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确实是在等常阔那边的消息,但不是借大长公主的手。 此前在她的安排下,常家那些前去运输钱粮的老兵,这两日也要抵达大军安营之处了。 他们此番所携钱粮,并非只有上呈户部的那些,她交待了他们,只需将呈给户部的数目送去军营,余下的则另行安置藏放——到底是老常的大半身家,一时自不宜倾囊送出,还需给自家留足后路,以观之后形势而为。 常家老兵会借着送钱粮的时机去军营与常阔见面,先探一探消息。 等消息传到她这里,应当也就四五日而已,这四五日的时间,她应该也足以印证心中猜想了,若能放心将阿兄安置在此,她便要去做自己该做之事了。 老常的家产,老常的儿子,她都要安置妥当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去做接下来的事。 常岁宁在此等着常阔的消息,但更快传来的,却是并州崔璟的消息。 崔璟于并州查实了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戴从与徐正业勾结之实。 那长史戴从被处死后,紧邻并州的河东节度使肖川却忽然陈兵围了并州。 因同在河东道共事多年,肖川此人与戴从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他声称戴从是被崔璟栽赃冤杀,又称真正与徐正业勾结之人实则是崔璟,戴从不过是顶罪替死,总之说法甚多,而他誓要为好友报此仇,讨一个说法。 这说法如何讨,便在率军围城的动作之上。 崔璟奉密旨,暗中只率一支轻骑来此,而肖川集河东道八万兵马围城,并州城过半兵力受肖川买通或挑拨,也喊起了为长史戴从报仇的口号。 一时间,崔璟陷困于并州,处境危急。 消息传到宣州时,常岁宁竟已无意外之感,在来宣州的途中,她便意识到了崔璟之行或有危机潜伏。 现下看来,果然如此! 并州太原地处紧要,有大盛北都之称。 有人设下此局,误导圣册帝,令崔璟不得不秘密前往并州查实平定内乱…… 这“肖川”处心积虑要夺并州而占北都,杀崔璟而立威扬名! 崔璟若死,玄策军无主,对方若占下北都,便可与本就动荡不安的朝廷相抗。 “小阿鲤,小璟会不会出事?”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阿点担心极了,拉起常岁宁的手臂就往外走:“咱们快些去救他吧!” 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常岁宁按住他的手掌,道:“已来不及了。” 阿点眼神不安地看向她。 “我是说……”似有一卷清晰地舆图在脑海中展开,常岁宁理智地道:“并州距京师千里,而距宣州足有两千里远,消息如此精确传到此处,至少需要五六日。而肖川手握八万大军,于并州城中又有内应,按常理来说,不出三日即可夺下并州城——若是如此,那么此时的并州已经易主了。” 所以她说来不及去救人。 当然,也有第二种可能,她也万分希望是第二种可能——那便是崔璟早有应对。 常岁宁反握着阿点的手臂,制止安抚着他,目光则穿过大长公主府高耸的院墙,遥遥而准确地看向并州所在的方向。 所以,他有吗? ……
第226章 它的主人回来了 正如常岁宁所推断的那般,这场并州之乱,因形势分明之故,注定不会耗时太久。 此时此刻,在与宣州相隔两千里远的并州,这场战事已然进入收尾阶段。 这一切要从六日前,河东节度使肖川忽然率兵发难、讨伐崔璟开始说起。 肖川指责崔璟冤杀并州长史戴从,是真正的叛贼,此说法一经传开,在肖川内应的推波助澜之下,并州城中很快掀起了内乱。 历来各处设大都督府,大都督之职多是遥领,而真正治理掌控一州事务的人乃是长史,并州也不例外,那些忠于戴从的人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很快倒戈向了肖川。 然崔璟威望在此,虽未亲力治理经营并州,却仍有过半者未轻信肖川之言,愿与之共守并州,才未让并州就此失于内应叛军之手。 同时有人秘密出城求援,但消息多在半路便被肖川的人截落。 这一切皆在印证着肖川杀人夺城的野心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第三日,肖川突破并州城外布防,一路势如破竹,率大军逼至并州城门之下。 并州城中百姓惶惶不安,紧闭家门不敢出。 肖川并未急着下令让人强攻,而是放出仁义之言,声称他只要崔璟项上人头为戴贤弟报仇,只要城中交出崔璟,他无意伤及无辜。 端得是恩怨分明,心怀大义,还未入城,便先将人设立稳了。 闻得此言,崔璟甚是主动,无需他人来交,已自行登上了城楼。 看着那身披玄色软甲的青年出现,城下大军之间气氛骤然紧张戒备,寂静间不敢有丝毫松懈。 玄策军的威名早已深入人心,而这位年纪轻轻便率领玄策军打了无数胜仗的青年,一贯更有大盛第一将星之称,那些累累功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肖川坐于马上,望着那城楼之上气势凛冽的青年,心中纵有畏惧,但也被此刻的运筹帷幄尽数冲散,取而代之的只有眼底的激动与火热。 威名赫赫的玄策军统领又如何,还不是将要死于他手? 杀了崔璟,取其头颅,他肖川之名便将传遍各州! 想到此处,肖川提枪指向城楼之上,高声问道:“崔大都督可敢先与肖某单独一战?!” 崔璟:“不妥。” 肖川一怔后,嘲讽地笑出了声来:“怎么,崔大都督这是不敢吗!” “我是说——”那青年垂眸看着他,解释道:“你如此急于求死,为时过早,是为不妥。” 肖川笑意一凝,化为受辱的怒气。 虽不比常阔于阵前开腔便可一视同仁问候对方十八辈祖宗的功力,但崔璟却有着冷不丁一句话便可噎死人的本领,且从不带脏字——配合其崔氏子弟天生目中无人的气质一同食用,气死人的效果则更佳,极易令人破防。 偏此时崔璟身旁的元祥“哈哈”大笑起来,见肖川怒气腾腾的视线扫来便又抿唇噤声,一副“抱歉,一时未能忍住”的神态。 肖川怒上加怒,自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不过将死之人,在老子面前摆什么谱呢!长孙家都亡了,料想你们崔氏灭族之日也不远了!” “你们这些自诩高尚清正的世家子,实则尽是无耻阴险之辈!想我那贤弟兢兢业业治理并州多年,到头来却落得替人顶罪枉死的下场,昨夜还曾与我托梦诉说冤屈……” 肖川说着,面上挤出悲痛之色:“今日我便要亲手取你项上人头,为我贤弟报仇!” 他说着,正要抬手下令攻城,下一刻却是倏地瞪大了眼睛,好似白日见鬼。 “我昨夜忙于城中事,一夜无暇合眼,何曾与肖兄托过梦?”身披玄色斗篷的戴从走到崔璟身边,摘下了兜帽,不解发问。 马上的肖川看着本该拿稳“枉死”戏本的贤弟,面颊猛然一抖:“……!” 戴从竟然没死?! 那“枉死的贤弟”看着他,道:“原来令人窃取了我之私印,伪造了我与徐正业往来信件,栽赃陷害我的人,竟是肖兄你。” 说着,面色有些惭愧:“肖兄费心设下此局,欲窃取并州,困杀崔大都督……然我却未死,倒叫肖兄失望了。” 见得戴从“死而复生”,城楼之下,肖川军中已是一片哗然嘈杂。 至此,肖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戴从原是假死,与崔璟联手要引蛇出洞! 而方才戴从声称连夜忙于城中事,显然已将城中平定了! “崔璟奸贼,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个赝品假货,竟也妄想假冒我戴贤弟!” 肖川冷笑一声,并不认戴从,而是高声下令道:“随我攻入城中,取崔璟头颅者,赏金百两!” 贤弟假死不要紧,他来将这假死变作真死就是了! 他军中并非人人都见过戴从,且随他起事者,也不乏知晓内情的心腹,此刻便都高喝着附和,往城门前攻去。 后面的士兵则根本不清楚城楼上发生了什么,见得军旗挥动,便都拔刀持枪而动,大军如乌云压境卷起滚滚尘烟,随着喝喊声几乎要遮天蔽日。 心知城中已定,为防再生变故,肖川下定决心要尽快攻城,是以攻势猛烈。 不断有士兵立梯攀爬城墙而上,一阵被杀退后,紧接着又有一阵前赴后继,城门也被巨木合力撞击发出震耳声响,另分数处以铁锥欲凿穿城墙,制造突破口。 戴从看得心疼,只觉大把银票在眼前烧成灰烬:“大都督,请由属下戴罪领兵迎战!” 崔璟抬头看了眼日头。 高喝声很快响起:“开城门,迎战!” 城楼之上士兵举枪发出阵阵威喝:“迎战!” 城门被拉开的一瞬,城门外抬抱巨木攻门者一时难稳身形,并州大军持盾在前,刀枪在后,最后列着弓弩手,有序奔涌杀出。 肖川见状猛地皱眉。 对方若是闭门死守不出,或还能坚持两日,此刻以城内区区万余兵力就敢开门迎战他八万大军,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能取信戴从窃取私印,而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一路布下此局,便可见他并非愚钝之辈,此刻便不可能全无警惕,当真认为对方是在找死。 事出反常必有妖……戴从假死,或许只是其中一环而已!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前的局势容不得他定下神细想,他此刻只能驾马攻去。 双方厮杀间,有刺耳响亮的鸣镝声先后在头顶上方盘旋响起。 肖川心中不安更甚,很快便听得身后有士兵慌张奔来,大喊道:“……肖节使,有玄策军正朝此处而来!” 什么?! 肖川不可置信:“当真没看错?!有多少人马!” 那士兵声音已在发颤:“斥候称一时难细辨,但至少也有五六万人!或还不止!” 肖川惊骇难当,怎么可能! 玄策军在崔璟之后赶赴北境,自京师而出一路往北,行军路线走的该是关内道,怎会突然出现在他河东道! 纵他不愿相信,然而大军后方很快便现出溃败之象。 “玄策军来了”的消息很快在士兵间传开,军心因此大乱。 肖川不甘止步于此,高声明令道:“……擒贼先贼王,杀了崔璟!占下城楼,入城速速闭门!” 擒贼先擒王,的确是个震慑对方军心的好法子。 所以…… 趁对方阵型溃乱之际,崔璟持弓,射穿了肖川的右臂。 崔璟所用战弓,非寻常骑兵弓可比,其弓为九力弓,而挽弓者臂力也远超常人,故此一箭射力极大,可破寻常盔甲,肖川中箭之际闷哼一声,被冲击得跌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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