那就相当于地表又多了一个顽固的、不停散发污染的窟窿,这无疑会再一次挤压生活在地表的人们的生存空间和生存资源。 被问到的负责人紧张地看了一眼陆吾。 陆吾抿唇:“可以。你们要的东西随时能到位。” “好。我的人等着补给,等隔离带清理出来,带上你信得过的人,不要太多。巴别塔的探测技术会为你们探明天灾程度,我的小队会充当前锋。” 陆吾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除却公事,竟无一语可言了。 陆予说得对,这确实是自作自受,他早该知道的。 在冬蝉查看消息的间隙,见她没有主动询问,陆吾试探性地提起不在场的陆予:“陆予带人去清理隔离带了。这件事一直是他在办,之前这个移动污染源的规模不大,隔离有效的话,原本不应该扩大到这个程度的。” 他原本不想提起陆予,两人虽然是兄弟,但也微妙地保持竞争关系。 如果不是必要,陆吾其实也不太想帮他刷一下存在感和苦肉计。 但冬蝉果真问也不问,他又难免多心。 因为竞争的前提是真的能得到。曾经就是这样的,他们只有合力筹谋才能得到,所以关系成立时也难免会扯上另外一人。 冬蝉“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陆予人在污染潮里,还是在隔离带里,她都不在乎。 不在乎的事情,当然也不会过问了。 半晌,她才在陆吾专注的注视下抬起头,只问了一个无关私情的问题:“这次是什么类型的天灾,圣诺城有结果了吗?” 大多数移动污染源只要建立起隔离带就成不了气候,吸收不了能量,等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消失。 但如果再加上天灾,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威胁性污染源。 天灾往往会给污染源提供能量,帮助污染转移。 “......还不知道。”陆吾说,“带队的是陆予,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只收到一份由他发来的警报信息。” 地质坍塌、飓风、沙尘暴......诸如此类,大自然有太多种方式让一个小队无声无息地消失。 冬蝉没说话,没太动容,手指翻过一页文件。 洁白的纸张在她手里摩挲,带起轻响。 “你觉得呢?”陆吾问她,“我们接触这种东西的时间很短,才到这里不过半年而已。你才是专家。” 冬蝉心知肚明,他说的半年不是说来到这个城市,而是说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你会为他流泪吗?”陆吾问。 会为他流泪吗? 冬蝉嗤笑一声。 “你知道我在移动性污染源和天灾里死里逃生过多少次吗?”她平静而优雅地扣上文件,转头看着陆吾,“别让我看不起他。” 因为出事时已经下午,再加上战备时间,今天再出发等到达现场可能就快要天黑了,即使再担心,冬蝉和陆吾都不可能让自己的队伍夜间作战,那样风险太大了。 所以两人约定好,明天一早再出发。 说是这么说,但刚结束会议没多久,冬蝉就听到了陆吾要一个人先行出发过去看看情况的消息。 那毕竟是他亲弟弟,是和他血脉相连互相扶持的人,陆吾不可能安然坐等消息。 巴别塔的会议室里气氛各异。 托索尔正在和莱尔清点物资,教会三厅的人还是将那套拍卖会里陆予买下的防护服交给了他们,此刻两人正在检查防护服的密封性和隔离力。 安泽在模拟战况和路线推算,终端滴滴答答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萨尔维亚难得一言不发,沉默地抱臂看着窗外。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冬蝉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见了陆吾。 他佩着那把熟悉的长刀,雪白的军服外套懒散地披着,孤身一人。 在上车前,似乎若有所觉地,陆吾抬起头望向了这边。 日光猛烈照射着教会的彩窗玻璃,投射出的光芒令人目眩。 冬蝉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但陆吾却固执地望向了窗户里那个模糊的人影。 他忽然一笑。 那笑容不似以往,不是礼节性的、有一种难以逾越的疏离感,他只是柔和而又苦涩地扬起唇角。 冬蝉原本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如果他开口,以圣诺城话事人的身份来请求,那她这个指挥官不会坐视不理,于情于理都要搭把手陪他跑一趟的。 但陆吾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招招手,示意她后退一些,窗口的阳光太烈。 陆吾转身上了车。 萨尔维亚走过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望向窗外。 冬蝉忽然感觉手心里被放了个轻飘飘的东西,低头一看,那张翻到最后的演算结果的背页,用熟悉的笔迹写了几行小字。 【巴别塔想向地表铺设势力,圣诺城就是议会挑中的第一个城市】 【污染源有地质塌陷,那个叫做陆予的男人回不来了】 【指挥官,如果留在这里,您也要被当做弃子了】 【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时机,我们离开这里】
第14章 “......希望不用我来提醒你们,这是叛逃。” 冬蝉对着自己的两位队员,开始感到头疼了。 “地质塌陷,连巴别塔和圣诺城都还不知道污染潮里面是什么情况,你们又怎么能笃定天灾种类?” 短会结束后冬蝉把先锋队的人解散,然后把自己的两个队员留下来谈话。 她勒令两人解除武装,站在自己桌前反省。 “指挥官,您真的以为议会不知道天灾种类吗?难道巴别塔接管掌控的那些淘金时代的近地轨道监控卫星都是摆设吗?” 萨尔维亚被冬蝉勒令解除武装,站在她桌前。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安泽,“安泽已经解算了圣诺城的通讯渠道,议会早就将污染源的图像传给了他们,如果不是打算用你来当和他们交易的棋子,如果不是背地里还有算计,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瞒着指挥官?!” 安泽耸耸肩,还是将自己拿到的图片递给冬蝉。 “我只是试着侵入了一下,没想到他们的防备这么薄弱啊...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进去看了一眼。我把这件事跟萨尔维亚一说,他就激动了。” “这就是事实!指挥官!” “所以呢?”冬蝉反问两人,“我确实不知道议会在打算些什么,但只是因为这样,就要让我放任这个随时会扩大的移动污染源,自己逃走吗?圣诺城里有人能处理这个污染源吗?我们逃走之后,巴别塔还会再派人来处理污染源吗?没有人处理的话,这里的居民,甚至扩散之后,这附近的城市和流浪者们,这些手无寸铁,也没有抗污染能力的人要怎么办?” “可是指挥官,巴别塔的斗争何等残酷,我不想你也像我一样......”萨尔维亚说着,黯然片刻,“......我所在乎的,只有指挥官一个人而已啊。” “萨尔维亚。”冬蝉看着他。 她知道他的家族曾在政治斗争中落败,他原本应该是联合部队指挥部的高级指挥员,而在那之后,萨尔维亚家族落败,原本掌握在他们手里的技术和资源都并入议会,失去了指挥部的预备名额后,他被派往最危险的污染一线。 在多次死里逃生后回到巴别塔,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父母在战场上牺牲的消息。 萨尔维亚的父母被人故意派去坚守一座淘金时代的艺术馆。艺术馆,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巴别塔需要的资源,没有对议会而言重要的技术,小队在坚守中耗尽了一切资源,最后甚至发展到吃画展里的画纸来充饥。 最可笑的是,那些所谓“艺术品”在巴别塔也没能得到保留。 它们不符合议会里那些大议员的审美,最后通过私人渠道流入了地下市场。而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在地下市场里还抵不上几包污染吸附剂的价格。 她知道自从她从战场的废墟里把他捡出来后,萨尔维亚便一直游离在世俗的价值观之外,除了她,他什么也不在意。 可冬蝉还是说,“你真的令我失望了。今晚不许回房间,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安泽打着哈哈也跟着往外后走,被冬蝉残酷无情地叫住:“你跟他一起反省。” “为什么?!” “谁叫你入侵城里通讯渠道的?你这是犯法!” 安泽耷拉下肩膀,怏怏地和萨尔维亚站到一起。 萨尔维亚固执地抿唇,拼命忍耐。 窗外的月光流淌下来,沉默地落在他肩上,冬蝉回过头去看时,只看见一个十分委屈又落寞的修长身影。走廊微弱的灯光把他照得高大,但身前投射出的阴影却空寂冷寥,他低垂着眼睛,细狭的长睫在眼下流出一点黑影,像固执又顽劣,怎么也不肯认错的大型犬。 “......”冬蝉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关上门。 站在走廊上时,冬蝉望着窗外。 她的目光越过花窗,越过那片重重屋顶,注视着那片污染源的方向。 地质塌陷。 怪不得陆吾神色凝重,匆匆而去。 圣诺城这附近的一片都是沙漠,但沙漠也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因为淘金时代的人类将地表物资都挖空了,环境退化,后来又被污染,无人区就扬起沙尘,沙尘借助天灾的势能逐渐覆盖在原本的城市表面,在地底形成了脆弱的,不为人知的空腔区。 如果空腔区因为污染源动摇,顶部黄沙就会瞬间塌陷下去,而附近又会变成流沙状,黄沙会携带着站在其上的人和物不停地向中间滑去。 萨尔维亚说得对,陆予确实凶多吉少了。 “如果真的...我会为他流泪吗?” 她苦笑了一声,背过身去。 半夜,冬蝉整理完这段时间的任务报告书,起身披了件外套出门。 这几天都在这座大教堂里呆着,但除了平常去的餐厅会会议室,其他地方她都并不熟悉。 向楼梯的守卫询问了厨房的位置,冬蝉走到一楼时才发现厨房居然是亮着灯的。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宽阔的老式厨房不算很明亮,但隔着墙能隐约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好困...今天工作又好多。” “局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还有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长长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抱怨:“得了,你们也没我忙啊,白天照顾人,晚上得忙工作,都这个点了,还得出来照看......怎么?我们还能下毒不成啊?” 听墙角毕竟不太好,冬蝉迟疑片刻,还是敲了敲门。 “打扰了,可以借一下厨房吗?” 门没关紧,这一下就被敲开了,里面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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