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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其中的幸运儿，有些时间太久了的并不能完全恢复了。” 恭敬，规矩，柯尼亚的回答毫不逾矩，只是俩人之间的客气疏离，像是再也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 叶杏短暂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心情已经平复了大半。 “我来这里，是为了执行我的判决。” 下方沉默良久，柯尼亚缓缓地跪了下来，极近卑微的再次行礼，礼节是骑士礼的一种，常用于表达效命与忠诚。 “谛下，请容我向您禀告西弗尔如今的情况。” 窒息的氛围中，叶杏颔首，她看见柯尼亚的眼中多出些决绝与坚定，心中预料到了什么，不免叹息。 “我们对您的处罚与裁决并无异议，在错误的统治者的带领下，无知且傲慢的西弗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们会按照您的教诲，所有兽人都将改过自新，只求能够得到您的原谅。” 简陋的教堂中一片寂静，跪倒在地的柯尼亚满头冷汗，耳边只能听见细微的敲击声，上方的神明正在无意识的用手指敲击着扶手，像是正在思索考虑他的请求。 巨大的焦虑与恐惧将柯尼亚包裹，心脏跳地越来越快，几乎与敲击声同步，在这一份不安之中，柯尼亚终于迎来了神明的裁决，而裁决的内容，只有四个字。 “我知道了。” 柯尼亚猛地抬起头来，视线定格在叶杏的脸上，什么兽人的身份，什么西弗尔的子民，那些在污秽消失后的顾虑与思考，在此刻全都变得不重要了。 柯尼亚踉跄着起身，试图抓住叶杏和仅存的那一点情谊，可是他抓不住。 面前的朋友已经成为新神，而自己也决心成为带领西弗尔前进的教皇，二人在一个岔路口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你从前很喜欢说“我知道了”所以现在，我就将这句话还给你，去走你决定的道路吧。” 叶杏释怀地笑了笑，走过他身旁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教堂。 判决的另一方，拉普。 叶杏踏在拉普的地界上，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些从厚厚的孢子粉末里钻出来的绿芽，生机勃勃，蓄势待发的景象，昭示着这片土地已经迎来新生，而叶杏来到这里，却是为了迎接一个巫师的死亡。 拉普的首领——大魔法师塞西。 她将在今天为塞西执行死刑。 来迎接叶杏的是阿黛尔，对于早已经知晓的叶杏的到来，此刻的她显得有些慌乱。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面对叶杏的发问，阿黛尔显得更手足无措了，犹豫片刻后，她将叶杏带进了屋子，并向叶杏坦白了。 “抱歉谛下，塞西大人他……暂时不知所踪。” 气氛有些尴尬，阿黛尔也显得很是慌乱，毕竟在这个时候消失，很难不让人觉得是畏死逃跑。 不过，塞西居然会害怕死亡吗？ 这并不是叶杏所认识的塞西，于是她坐了下来，宽慰着因为害怕自己会生气而局促不安的阿黛尔道： “不着急，我可以等他，如果他真的畏罪潜逃，我也不会迁怒于拉普。” 她从清晨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等到来塞西，于是她换了一个地方，推开塞西的屋门，在蝴蝶墙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等到第一颗星星亮起的时候……” 叶杏没有再说下去，但阿黛尔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如果在第一颗星星亮起之前塞西还没有回来的话，那就证明他是畏罪潜逃，可逃跑并不能躲避神罚，只可能会有一个更不体面的死法。 而她们等待的塞西，此刻正死死地抓住一根藤蔓，而后吃力地翻上一个山坡。 山坡上种植的是与他的蝴蝶园里同样的柑橘树，是拉普仅剩不多的食物来源，一直以来塞西都用魔法保持着其中的温度。 那是个橘花开放的适宜温度，他的到来惊起了一大片色彩各异的蝴蝶，塞西只是微笑着，坐在了一棵橘树下。 这是他的秘密基地，蝴蝶园里的蝴蝶和橘树都来自于这里，依赖橘树生存的蝴蝶们，成了他救命的良药，以蝴蝶短暂的生命，为塞西一次次换取生机。 “好久没来这里了。” 塞西感慨了一句，语气轻松愉悦，可再怎么放松的神情，也没办法掩盖塞西苍白的脸色。 他摸了摸自己的一双眼睛，一侧的眼睛已经空了，露出白骨森森的眼眶，显得尤为可怖。那是污秽留下的后遗症，在他操纵污染的时候，污染也在啃食着他。 那一只眼睛，已经失明很久，连同他自己，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一阵咳嗽声惊起在他身边盘旋的蝴蝶，塞西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腰间，将最后一瓶银色魔药灌进嘴里。 不过很可惜，濒临死亡的身体再也无法接受其他的东西，魔药紧跟着被呕吐出来，因为混杂了血液，变成了浅粉色。 这一阵咳嗽让塞西连坐的力气也没有了，于是他干脆躺了下来，茂密的橘树林，空气中的芬芳，如果在这里死去，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塞西仰天望了许久，忽然在一片橘叶后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蝶蛹，他用那仅存的一只眼睛看了蛹很久，而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种蝴蝶的幼虫很少，而且大多都会死在了结茧的阶段，塞西只在图鉴中见过那种蝴蝶，法杖中那只虚幻的蝴蝶，便是这个种类。 黑色的蝴蝶，蝶翼上有着一对形似眼睛的银色斑点，据说见到这种蝴蝶破蛹的话，无论犯下多大的罪孽，都能够得到神明的宽恕。 “神明的宽恕吗？” 塞西呢喃着，视线却一直黏在蝶蛹上不曾挪开，那只茧静静的，似乎和大多数它的同类一样，默默地死在了自己的蝶蛹中。 塞西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撇过脸去，他永远也无法得到神明的宽恕了，因为他在无数次谎言之后，又再次背叛的神明。 他不想死在叶杏手里，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于是他喝下最后的魔药逃到这里，只为了静静地死去。 周围好冷啊。 好累，好想永远的睡去啊。 视线开始模糊了，那只蛹是动了一下吗？应该只是自己看错了吧。 塞西紧紧地盯着那只蛹，可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在这么做了，于是，在馥郁芬芳，百蝶环绕的橘林里，塞西躺在树下，终于闭上了眼睛， 他的生命，至此终结。 橘叶下的那只蛹又动了一下，而后从树上掉落下来，不偏不倚，落在橘树下已死之人的空掉的眼眶中。 蝶蛹挣扎着，耸动着，终于从那副困住它的坚硬躯壳里挣脱了出来，它落在空落落的眼眶边，舒展着自己的蝶翼。 那是一只黑色的蝴蝶，两边有形似眼睛的银色斑点，据说如果可以见到这种蝴蝶破蛹成蝶的话，无论犯下多大的罪孽，都能够得到神明的宽恕。
第79章 黄昏的霞光渐渐褪去，四周慢慢黑了下来，阿黛尔点起了魔晶，可这份微弱的光芒并不能照亮她心中的阴霾。 阿黛尔心中很矛盾，塞西是他无比敬重的领袖，是一直以来引领他们的人，她当然希望塞西可以活下来，然而他的确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即使那是为了拉普，也应该要获得惩罚。 况且，在拉普一族都背叛神明的情况下，只赐死了塞西一个人，已经算是神明开恩了。 阿黛尔内心煎熬之际，天边的第一颗夜星，亮了起来。 叶杏的叹息让阿黛尔的神经紧绷了起来，她不会忘记，面前之人已经不只是那个一心帮助拉普的朋友，而是这个世界的新神。 神明的怒火是否会牵连整个拉普，这是她，塞西离开后，整个拉普的主心骨所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 叶杏的话被一阵噪音打断，她和阿黛尔一齐回头，寻找着噪音的来源，目光顺着墙角一路上移，她们发现了噪音的来源。 是墙面上摆放的蝴蝶标本。 本该死去的蝴蝶标本一个个重新活了过来，此刻正在在相框里扑腾着，挥动着翅膀，试图逃离这个困住它相框，蝴蝶弱小，但是此刻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撞破玻璃，争先恐后地从敞开的大门逃了出去。 它们本不该有这个力量，除非有人预料了它们的复生，因此在相框上面做了些动作。 叶杏和阿黛尔各站一边，亲眼目睹着每一只蝴蝶从她们面前逃离，神情也从一开始的惊异逐渐冷静了下来。 最后逃离的蝴蝶一半红色一半灰色，它在叶杏的面前停留了片刻，而后也随之逃离，墙上只留下空落落的相框，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一室的寂静。 俩人都知道这一墙蝴蝶的作用，也就此知晓了塞西的结局。 这些蝴蝶曾经用自己短暂的生命来换取塞西的生机，而如今得以复生，证明塞西已经将生命重新还给了它们。 神罚以另一种形式完成，叶杏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短暂的沉默后，叶杏首先打破寂静，没有提到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多么隆重的告别，她只是淡淡道： “我先走了。” 阿黛尔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会是她们相见的最后一面了，于是在叶杏踏出门的那一刻，阿黛尔猛地扯住了她的衣袖。 “等一等，谛下！作为告别，请让我再为你跳一支舞吧。” 叶杏回头看了一眼她，在她无比诚恳的目光中迟疑地点了点头，于是，在那个星夜里，叶杏在拉普的剧院里再次欣赏了阿黛尔的舞蹈。 美丽的鸟儿再次起舞，拎起花瓣一样的舞裙在空中腾挪跳跃，叶杏记得她第一次跳这支舞时的场景，整个剧院热热闹闹地塞满了巫师，肆意欢笑着…… 那支舞跳到最后，勇敢美丽的鸟儿终于成为了新的领袖，它将带领剩下的鸟儿，在那片森林中继续生活下去。 舞曲落幕，叶杏眨了眨眼睛，也从热闹的幻象中清醒过来，在空落落的剧院里，她站起身来为阿黛尔鼓掌，掌声在空旷的剧院里显得很突兀，俩人遥遥对望着，叶杏没有再上台和她站在一起，只是远远地向台上招呼道： “再见了，阿黛尔。” 拉普离波塞亚很近，叶杏在这个星夜里向着波塞亚前行。 夜风很凉爽，她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镜宫还暗淡着，想来忒休斯在极寂海底，叶杏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耐心地等着他，等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了天幕。 群星交织的夜空中，一颗金色的流星划过天际，它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天幕上坠落了下去，消失在了视线中。 “霁月姐姐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密涅尔的世界一片漆黑，他的星星随着力量的消失全都暗淡了下去，他本应该永久的沉睡过去，可是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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