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玉笑了,“这传言,一样也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说着,姜拂玉已经绕到了屏风之后,朝姜瑶伸出手,“阿昭出来吧。” 姜瑶抬头,玄色广袖下伸出一只雪白的手。 姜瑶伸手搭了上去,姜拂玉握紧了她的小手,被她牵到了朝堂中央。 吵闹的朝臣纷纷安静下来,这才发现,原来龙椅背后的屏风下,居然藏着个小孩。 小公主……今日怎么也来上朝了。 而且,她头上的纱布又是怎么回事,是不小心磕伤了吗? 大部分大臣忙着连夜写折子,自然没有心思去在意昨夜林愫与姜拂玉的去向,只有零星几位大臣收到了风声,林愫和姜拂玉昨夜飞奔出城,又乘马车快速赶回宫中。 这几个聪明人大概猜到了什么,今天从始至终都很聪明地没有参与到这场闹剧中,笼手站在一边,等着看热闹。 现在热闹……哦不,是小公主来了。 姜拂玉重新坐下,看着自己的女儿走下丹陛,她这些天的规矩学得不错,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却也能端正身板,自如地撩起衣袍跪下。 姜拂玉还没有被自己的女儿跪过,她垂眸看着她,声音也温和了许多,“母皇在此,阿昭但言无妨。” 姜瑶拱手,嗓音清脆、不卑不亢地道:“母皇,诸位大人,崇湖案并非意外,是有人故意借崇湖案造势,加助狐妖的谣言传播,儿臣奉母皇之命调查,昨夜已经找到了其背后凶手。” “还请诸位大人,能够听我详细叙说。” 众人皆惊,姜瑶才八岁。 在姜拂玉将案子交给她女儿的时候,朝臣们都在质疑女帝是不是脑子抽了,这么重要的案子居然拿来哄小孩玩? 谁都没想到,姜瑶居然不声不响整了个大的。 就她,真的把案子给查出来了? 朝臣们看着走上大殿的姜瑶,一时间纷纷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禾青走到姜瑶身边,自从姜瑶上殿起,他的身影也从暗处显露出来,手上捧着的,是姜瑶要的东西。 他将一个酒壶递到了姜瑶身前,那是姜瑶那日到外面酒肆里买回来的三坛酒之一,还没有开过封。 她让禾青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用干净器皿盛了一杯,将清酒展示给诸位。 “这酒是我在西市小巷子里的一家酒肆里买来的,那间酒肆看起来和普通的酒肆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窗前挂着个红色的酒幌,门前种了课杏花树。” 她缓缓说道:“我年纪小,尚不能饮酒,这酒的味道如何也没有尝过,不过殿上诸位大人恐怕都对此酒的香味熟悉,这是桑叶酒,这个酒肆的东家在京中一共开了五家这样的酒肆,还在城外官田上设下一酒庄,专门负责酿酒,酿成后酒水再运回京中各个酒肆售卖。这五家酒肆遍布上京城,因为酒香清醇,无一不生意火爆,不仅是市井中的平民,哪怕是在场的诸位大人,也不免时常光顾。” 说到这里,在场的部分官员的确想起了自家好像的确买过这种酒,忍不住“咯噔”一下。 旁边有个声音弱弱地问道:“这酒有问题吗?” “当然有。” 没有的话姜瑶无缘无故端着个酒壶在这里干什么,“我之所以会调查这些酒肆,是因为崇湖案唯一的死者——云娘,在登船之前,服用了这种酒。”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尤其是那些酒肆的常客,更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姜瑶神色冷静,娓娓道来,“两船相撞之时,这位云娘立于船头之上,撕破自己的衣裳,大喊着狐妖降世,状若疯狂,若非是受人指使,就是她本人已经癫狂,失去了意识!” “云娘生前曾是醉仙楼的女伎,我带人查了醉仙楼,将她生前的亲友找来,逐一询问了她登船前的情况,发觉云娘生前并未与外客接触,她唯一做过的可疑的事情,就是喝了一些这家酒肆的酒。” 姜瑶看着酒盏中的清酒,“于是,我当即让人将她那天喝剩下的酒水以及酒肆购买的酒送去查验,果然发现,这种酒中混杂有“丁香”这种药材,所谓丁香,可以令人致幻,使人失去理智!” 姜瑶笃定地道:“所以云娘在登船之前,行为就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 听到这话,喝过这种酒的朝臣脸色一沉。 姜瑶说了那么多话,忍不住停顿了下,她感觉到自己额头有些火辣辣地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过于激烈,以至于说话时候撕裂了伤口。 姜拂玉察觉到她微妙的表情,似乎知道她状况不好,想要上前来,然而姜瑶却冲她摇了摇头。 “后来,我又追查酒肆,以及其背后的东家,”姜瑶坚持把话说完,“调查中,我发现城外酿酒的农庄占用的是官田,这种田地若无官府特殊的批文,是绝对不可能建成农庄,只能说,这个农庄背后的主人,非富即贵,能够打通官府,得到该田地的使用权。” 既然云娘临死前的疯癫和这种桑叶酒有关,也就是说明,制作出这种酒的人,也就是造成崇湖案、将脏水泼向林愫的罪魁祸首。 姜瑶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官府的批文太久远,我也不愿意去翰林院翻阅文书,逐一追查,何况当时给批复这块官田用作农庄的大人们只怕也是想卖个人情,没有想到八年过去,会造成今日的诗,既是大人们的无心之失,我便不深究,以免连累当年批复这片田地的大人们。” “我干脆派人出城,日日蹲守在农庄以外,希望能够蹲到其幕后的东家,多日以来没有消息,直到昨日——” 姜瑶摸了一下头上的纱布,“昨夜我收到探子来信,说襄阳王在宫宴后趁着夜色出城,正往农庄而去,我想着襄阳王此举可疑,于是带人追捕,然而万万没想到,襄阳王竟然在酒庄中埋下炸药,发现被跟踪,便要鱼死网破,引爆炸药……” 堂上静悄悄的,大臣们此时不约而同地缄默,全都凝神听她说话。 朝臣们爱憎分明,虽然瞧不上林愫,但姜瑶再怎么说也是姜拂玉盖棺定论亲生的,如假包换的南陈女帝唯一的皇女。 引爆炸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襄阳王就是谋害皇嗣。 谁都没有想到,为了查案,姜瑶甚至还经历了这样的危险。 看着她头上包裹的白色纱布,众人心中对她的质疑放下少许,不由得对这个小公主的敬佩起来。 姜瑶说道:“我额上的伤,就是昨夜的爆炸所造成的。”
第63章 堂上陈词(下) “公主莫非还想说, 是我故意害你不成!” 朝廷外传来一阵喧闹音。 回头一看,甲兵拥着一人上殿。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参加寿宴时穿的亲王的礼服,在景仪宫偏殿被捆了一夜, 他衣裳和发冠已经乱了,只是面色如常,毫不畏惧。 “昨天我出城到自己的庄子里处理一些私事, 不料突遭强盗,不仅杀我酒庄守卫五十余人,还想要闯入屋中,拿我性命。” 姜潮冷笑一声,“事发突然,本王又怎么知道是公主行事, 竟如悍匪一般,我若不引爆炸药以求自保,只怕要死在公主手中。” 姜潮既然肯做,那当然已经是想好了该如何辩解。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姜瑶故意围堵他, 想要接机杀他, 他迫不得已,才做出反击。 目光交错, 一时之间两人对峙起来。 姜瑶轻轻挑了下眉,“也就是说, 你承认那个酒庄是你的,这批酒水都是在你的授意下酿造的?” “是。” 姜潮几乎没有犹豫就承认了。 毕竟他被姜瑶在酒庄里被抓了个正着, 如果不承认, 他也无法自圆其说。 “那好。”姜瑶看着他,“那你对这酒里所加的药材, 有何辩解?” “这酒水里的确加了丁香,但是凡事都要讲究用度,我这酒里不仅加了丁香,还有白银针,丛兰等诸多药材,虽然这些药材各自都含有微毒,会使人致幻,但用度极少,只是用来提香,而且药性中和毒性相抵,人喝了并不会有问题。” 姜潮嗤之以鼻,一个八岁的孩子,实在还是太好骗了,随便露出点马脚,就让她踏进自己设计的陷阱中。 他拉高了声音道:“如果我的酒真的有问题,我的酒肆如何能开在上京城中数年?” “在场大人们不少有喝我的酒,这么多年来也没见喝出什么问题来,为何只是云娘一个人出了问题,公主只知查验我酒中药材的药性,却不知其中的效果。” “不过殿下误解也是应该的,当初我为了研制酒方,找了不少人试酒,才得了这样一行好方子,各种草药看着有毒性,其实中和起来什么都不会发生。” 周围的大臣微微动容,姜潮说得对。 如果这酒真的有问题,酒肆又怎么能在京中开那么场时间,而且喝了酒的人不止云娘一个,为何独独她有事? 姜潮扫过姜瑶,眼神不加掩饰地挑衅道:“你年纪还太小,想法太简单,做事太不周全了。” “本王开酒肆,不过是觉得朝廷发的俸银不够,挣点钱花罢了,朝廷律例哪条规定亲王不给行商开店?我做的可是正经买卖,公主没有调查清楚,就将罪名加诸于我身上,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众臣看向姜瑶,她藏在白纱布下的眉头似乎拧着,连带着眼神也凝在一起。一个孩子,居然会有这样深邃的眼神。 连带着姜拂玉看向她,眼神中带着担忧,似乎想要替她说话,但最后也没有动口,想要看看她怎么圆。 “是吗?” 随后,姜瑶竟然笑开了。 她转身,忽然点了身后的一个人,“孙大人。” 正跪在地上的御史中丞孙乾莫名被cure,有点懵地抬头:“啊?” 姜瑶拖动着裙摆,走到他身前,“你家就在西市的酒肆旁,我去酒肆探听的时候,酒肆的跑堂可是说,你很喜欢喝这种酒,家中小厮常年到酒肆中买酒。” 孙乾说道:“那倒没错。” 那有什么问题吗? 姜瑶抬手,将方才倒出的一杯清酒递到他面前,“那你应当熟悉着酒的味道,你尝一口试试。” 他下意识接过酒杯,只是还没动,犹豫着道:“现在是朝会,当堂饮酒,恐怕……” 女帝直接道:“公主要你喝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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