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坐着椅子,周边的食物吃完了,正要起身再去拿点。 一个盘子被一双修长的,已经擦干了血迹的手端了过来。 上面重重叠叠地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糕点,鳞次栉比地像是承待检验的卫兵。 叶梧桐顺着盘子的收看上去,看到脸上的和脖子上的血迹也已经擦干净的何鸾。 他只有衣领还带着一丁点血迹,不知道在哪里洗了脸,额头旁边的碎发都卷曲地贴在额角。 看上去像个出水……不,不可能是芙蓉。 他像是被水洗过更加明亮和锋利的……弯刀。 叶梧桐盯着他额角卷曲的绒发,还有他有点蓬松,之前没注意,现在发现他的发顶似乎都是大卷的头发。 她没接食物。 何鸾很快低头说:“这些是比较好吃的。其他的几样有的是呕吐味道,有的过于酸,有的包裹了泥土。” “在这样的宴会里面,这是一种游戏。”吃到那些味道诡异糕点的人,如果伪装不住表情,就会被“惩罚”。 当然惩罚无伤大雅,跳个舞唱个歌一类的。 但是在他们看来会很丢脸,毕竟他们都以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面不改色,不尖叫不失态为礼仪最佳。 所以这样的游戏总是在上层的聚会之中乐此不疲,谁倒霉了还要被下次参加宴会的人取笑个不停。 而何鸾跟在大皇女身边那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规避掉那些味道奇怪的糕点。 因为大皇女从未出过丑。 可是此刻大皇女却看着这个盘子愣住了。 她难得出现如此怔忡的情绪,并且慢慢抬头看向了何鸾。 她确实没有出过丑,但那是因为她知道怎么避开那些味道奇怪的糕点,无论谁家承办宴会,都不敢让皇女“表演节目”。 皇宫中的宴会就更是不可能不告诉大皇女怎么避开。 但是……何鸾从没有给她挑拣过食物。 从来没有。 他总是沉默地站在自己身边,不笑,不动,不说话。 他的眼睛也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地看着她面前这个疯女人一样看着自己。 即便是在自己给他植入了服务程序之后,他只会机械化地做出一些服从指令。 但是他现在鼻尖滴着水,脸上表情虽然不多么谄媚,可他满眼温和。 像是一尊活过来的雕像一样,拥有了曾经大皇女求而不得的灵魂。 但是他这凤毛麟角的鲜活,却依旧不是对她。 叶梧桐依旧没接过来,随便捏了一块塞嘴里,还感叹道这群皇宫里面的上等人真是闲出屁来了。 好好的食物不糟践就脑子疼是吧。 何鸾端着那些糕点,叶梧桐一块一块接着吃,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垂着头,像个尽职尽责的真正守卫。 大皇女的面颊上微微漫上了一些红潮。 她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脸红。 她甚至怀疑,不,她确定面前这个疯女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炫耀,她的守护者多么听她摆布。 因此她问:“你的精神力异能是控制?” 叶梧桐根本不知道大皇女到这时候了,脑子里想的还是缠缠绵绵到天涯的事儿。 且不说她和何鸾清清白白,堪比小葱拌豆腐。 就算她想搞个人玩玩,三角恋也是狗都不谈。 她大口吃着,真的好饿,而且点心的奶味醇香的程度堪比现代世界。 她在皇宫外面真的吃不到。 但是大皇女这么问,虽然叶梧桐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和脑回路,却本能阴谋论。 她眼珠一转,承认自己的异能,说道:“你怎么知道?” “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能控制人为我……做任何事,怎么样,酷不酷?” “不光能控制一个,我还能控制一群。” “而且精神控制,护盾没用。” 叶梧桐指着她说:“你再不让你的人快点,我就控制你先给我表演个狗叫,再来个小狗跳火圈儿。” 大皇女的面色总算是有点维持不住那一副温和致死的悲悯样貌。 她看了一眼何鸾,心说果然如此。 但是何鸾就算是被摧毁,也是她的东西。 她不容许旁人这么戏耍。 她看着叶梧桐,酝酿了片刻说:“送来东西又怎么样,你们跑不掉的。” “就算今天跑掉,支持你的民众也会因为你遭殃,你的抵抗,只会害死越来越多的人。” “你不是自称圣母玛利亚吗?你现在最好的,最有尊严的选择,就是悄无声息死去。” “当你的尸体被展示,那些为你而来的无辜民众才能平安离去。” 她说的是实话。 大皇女确实喜欢何鸾,但是她脑子里也不全是缠缠绵绵男欢女爱,她对政治和势力博弈非常敏锐,否则她的父亲也不会用培养继承人的方式培养她。 她相比三皇子那个恋母入魔的变态,和二皇子那个体弱多病的和稀泥和事佬,要更合适做帝国继承人。 因为她足够理智,冷血,也是等级和制度的强烈拥护者。 她说:“那些民众因为你的所谓‘施恩’追逐你的脚步,可你本身是个疯子,他们一旦发现这个事实,你面临的将会是反噬的灭顶之灾。” “地下城是他们的家园,也是他们的护盾,你引诱他们为你走出来,阳光辐射死去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会死于审判。” 她看着叶梧桐,秀美温和的面庞上,格格不入的透着冷酷和精亮的眼睛,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违和。 她说:“皇庭和审判庭也不会容许挑衅联盟政府的狂徒存在。” 只是这些话都威胁不到叶梧桐。 “不容狂徒存在?那反抗军是政府军的分支吗?在外面是自家人好兄弟演练着玩呢吗?” 大皇女的眉梢都没动一下。 很显然,无论是政府军和反抗军,如何拼杀,谁死谁伤,她都不太在意。她知道赢的一定是政府军就够了。 叶梧桐又说:“你还算有点脑子。” “但我要是悄无声息死了,你们会给我安个什么罪名?我猜猜……肯定是一个恶贯满盈的,试图勾引皇子不成,恼羞成怒伪造视频侮辱皇室声誉,还煽动民众对抗政府的‘反抗军’?” 毕竟反抗军那么大的旗帜在那里扯着呢,不利用白不利用啊。 一旦把她打到了反抗军的行列,她做什么就都是反人类的,错的。 那些无辜的,支持她胁迫政府军的民众,也会和她一样被打上反抗军的标签,然后死得理所当然,大快人心。 叶梧桐吃饱了,推了下盘子,挑眉道:“但是谁告诉你我在乎那些……唔……” “唔唔?!” 叶梧桐猝不及防被何鸾从身后捂住了嘴。 然后何鸾有些强硬地把她拖走了。 “你干什么!”何鸾一路把她拖出了宴会厅,到了外面一个喷泉池旁边。 叶梧桐一脚踢在何鸾之前受伤的那条腿上。 何鸾闷哼一声,但是捂着她的嘴没放开,健壮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背,看上去像一个过度亲密的背后拥抱。 他比叶梧桐高很多,模拟的阳光不像皇宫外永不落日一般的极日,阳光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偏移的。 此刻两个人的姿势,投射过来的阳光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之上。 何鸾的身形,像一个高大的,低垂着头的守护神,专注地在守着他怀中的人。 他温和地为她解释,依旧是那么令人骨酥肉麻的腔调,控制她的力度却是不容抗拒的强悍。 他在她头顶说:“皇储的身上都有影像和录音设备,不要被她激怒,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你不要说一些不可挽回的话。” 他显然知道刚才叶梧桐想说的是什么,“谁在乎那些民众?”。 他知道那是她的真心,也知道哪怕她说出了那样的话,也会在真正做出选择的时候,做出维护弱者的选择。 在游戏里救安吉拉的时候是这样。 在出了游戏后,为了给他争取时间,答应了参加电视节目也是这样。 她聪明,却又割裂,割裂,却又完整着。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扭曲和并存。 但是何鸾却很懂得。 因为他的精神上,严格来说是真正的两个人。 他的思维和行动,也常常都是割裂的,某些时候,他脑中的思维也会打架。 会言不由衷,会……变得他无法自控。 但是何鸾控制着叶梧桐,忽视身体中因为触碰她而暴虐的电流。 轻声道:“她会利用你的言论,煽动民众反扑。” 叶梧桐现在就像是站在空中楼阁上的神。 她的脚下是民众的信仰。 让这样的楼阁坍塌很难,因为不是钢筋和混凝土,用枪和炮火是没有办法摧毁的。 因此就算他们今天被抓住,联盟政府也不会直接杀掉叶梧桐。 但是这种信仰构建出来的楼阁,想要摧毁也非常容易。 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就够了。 因此何鸾控制着叶梧桐,直到她不再胡乱挣扎和抵抗,这才放开她。 叶梧桐虽然是猛兽出笼的状态,现在恨不得把天地都掀翻一个个。 但心理有时还是很扭曲的和割裂的,就像何鸾理解的那样。 她的体内,有一层她的爸爸妈妈用毕生的爱来浇灌的护盾。 那比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要□□。 因此她疯,却也是保有理智的疯。 而且她从来都知道,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为她好”。 因此何鸾松开她之后,她站在那里,眯着眼睛,没回头,也没再做出攻击的姿态。 她想说,“切,谁在乎呢?” 民心还是生死,其实她都不太在乎。 就像很小的时候,她带着一群小萝卜丁从山里跑出来,她甚至还一路拉扯着一个小不点,那个小不点得了结核病,走一步喘得像个破风箱还吐血,她都没扔下。 但她真的在乎那些人的生命吗? 她只是知道如果一个人跑回去,爸爸妈妈无法为了保护她做出更好的辩解。 爸爸妈妈也没有办法为“一个怪物”骄傲。 所以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装在人类的壳子里面。 她方才确实是忘形了。 毕竟她爸爸妈妈又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她无论做什么也影响不到那两个人。 可是她现在被强行控制了半天,何鸾又轻声细语地讲道理。 让她像个骤然间又被套进壳子里的怪物。 想要张牙舞爪,想要撕毁牢笼。 可是她……她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好啊。 因此她站在那儿,一脸暴躁地眯眼看了头顶模拟的阳光半晌。 回头一把恶狠狠拉过何鸾在身后的大辫子,把皮筋扯开抖散了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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