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边,待姚家母女走后不久,郑国公府花会上来了一行宫人。 为首者是位年轻的女官,微含笑与郑国公夫人道:“前不久圣人差人自洛阳寻得了一株品相上佳的紫牡丹,于宫内养护了半月,今日特命我等送来,恰与贵府的花会添些趣意。” 瞧着那株被宫人捧来的紫牡丹,竟是京师从未见过的,四下惊叹声此起彼伏。 紫牡丹固然是罕见的,而更贵重的却是圣人的心意。 众妇人看向正行礼谢恩的郑国公夫人段氏,无不艳羡感慨。 “说起来,这段氏可真是好命……”有离得远些的几名妇人低声叹道:“段家本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论起出身且比不得你我呢,可当初宫中为崇月公主选伴读时,那公主殿下却偏偏挑中了大了三岁的段氏……” “是啊,有幸做了公主伴读,那位公主的胞弟之后又被立为了储君……如此,待到议亲时,才能高嫁到这郑国公府。” “得了门好亲事,又生了个好儿子,年纪轻轻便官居要职,得圣人这般器重……这般好命,叫人往哪儿说理去?” “说来,当初崇月公主选伴读时,梁夫人您不是也同去了,论家世,论机灵劲儿……您到底输在段氏哪里了?” 被问到的那名妇人时隔多年提到此事,仍是轻咬了咬牙:“……那位公主殿下说,想要个赏心悦目的陪着,瞧着心情好。” 问话的两名妇人听得这个回答,心情复杂地看向被众人拥簇着的段氏,又悄悄看了看身边这位…… 行吧……的确也是有些说服力的。 其中一人不禁道:“合着……咱们那位心怀大义的崇月长公主,原竟是个只看脸的?” 不远处,耳朵尖了些的常岁宁听得这一番对话,认同地点了点头——嗯,正确的,客观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女郎?”喜儿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兀自点头的常岁宁。 常岁宁仗着“脑子坏了无所畏惧”的底气,不打算对任何异样举止做出解释,从容问道:“那位女官是何身份?” 她远远瞧着此人,隐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受。 “那位是固安县主。”喜儿低声与自家女郎道:“但如今大多称其为明女史——” 常岁宁看过去:“她是明家人?” “是,明女史是当今圣人的亲侄女。”喜儿对一些京中传闻向来信手拈来,小声说道:“据说这位明女史在家中是庶女出身,原本是不算得宠的,在明家后宅里无人问津,只因其十岁那年,见了圣人一面,就此命运便截然不同了呢……” 常岁宁下意识地问:“此话怎讲?”
第44章 卧龙凤雏 喜儿道:“真正的内情倒是不知,只知圣人极喜欢这个侄女,不过只见了一面,便封了固安县主,且又将人接进了宫中,放在身边亲自教养……故而这位县主是从十岁起被圣人看着长大的,真正是被圣人视如己出呢。” 视如己出吗? 常岁宁不赞成。 看着那未有多留,带着宫人已要离开此处的女官身影,少女的声音很淡:“若果真如此,那这当是,虽非己出,却胜己出了。” 喜儿也看过去:“兴许这位县主是极合圣人眼缘吧,或的确有什么过人之处,反正是极得圣人喜欢的,自及笄之年起,便做了殿前女史,先是住持诗文风雅之事,待到如今更有了掌制诏,参政事之权呢。” 常岁宁就事论事:“如此倒也算是女子楷模了。” “非但是女子楷模……”小丫头说着说着,就开始八卦起来:“明女史为词臣之首,更是叫无数士人学子倾慕拜服呢!这些年来求娶者无数,亦不乏世族权贵,但明女史好似全然不曾看在眼中,如今虽已年过双十,却仍无议亲打算呢。” “或志不在此了。”见那道身影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消失,常岁宁收回了视线。 随着圣人赐牡丹助兴,花会的气氛愈发被推高。 待到花会散去时,大多女眷皆得了段氏鲜花相赠,多取自牡丹园中,虽说比不得此前赠予常岁宁的那一朵来得费郑国公,但初春时节有牡丹可簪,也算得上是京师头一份儿了。 来客皆尽兴而归。 而宾客前脚刚走,特挑准了时辰归府的郑国公魏钦后脚便回来了。 今日出门,乃是郑国公的惯例,这惯例源自于——夫人又要败家,而他管不住,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出门找个友人哭诉一番好了。 每年今日,郑国公的好友为此都承受了太多。 此时郑国公回到居院前,取出了贴身藏放的钥匙,先是抽出了清早出门时夹在门缝里的一根头发,露出安心之色,才亲自将门打开。 然而一进得院中,登时色变:“哪个贼人来过我院中了!” “谁动了我的花儿!” 他快步来到廊下,待见得那株红石牡丹上原本开得最好的那朵已然死不见尸,眼前一黑,只觉天都塌了! 他不可置信地弯身,双手颤抖着捧向那被折断的花茎处:“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且喝了半碗山泉水的,怎出了趟门,竟是天人永隔了……” “国公!”眼看他就要撑不住,仆从赶忙将人扶住。 “国公,夫人来了!” 听得小厮这声通禀,郑国公看向走来的段氏,痛心疾首,恨不能跺足痛哭:“……夫人啊!”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不就一朵牡丹吗,我赔你一盆可好?”段氏安慰地拍了拍丈夫的背,她身后的仆从上前,怀中抱着那盆御赐的紫牡丹。 郑国公的泪眼掀开一道缝隙,只一眼,立时睁大了,连忙上前去:“这……这是何处得来的?!” 见丈夫不闹了,段氏才引着人往厅中走去,当然,是拿那盆紫牡丹引着的,仆从抱花在前,丈夫痴痴怔怔地跟上,如驴子前头吊了张饼。 进了厅内,仆从将饼子——不,将花盆放下,退了出去。 “国公猜猜,今日我将那朵红石牡丹送与了何人?”段氏神秘兮兮地问。 郑国公心口再次一痛:“夫人还提作甚?” 段氏难掩兴奋:“说不定是未来儿媳……” “咱们还能有儿媳?”郑国公拿“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眼神看向妻子。 “真的!”段氏将自己所知所得与猜测,皆与丈夫言明,末了又补充道:“……子顾今日回府,你猜他作甚去了?他连官服都未换,听闻常家娘子来了,便赶忙巴巴寻人去了!” “竟有此等事……”郑国公啧啧称奇。 正是此时,下人通传,道是郎君来了。 为瞧热闹而来的魏叔易刚进得厅中,未见自家父亲撒泼痛哭,略觉失望。 “来得正好,母亲正有事要问你。”段氏含笑问儿子:“母亲想找个媒官登门向常家提亲,子顾,你觉得三日后如何?母亲已提早让人看过了,是个难得的吉日。” 饶是稳如老狗如魏叔易,也时常被卧龙凤雏如自家母亲的直白话语惊到。 他愕然了片刻,不禁失笑:“是什么叫母亲生出了此等天大的误解来?” 段氏留意着儿子的神情:“怎么,你的意思是,这亲不该提?” “母亲这念头本就生得离奇。”魏叔易无奈叹道:“我大常家娘子足足六岁——” 段氏讶然:“你这都打听清楚了?” 魏叔易:“……倒也不难得知。” “六岁算什么,你父亲且大我五岁呢!少时嚷嚷着不娶妻,只想与花花草草过日子,可如今不也有了你兄妹两个?” 见妻子使来眼色,蹲在那里摆弄新欢的郑国公敷衍点头:“对嘛。” “依儿子之见,人来这世上一遭,若谈使命所在,那无非是要留下些什么,而传宗接代不过只是最常见的一种而已,却绝非唯一。”魏叔易亦是苦口婆心:“儿子志在官场,乐得自在,内在充盈,并无需人陪——如我此等人,生来便不适合与人做郎婿,作何非要害人害己呢?” 郑国公:“对嘛。” 段氏咬牙看过去。 郑国公一个激灵,赔笑改口:“子顾此言,对也不对,这不对之处便在于……” 总能被儿子的奇怪说辞堵死的段氏,死死瞪着丈夫——说啊! “这不对之处嘛……”郑国公想了又想,总算有了:“不对之处便在于,你既无意,那总是招惹人家小姑娘作甚?” 一开口便觉这思路可行:“你母亲方才可是说了,你回京途中一路待人诸多照拂,你先招惹了人家,如今人家寻上门来了,你倒又说什么不适合与人做郎婿?” 魏叔易只觉荒唐好笑:“什么寻上门来?” 段氏信誓旦旦:“我可是打听过了,人家常家娘子平日从不来此等场合凑热闹,今日特意过来,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了谁?” 郑国公:“对嘛!” 看着满口胡诌的父亲母亲,魏叔易打从心底觉得,这二人真乃一对卧龙凤雏,实在般配,也实在叫人头疼。 “母亲莫要太抬举儿子了。且打趣儿子且罢了,可莫要胡乱揣测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女郎。” 他能感觉得到,常家娘子的确是“为谁而来”,但此人绝非是他——而是与他写下的那个字有关。 段氏狐疑地看着他:“你莫不是口是心非欲迎还拒?以往姿态拿得太高,一时不好放下?否则怎么言语间还在提醒我人家尚未出阁?分明是想予我暗示吧?” 魏叔易:“……母亲为何总能做到将心里话一字不改地说出来?” 段氏轻咳一声。 “二位且慢慢畅谈臆想,儿子便先行告退了。”魏叔易抬手行了个礼,无奈而去。 盯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段氏皱眉思索:“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不成?” …… 另一边,坐在马车里的常岁宁打起了车帘,问道:“阿兄,这好像并不是回兴宁坊的路?” 骑马跟在车旁的常岁安转头朝车窗内的妹妹咧嘴一笑:“对,咱们先去一趟玄策府。” 又一手握缰绳,一手比了个大拇指出来,满脸惊喜地夸赞道:“宁宁真厉害,如今竟都会记路了!” 常岁宁:“……” 这种夸赞对三岁的孩子来说略显幼稚,但对脑子坏了的人而言却刚刚好。 只不过—— “阿兄去玄策府作何?” 提到玄策府三字,她心中感受总是不同的。 “来时父亲交待过的,让我去玄策府替他取样东西回来。”常岁安道:“妹妹放心,倒也还算顺路,耽搁不了太久。” 常岁宁点头,此时未有多问。 常阔既然交待常岁安亲自去取,想来应是有些紧要的。 车马滚滚,很快来到了玄策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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