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愫道:“不了。” 姜拂玉继续问:“来了也不见吗?” 林愫依然摇头。 他还是不愿意见英国公。 姜拂玉犹豫片刻, 不再勉强,转身进屋去。 英国公病危, 谢兰修的情况也不太好,他虽非长孙, 却是英国公最看重的孙子, 在这个时刻代替他大哥守在祖父门前。 远远看过去,他小脸煞白, 眼底一片乌青,看样子是几日不曾合眼。 姜瑶有些心疼,想要去找谢兰修,却发觉身后的林愫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小声喊了一句:“爹,你怎么了?” 林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帮她把斗篷绑得紧一些,把脖子全部围了起来,免得寒风侵袭,冰冷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下巴,她被冻得抖了一下。 林愫动作微顿,说道:“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姜瑶眼光飘忽,情不自禁扫向远处的谢兰修,说道:“不放心,想要过来看看。” 林愫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谢三郎君,一下子就猜透了她的心思,默默按住她的手。 姜瑶皱眉,想要甩脱,一次、两次,没晃掉,眼神不满地看向林愫,碍于人多,不太好发作。 林愫警告道:“这是谢家的家事,你别想乱跑,多管闲事。” …… 臣子临终,有话叮嘱君王。 屋内,御医跪了一地,英国公握紧姜拂玉的手,为他的家人忧虑,“吾儿莽撞,但一心为国,今后他若惹怒陛下,请陛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宽宥他。” “还有沈序和公主殿下,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陛下也要念及夫妻母女之情,善待他们……” 姜拂玉按住他的手,“老师放心吧,朕自然知晓。” 听完姜拂玉的话,回光返照的英国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英国公死于隆冬。 消息从屋内传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朝臣和谢家人哭成一团,谢兰修脸色苍白,幼小的身子摇摇欲坠,摔倒在台阶上。 “哥哥……” 姜瑶急得忍不住小声喊出来,却被林愫按住不准乱动。 女帝走出屋子,当着百官的面传旨,罢朝三日,以示哀痛,赏赐千两操办丧仪。 英国公生前显赫,死后将以国公之名,配享太庙。 姜瑶听着四周的哭声,目光却一直盯着谢兰修不放,看他被谢家奴仆扶起,忍不住道:“爹,你能不能放开,我要去找他!” 林愫说道:“人家作为谢家子要为祖父哭丧守灵,你去能干什么,陪他跪在他祖父棺前,一起守灵吗?” “我、我可以安慰他呀……” “除了安慰两句话你还能做什么?何况人家有爹娘,需要你安慰什么,你又不是他的谁,跟我回去,这几天他们谢家人有的忙,你别去打扰人家。” 姜瑶一时语塞。 林愫叹了口气,看着姜拂玉走到他们身边,对她说道:“走吧,阿昭,我们该回宫了。” 姜瑶认命地被他牵着走,却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她知道谢兰修难过,想要陪在谢兰修身边,可是她贵为公主,总不能自降身份长久留在谢家。 路过门口的时候,姜瑶望见谢兰修的目光朝她望了过来,交汇瞬间,谢兰修朝她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雪幕将两人隔开,冲散了他的笑容。 谢兰修转身回到屋中。 …… 英国公逝世后,姜瑶也跟随放了三日假,姜拂玉趁机将她接到了景仪宫小住。 姜拂玉这几天心情明显不是很好,连带着林愫的情绪也处于一种低落的状态。 虽然他没哭,但是姜瑶总是感觉他眼里蓄着泪。 姜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找了个时间去问林愫,“爹爹,你以前也认识英国公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愫哑然。 姜瑶仰着小脸,执着的等了他许久,他才微微动容,摸摸她的脸,说道:“阿昭说的没错,爹爹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认识英国公的。” “当初,是英国公为我启蒙识字,我和英国公的关系……大概和你阿娘一样,他也算是我的老师。” 姜瑶眨着眼睛,心想能得英国公教导,林愫家中长辈与英国公的关系应该不错。 毕竟能够让英国公屈尊指导启蒙识字的小屁孩,也就只有她的母亲还有姨母那群公主。 可是林愫从来没有说过他认识英国公,哪怕英国公濒死,他也不愿意与英国公见面。 既然不愿见面,却在他临终前,却又要在院子外面守着,他们之间是有什么恩怨吗? 姜瑶疑惑了,“那爹爹为什么不愿意去见英国公?” 林愫的眼角有些红,听到这话,也只是有些怅然地移开目光,看向纸窗外:“爹爹…当初离开上京城,辜负了他的期望,无颜再见他。” 说着,林愫忽然拿起一块点心,堵住她的嘴巴:“对了,阿昭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这是林愫惯用的手法,当他不想继续一个话题的时候,就会转移话题。 姜瑶知道,林愫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再问下去林愫也不会回答的了,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这是属于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她或许永远无从知晓。 然而,事实证明,有点秘密,是瞒不住的。 林愫不愿意告诉她,自然有人愿意会告诉她。 …… 今日之后,谢兰修给她来信,希望她去谢府一趟。 英国公的丧礼一切从简,谢家素来低调,没有大肆操办,子孙守灵三日之后,便将英国公葬入祖坟中。 寒风朔朔,大街上一片萧条。 姜瑶到时,披麻戴孝的谢兰修穿着白衣出府迎接。 天气那么冷,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布满红血丝,看起来都快要滴血。 他似乎想要抬头对姜瑶笑一下,但是勾唇却只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意。 看着他这副模样,姜瑶的心揪了起来。 英国公是谢兰修最亲近的人,他去世,谢兰修心里当然不好受。 姜瑶甚至连马凳都没踩就跳下车,一把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得可怕。 姜瑶皱眉,将他双手紧紧攥在一块,捂进自己的狐裘里,“哥哥的手好凉,别在风里站了,快进屋!” 谢兰修像是一具木偶,被她牵着往里走。 姜瑶对谢府早就了然于心,好像自己家里一样,冬日庭院寂寥,屋内挂着的白幡飘扬,仆人们都穿着白衣,在庭院里扫雪。 姜瑶径直往谢兰修院子里走去,然而还没到那处,掌心温度渐渐暖和的谢兰修却反握住姜瑶的手,将她牵进了另一个院子。 “哥哥?” 姜瑶不解,抬头打量院子里格局,这里看起来好像只是谢家用来放置杂物的一间偏房,四处杂草丛生,也没有奴仆把守。 进去后,谢兰修却道:“殿下可以屏退随从吗?” 兴许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谢兰修的声音有些沙哑。 姜瑶不解其义,虽然心存疑惑,但秉持着对他的信任,还是抬手让人退下。 谢兰修放开姜瑶的手,去打开偏房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灰尘的时候气息。 姜瑶下意识捂住口鼻。 “这里是哪里呀?” “曾经是祖父的书房。”谢兰修回头看着姜瑶,说道,“但是祖父年纪大后就不爱看书,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谢兰修挥手扇走眼前的尘埃,径直往里面走去。 姜瑶抬眼打量着四周的格局,的确是个书房,书架一排接着一排,上面密密麻麻存放着说不出名字的古籍。 只不过太久没有人来过,这里积灰重重。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姜瑶看着谢兰修清减的背影,有些担忧,“兰修…你还好吗?” 谢兰修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来到一个木箱子前,絮絮叨叨道:“当年,肃宗在朝,偏宠陈妃,陈妃生育皇长子,生性善妒,嚣张跋扈,恃宠而骄,当年后宫中群妃,宁妃最为貌美,也因此几次被害,她在怀孕之时,饮食被下毒,腹中胎儿险些生不下来。” 宁妃就是姜拂玉的生母,姜瑶的亲外祖母,姜拂玉登记后,将其追封为太后 姜瑶愈发感觉不对劲,“兰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谢兰修停顿片刻,又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宁妃产子而亡,陈妃不愿皇帝睹物思人,竟一把火烧光了宫闱之中所有宁妃的画像和旧物,但是祖父当初曾在宫中调走过一副宫妃图,这成了宁妃仅存唯一的画像。” 谢兰修把卷轴给找了出来,很大的一卷,抱在手中,看向姜瑶道:“殿下,你想要看看你外祖母长什么样子吗?” 他的目光,清冽宛如屋檐上的雪。 姜瑶打开卷轴,瞳孔一震,手中的卷轴滚落在地。 …… 从谢府回来后,姜瑶几乎一夜未眠,第二日上课之时也在走神,被板子打了也不觉得疼,把伍卓气得不行。 散学后,苏培风凑上来问:“殿下怎么了,是不是得风寒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说着,苏培风关怀地伸手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奇怪,也没发烧呀。” 姜瑶摇摇头,让她别瞎想。 上官寒在旁边附和道:“怕是想念谢三哥哥了,她昨天从谢家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听他说到谢兰修,姜瑶忍不住出拳锤他,“给本公主闭嘴!” 上官寒连忙闪开:“看,说到痛处了吧!急眼了吧!” 姜瑶一把雪塞他脸上。 被上官寒这么一说,她更加心不在焉,干脆请了两天假,跑去文库里翻了卷宗。 当天夜里,姜瑶还是失眠,思索再三后,忍不住起身,跑了出去。 林愫半夜被人从寝宫叫醒,听到是姜瑶来了,心中一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姜瑶这么晚还找他,应该没有什么好事。 连忙披衣起身,推开门,就看见姜瑶抱着一个比她还长的卷轴做在台阶上,寒风呼呼地吹,她整个人裹在披风里,像一只抖动的球。 林愫惊讶道:“阿昭,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爹爹,”姜瑶吸了吸鼻子,像是被风吹得有些迷糊了,“有些秘密踹得我心慌,半夜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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