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家大业大,对今日出城之事自然也有准备,可他家夫人却要跟随两名来历不明之人离开—— 郑国公眼见劝说不得,遂选择抓住夫人衣角,跟上夫人脚步……可夫人怎带他来了这登泰楼! “进去就是了!”段氏一把拽过拖油瓶丈夫,往里面走去。 这时又有一群人跟着涌入楼中,郑国公隐约看到了姚廷尉府上的人,便知晓此地必有玄机安排,心中安定几分,遂又开始哭起来:“夫人,你说青儿她……” “闭嘴!”段氏被他哭得心烦:“宫中早有安排,青儿和太子此刻必然已在出城的路上了!” 郑国公:“那我的那些花花草草……” “闭嘴!”段氏怒道:“这一路来,多少人倒在卞军刀下!外面都什么情形了,人命百姓比草芥还不如,你还操心你那些破东西!” 这话一出,郑国公却哭得更加伤心了。 花草与众生命运皆苦,如此炼狱般的惨象,他焉能不哭啊! “敢问一句,我大伯父他……”姚夏和姚归向楼内一名侍卫询问姚翼的下落。 “不用太过担心,姚廷尉今日一直在宫中,必然会随驾离京——” 姚家人心中稍安,四下人声混乱间,常刃一边安排众人进密道,一边问身侧下属:“乔家人还没到吗?” “已经让人去接应,应当在路上了!” 常刃点头,又问:“宣安大长公主那边是何情形?” 大长公主一直被扣在京中,是女郎点名要格外关照的人,也是侯爷再三来信要护好的人。 这位大长公主在京师也有不少暗桩,暗中商议过后,对方反而借给了他许多人手,让他拿来调用,以便救更多的人。 除了名单上的人,常刃及其下属也顺手搭救了一些并不相熟的官员或百姓,虽能力有限,但尽力而为。 这间隙,他们已陆续杀退了三批试图入登泰楼实施劫掠的卞军,再这样下去,势必会引来更多卞军,继而暴露密道……必须要尽快离开,不能再多做停留了。 再晚些,即便出了城,在城外也会有被卞军阻截的危险! 宣安大长公主到来之后,常刃便催促各处加快动作,安排好断后之事,又加派了人手去接应乔家人。 乔玉柏扶着母亲登上了马车,乔祭酒将阿无也塞进了车内之后,便催促道:“快走!” 车内的乔玉柏一惊:“阿爹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得留下。”乔央道:“国子监的学子们多是年轻义愤、口无遮拦之辈,我若走了,没人看着他们,指不定要闯出什么灭顶的祸事来。” 乔玉柏当即便要下车:“我与阿爹一同留下!” “蠢话。”乔央道:“你不跟着,你阿娘谁来照看?为父要尽为人师长之职,你也要尽好为人子的孝道。” 乔玉柏红了眼睛:“可是阿爹您……” 此时留下,便等同将命交在残暴的卞军手中,生死皆在那些人一念间! “放心,国子监内没有太多值得卞军觊觎之物,只要我从中斡旋得当,便不会出事。”乔央道:“你阿爹我虽说钓了这许多年的鱼,却也不要忘了我是做什么出身的——” 乔央捋了捋整洁的胡须:“昔日吾乃先太子殿下麾下第一谋士!” “还怕应对不了这区区卞军?”乔央摆手:“去吧!” 见他坚持,车夫也不敢耽搁,喝了声“驾”,扬鞭而去。 “阿爹保重!” “你给我好好的,否则我……”车内,王氏哽咽着道:“否则我便将你那些破鱼竿都给折了,一把火烧个干净!” “好。”乔央笑着摆摆手,目送妻儿离开。 他转身往回走去,眼中几分泪意,几分清醒明朗。 先太子既然回来了,先太子的谋士自然也该重理旧业了!
第583章 奸细竟是储君自己 乔央自认不是个傻子。 很久之前,他便隐隐有所猜测了,也曾再三去信向常阔试探,但常阔的回信总说他“疯了不成”,一回骂得比一回难听。 虽常阔抵死否认,但乔央还是慢慢地确认了。 笔迹,画风,大变的性情…… 那些无法可想的战功和治世救民之道…… 一去不返的孟列…… 老太傅明里暗里对他的那份“看不顺眼”…… 以及此次动用登泰楼的密道护送他们这些人离京…… 如此种种之下,乔央觉得自己若是再猜不出,那便当真枉为昔日第一谋士了。 独独瞒着他,大约是觉得他有家室,人在京师,日子过得安逸平静,养老感极重,便尽量不让他再牵扯进那漩涡之中了……这份用心和保护,他自然能够领会。 可是人活着,岂能只顾自身啊。 他也曾是寒窗苦读十年之人,也曾怀抱为万民开太平之志,而今时国子监内这些学子便是昔日的他,谁又能置昔日的自己于不顾? 更何况,真正可为万民开太平之人回来了—— 这些学子们便更应当好好地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很快便可有抱负得展之日。 如此世道举目皆绝望,而他要做的,是在这绝望中保下希望的火种。 这是为师者当为之事,也是身为殿下谋士的不二本分。 乔央未回头,冒着细雨而去。 天光放亮之际,一身血污的卞春梁踏入了含元殿。 他将手中染血的利剑拄在光亮可鉴的金砖之上,看着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 在他身后,从殿内至殿外,无数宫人或倒地不起,或颤颤匍匐而拜。 这一场春雨,为京城蒙上了一层血腥的潮气。 未能手刃天子与储君,狱中的崔氏族人也被荣王的人趁乱劫走,这让卞春梁将更多的怒气发泄在了城中官员权贵身上。 卞春梁对京师的“清洗”远未结束之际,便已经对外宣称废除大盛国号,传告四下,自立新朝大齐,年号金武,择日登基称帝,令各方入京朝拜。 天下哗然震动。 一路在卞军的追击之下狼狈奔逃,终于抵达东都洛阳,初才安置下来的随驾官员们,闻听卞春梁欲登基称帝之言,无不震怒。 随天子抵达洛阳的一众官员中,及仓皇逃来的权贵或宗室子弟间,如今已然出现了明确的派别之分,一派以马行舟为首的官员随护于女帝身侧,另一派官员则不加掩饰地拥护太子李智。 一场京畿之乱,政治中心的丢失,权力的洗牌,让天子对储君的压制掌控一夕之间就此消失,官员立场与私心也得以由暗转明。 女帝昏迷数日,转醒后依旧极度虚弱,清醒的时辰很少,暂时无法理事,一应事务由马行舟代为料理。 而太子李智这边,一行四五名官员正在进言:“当务之急,当令常岁宁出兵驱逐卞军,讨伐逆贼,取回京畿!” 见少年储君神情犹豫不安,一名老臣怒其不争地道:“此处乃是大盛之东都,殿下何惧之有?” “圣人病重,连医士也道情形不妙……”有官员压低声音,道:“一旦有变,殿下即刻便可在东都登基……若想弹压住常岁宁,殿下便需早早拿出君主该有的威仪来!” 一名御史神情慷慨:“没错,东都洛阳依旧姓李,仍是李家和殿下的洛阳!” 太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弱弱地问:“这些话……诸位敢出去说吗?” 几名官员脸色一阵变幻,那名御史道:“……有何不敢!” 见他似要立刻出去践行此事,两名官员将他拉住。 太子见状,叹口气,道:“诸位的用心我都明白,但眼下常节使不在洛阳,而圣人尚在……倒不如暂且静观其变。” 这句铺垫诸多的“静观其变”,若是深思,便不难发现,其本质不外乎是一种“什么都不做”、“先这样吧”,听之任之的文艺体面说法。 有官员面露恨铁不成钢之色,还欲再言,却被同僚打断。 储君被明氏操纵多年,难有主见,上不得台面,还需慢慢教养,急不得,要有足够耐心。 为首的官员遂行礼道:“殿下一路奔劳,暂且歇息,我等先去见一见那位传闻中的钱甚先生。” 据闻此人是常岁宁的心腹,洛阳城中一切事务皆由其做主定夺,他们不妨先去会一会此人,探一探对方的态度。 李智点头,目送那些官员们离开,缓缓松了口气。 魏妙青从里间走出来,道:“殿下别听他们的。” “如今都这般光景了,常节使怎么说,咱们便怎么做。”魏妙青道:“若不是常节使,殿下这会子八成已经没命了,哪儿有承了人家恩情,还要想着将人家当刀使的道理?” 又道:“更何况,常节使这把刀,殿下也拎不动啊。” “是。”李智点头如小鸡啄米:“我都明白。” 魏妙青拿“孺子可教”的眼神满意地点头,道:“我要去看一看我父亲母亲,晚些回来。” 李智先是点头,而后突然从椅上起身,快走几步跟上魏妙青,试着问:“我……我能一起去吗?” 魏妙青回头看他,只见那已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头的漂亮少年,拿真诚的眼神请求道:“我在此处很不习惯……一个人有些害怕。” 于是,魏妙青只有带上这只拖油瓶,悄悄溜出了宫苑。 魏家在洛阳城中置有一座别院,是郑国公专拿来养牡丹用的。 郑国公府族人众多,注定没法子全部离京,还有些在离京的路上路上失散了,郑国公夫妇也是今日晨早才在此处安顿好。 郑国公已经吩咐了仆从去各处打探消息、打点人脉,此刻便一边忧心族人,一边叹着气浇花。 段氏则在指挥着仆妇们收拾院子,让人准备午食。 见魏妙青带着太子过来,段氏的最先反应是让人多备些饭菜,另外叫人不要声张,一切如常。 四处还有些忙乱,但李智置身此处,跟着一路往里走,颇有种尸体回温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自觉像极了一只浑身穴位扎满了长针的木偶,此刻却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团由西域进贡而来的棉花,柔软又安逸。 李智在厅内坐下后,段氏将女儿拉到一旁,小声问:“青儿,你怎将他带来了?” 魏妙青抬起眉毛,拿心机深沉谋算长远的语气道:“阿娘,如今阿兄人在太原养伤,也算是常节使的人了对吧?既然如此,咱们怎能不为常节使打算?他这个太子还是有些用处的,咱们将他看紧了,用好了,不是也能帮上常节使吗?” 段氏觉得女儿的话倒也有些道理,可是:“……你说得这样大声干什么?” 那太子想装作听不见都是难事,这丫头,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悄悄话! “哎呀,阿娘怕什么。”魏妙青回过头去,看向李智:“这些话殿下又不是听不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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