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念停在她跟前,沉默了片刻,回道:“曾祖母莫要打趣,初念还小,还想着再孝敬您几年。” 老祖宗见她语气软下来,缓和了一下面容,道:“若想孝敬,就拿出点本事,像你媮姐姐一样,把云家的瓷器发扬光大。” 曾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了家族事业,她是宁愿牺牲掉你的个人幸福也要让你为云家出一份力的。 哪怕你是一名女子,在出嫁之前,也要为云家做出点贡献。 三叔家的凤妹妹,就是因为不喜爱做瓷,十五岁就被曾祖母找了人家嫁了出去。 曾祖母说过,云家不养闲人。 这几年,她的嫡长姐云媮,几乎被曾祖母用鞭子抽打着,拔苗助长式的让她成了国瓷师的一员。 媮姐姐日夜在工坊里拉坯,雕刻,绘画,上釉,彩绘,几乎没有一天清闲的日子。 如今媮姐姐被老祖宗培养成了云家下一代最优秀的做瓷人,现在也想把她云初念培养成云家下一代最优秀的做瓷人。 老祖宗在家族里德高望重,没有任何人敢忤逆她,云初念也不敢,她只能点头回应她:“曾祖母说的是,初念一定会努力向媮姐姐学习。” 今日天气不算燥热,还有微风吹过,但是云初念心里却闷闷的。 老祖宗定睛瞧了她几眼,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前行。 —— 抚州云山 一连下了半个月的小雨在昨夜终于停下,今日清晨的山间,云雾迷蒙,如同仙境。 山脚下的一个庭院里,炊烟袅袅,粥香四溢。 慕秋凉从木床上下来,抓起一旁竹架上的白色衣衫随意披在身上,赤脚走到窗前,打开窗,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散于身后的的浓墨秀发被风吹起,雅黑长睫也随之颤动。 风吹在半敞的胸膛上,冰冰凉凉,他拢了一下被风吹落在肩头的轻衫,问院里忙活的江义:“阿义,今日又做的梨粥?还加了红豆?”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飘在山间甚是好听。 江义放下锅铲,跑到窗户前,笑回道:“是的公子,就是你爱喝的梨粥,加了一些红豆,我还放了燕窝。这不,正准备炒你最爱吃的青笋。” 江义个头不高,又瘦又小,说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他今年一十六岁,从六岁起就跟着慕秋凉,他人很机灵,做事麻利,并且还做的一手好饭菜。 他知道公子爱喝梨粥,来到云山以后,他经常做给他做这个,公子最近气色不好,他今日还在粥里加了红豆和燕窝。 “今日别炒青笋,不太想吃。”慕秋凉敛着眼,往窗户上边上一倚,明明是二十二岁的青壮身体,最近却总是透着恹恹之态。 江义忙问:“那公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慕秋凉轻摇了下头,一双好看的眼睛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脉,低声道:“今日什么也不想吃。” 江义不知公子最近怎么了,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还总是望着一处发呆,精神头大不如从前。 江义没敢再问,笑道:“那公子快去洗漱,我去给你盛粥。” 慕秋凉应了一声,动身出了房间,在院里的水池前仔细洗漱了一番,然后走到大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今日的空气格外的好,也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可能上一世生病太久,重生回来后,即便有了强壮的身体,但他依然提不起精神。 周义端了粥过来,把勺子递给他。 慕秋凉喝了两口梨粥,又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他记得云初念也爱喝这个,那时候他们刚成婚,难得有一个共同爱好,于是每天早晨都让厨子给他们做梨粥喝。 后来,自她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喝过了,直到重生回来,他又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江义见状,劝道:“公子,你要不再喝几口?我看您最近都瘦了,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慕秋凉靠在椅背上,低声回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大哥回京了吗?” 江义点头:“回了,打了胜仗,一切都很顺利。那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公子已经在云山住了四五个月了,总该回去了吧,况且他兄长都从战场上回来了。 慕秋凉轻吐了口气,望着山间盈盈绕绕的云雾,没有回答。 他还在考虑如何去面对这一世的云初念。 现在的她才十七岁,她见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2章 今日开窑非常圆满,老祖宗让大伙儿到东院里领荔枝吃。 在绍国,荔枝不常见,只有一些达官贵人家才能买的到,吃得起。 每年宫瓷开窑以后,老祖宗都会让大伙儿到东院里领荔枝。 以前二院里都是媮姐姐领的,今日云初念想去东院里瞧瞧。 她跟着大家到了东院,大伯婶子家的孩子已经开始排队领取。 云初念见姐姐云媮站在一旁,不解问道:“姐姐为何站的这么远?” 今日云媮穿着依旧素雅,白色的衣裙上只绣着几朵精致的梨花,就连手里的帕子都是没有任何装点的白色,头发也梳的中规中矩,头上的发饰仅有两把碧玉簪子。 这样简单的装扮云媮一直持续了三年,自她被老祖宗寄予厚望那日起,她的衣食住行,言行举止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老祖宗说,瓷器乃圣洁之物,做瓷师傅需得品德高尚,穿着得体大方,既不能太过招摇,也不能衣衫褴褛,头上戴的发饰也不能多过三件。 云媮所有的衣衫发饰都是老祖宗命人订做的,平时穿什么,什么场合穿什么,老祖宗都会过问。 幸得云媮的性子温顺,一切都听老祖宗安排,也没有太多怨言。 云媮瞧着今日打扮的格外靓丽的云初念,温柔笑道:“等他们领完我们再领。” 云初念微微皱眉问她:“为何?我们来的也不算晚。” 云媮轻声回道:“是曾祖母吩咐的,每年都是如此。” 云初念瞧着姐姐淡定从容的模样,心中有些酸楚。 曾祖母偏心人尽皆知,他们二院是最不受宠的一个,一年到头也不见曾祖母到他们院里去一趟。 以前她觉得曾祖母偏心也只表现在一些大事情上,没想到连领个荔枝还要区别对待。 云初念心里不好受,拉着云媮的手走到前面,撅了撅水红的小嘴,道:“姐姐,我们在这里排着,今年咱们不要最后的。” 云媮知道云初念是个硬性子,把她拉到一旁,说起话来也没有底气:“妹妹还是算了,回头曾祖母又要怪罪我。” 云初念瞧着姐姐为难的模样,只好作罢。 “不过是个荔枝而已,今年不吃了。”云初念拉着云媮就往院外走。 云媮跟在她身后,瞧着她气鼓鼓的小脸,无奈笑道:“你呀就爱耍性子,方才曾祖母说要给你许亲的时候,真的要吓死我了,曾祖母那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你怎么不顺着她点。” 云初念无奈地耸耸肩,回道:“我还不够顺着她吗?她想打造第二个云媮,我可不想做第二个云媮。” 云媮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你告诉我,为何不想做云媮?” 云初念一把搂住她的腰,打抱不平道:“我家媮姐姐本来是一个多么开心的小仙女,你看看现在,被曾祖母逼成什么样子了,这小腰瘦的。” 云媮被她搂的有些痒,一边躲着一边笑道:“你这小丫头就爱拿姐姐说笑,今日云嵘还说你呢!说你在南江画画的时候,因为太专注了,掉进了河里,幸得一位路过的公子救了你,否则连命都没了,你告诉姐姐有没有这回事。” 说起这事,云初念只笑不语,拉着云媮往二院里走。 进了二院,云媮问她:“小丫头怎么不说话了?你告诉姐姐救你的公子是谁。” 云初念扯着她的衣袖走进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哼了声:“姐姐别问了。” 云媮瞧了瞧她的小脸蛋,打趣她:“哎呀!怎么脸红了?说说看,你是不是对那公子心动了?” “谁心动了?”这时候,云初念的母亲周韵进了屋,“老远就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公子。” 周韵是云初念的母亲,今年三十六岁,长相美丽大方,眉眼间透着几分干练。 周韵是武将世家出身,虽说性情长相没有其他女子温婉,但是独特气质却没有几人能比。 她的祖父是镇国大将军,父亲也在战场上立过不少功劳,她十五岁认识云素之,十六岁便嫁到了云家,而后生下一儿一女。 云初念看到娘亲走来,急忙捂住脸颊,眨了眨眼睛道:“娘,我和姐姐说笑呢!我没有心动。” 周韵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那你脸红什么,还这么烫。” 云初念嘿嘿一笑,走到红木嵌瓷椅旁坐下,接过小丫鬟递来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以便掩饰时下的尴尬。 作为母亲的周韵,很是明白小丫头的心思,如今碧玉年华的年纪,提起男子脸红也属正常。 周韵没再拿云初念打趣,而是走到正座坐下,小丫鬟玲月提起红木桌上的传香壶,给她倒了杯茶,而后又拿着扇子为她扇着风。 时下大暑,到了午时闷热的不行,周韵命人在瓷盆里添了些冰块。 过了一会,周韵突然想到今日要领荔枝,问云媮:“媮儿,领的荔枝呢?” 云媮放下手中团扇,坐正了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回娘亲,我没有领。” 周韵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他们又为难你了?” 自去年云媮被选为国瓷师以后,其他院里的伯母婶子以及堂兄堂妹,个个都眼红的不行,他们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背地里总是搞一些小动作来挤兑云媮。 而云媮又是个软性子,被欺负了总是不做声。 时下见她没有领到荔枝,周韵瞬间来了火气,愤然道:“告诉娘,哪个小兔崽子抢了你的荔枝。” 云媮见娘亲动气,急忙摇头道:“娘,没人抢荔枝,你别动气。” 云媮和云初念深知娘亲的脾气,自己受委屈不打紧,但是自己的孩子决然不能受一丁点委屈。 云初念起身走到娘亲跟前,解释道:“娘,是我不让姐姐领的,凭什么每次领荔枝我们都是最后一个,姐姐给云家做了那么大的贡献,没人感激不说,领个荔枝还要最后。” 以前云初念不知还有这样的“特殊待遇”,今日知晓,也是气的不行。 周韵也是个暴脾气,平日里虽然经常受气,但也是最不怕的一个,这十几年她为云家鞍前马后,就因着自己性子不够温柔,整日里被妯娌们说三道四。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大了,丈夫又撒手离世,老祖宗又是个偏心的主,一直对他们二院另眼相待,如今连领个荔枝都要区分开来,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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