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在这儿赖着,是准备住下养老不走了吗?” 放筷子的时候没收住力,一下子拍得有些响。 雷宁也立马把自己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呵道:“念儿,你的规矩都去哪儿了?” “伯母是你的长辈,你如何能对长辈口出不敬之语,道歉!”
第276章 草长莺飞 以前,雷念儿是最怕父亲发怒的。 他是雷家的天,是雷家的绝对权威。 但现在她不怕了,这人根本不敢动她。 伤了她,误了初初的公事,就连陛下也会问责他的。 雷念儿一点都不怵,军营里的那些大嗓门多了,早习惯了。 她直视回去:“我说错了什么?” “伯母背后议论储君,忠义又在哪里?” “阿耶一向是最忠君的,怎么现在不管了呢?” 雷宁:......这话说得太有道理。 他的火气一下子被泼了大半,并对意娘劝道:“阿嫂,背后议论储君,确实不该。” “念儿虽然不敬失礼,总归是为了太子而心切,你别计较。” “这事就过了吧,大好的日子,咱们继续、继续。” 意娘正准备咬牙忍下,雷念儿却拍案而起:“过不了!” “她一来就说殿下是无能无为却好大喜功,抢夺下属功劳的昏主。” 雷念儿稳住声音里的心虚,虽然陛下一开始的打算是这样的,但他们不能承认啊。 而且事实也是,殿下发挥的作用一点都不小,却因为年纪小,没上过战场,就被人胡乱猜度。 由她这伯母来看,猜度怀疑的人还不少,只不过很少有人蠢到说出来而已。 她越想越来气:“不给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雷宁皱眉道:“本就是无心之言,你还要怎样?” 雷念儿反问:“阿耶,要是现在有人说陛下残暴无能,德不配位,你怎么办?” “那当然是让金吾卫把人抓起来去官府啊!”理直气壮地说完,雷宁发现大女儿冷冷地看着他。 雷宁:...... 行吧,他理解了。 “你想如何?” 她早看这伯母不顺眼了,见缝插针的就挑事。 “我想让伯母搬出我们家,回她自己萍州的住处去。” “父亲,你是最重伦理纲常的吧?那伯父一人在萍州重病,妻子不照顾却在京城独身逗留夫弟家,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您的规矩可真灵活,都是用来压自己妻儿的是吧?” “严于律自己人,宽于待他人?” 雷宁:......可恶,说不过。 这倒霉孩子哪儿来的这么多辩驳之词。 他深吸一口气,“阿嫂,念儿说得有道理。” 意娘当然不愿意,开始打感情牌:“二弟,你可是答应过你兄长,会好生照顾我们一家子的。” “你侄子被送进了牢狱,终生不得出,现在,你竟然还想把我赶出去?” 出了雷家,她还怎么找对雷宁儿子下手的机会。 只有那小崽子死了,他真正无后,才会拼尽全力救她儿子出牢狱。 早知道因为挑拨了一下太子和这小妮子的关系就牵扯出这些,她干嘛多嘴! 雷念儿态度强硬: “但是,伯母对太子语出不敬是事实,若是你并不犯这些错处,侄女也不至于如此。” “我只是要求您离府归家,并非赶您流落街头。” “伯父那边,应当也想念伯母了。” 一边不敢插嘴的雷楠儿紧紧捏着手帕,看着和父亲、伯母叫板的长姊。 她腰杆挺得笔直,丝毫不惧父亲的威严,也不守雷家的规矩。 她和旁人争辩着自己的道理,有着十足的底气。 凭什么! 为什么! 一开始,这贱人只是个无依无靠,不受宠爱的庶女! 她一个尊贵的嫡女都还要在家里看人眼色,小心谨慎地护着名声,筹谋未来。 一个小小庶女,竟然能到隐隐和父亲平起平坐的地位。 雷家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们家的主君,已经奈何不了大娘子了。 就像这一次,发怒了也只敢责问两句,还被三言两语地顶了回来。 最后也是大娘子做主,把在雷家住了三年的伯母赶了出去。 意娘回身望着雷府的大门。 进京时,想要谋夺一切的野望,竟是一条也没实现。 当时没有顾忌地得罪那雷念儿,想着不过是迟早嫁出去的外嫁女,她怎么能想到,没过多久,这小妮子在家里就有了堪比家主的话语权。 一招失策,她也只能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灰溜溜地赶回去。 皇宫里,贝恒召了不省心的小兔崽子和穆楚远,询问战事细则。 对于皇帝的安抚,穆楚远却不敢领功:“臣并没有受委屈,也并不是将功劳让给了殿下。” “殿下也屡建奇功,还诱敌入饵,抓住了奸细,只是对大军的调度没有经验罢了,臣只是尽了一个副将该做的辅佐之责。” “现在再出兵一次,就算没有臣在,殿下也能游刃有余。” 说完后,穆楚远见到皇帝脸上浮起一个自豪的笑。 那种笑容,有点像平日有人夸他自己的闺女长相可爱时一样。 不会拍马屁而从来没见过皇帝笑的人受宠若惊。 皇帝的语气也和缓了许多:“爱卿过谦了,就算这丫头学得快,这头一次没你带着,也是一团糟。” “这次你还是功不可没的。” “该赏的不会少。”甚至贝恒因为孩子被夸心情好,决定给他升官职的幅度再大些。 穆楚远不知道自己撞了大运,直接谢恩。 皇帝转头到另一边,某个小家伙眼神亮晶晶地期待看着他,仰着脑袋,整个人都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 皇帝:...... 夸奖的话梗在喉间说不出口,这小模样太飘了,再夸下去该不着地了。 冷漠的暴君选择忽视。 一直等着但没被夸的贝婧初不开心了,皱着小眉头抿着嘴很生气。 冷暴力!这就是冷暴力! ...... 春去秋来,草长莺飞。 四年过去,一切都没怎么变样,贝婧初还是那个手握大权的东宫太子。 越朝也是一日比一日的强盛,京城里甚至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百姓都以身在越朝为傲,不少外族小国的人来越朝,却只是为了为奴为婢,讨一口饭吃。 因为在这里做奴婢,都比在他们自己的国度生活,要幸福得多。 因为来的外族人太多,身在京都的百姓,竟都能说上两句简单的外邦话。 走出家门的女子越来越多,原本极力反对的老顽固,在看见户部收上来的税银猛增时,也闭了嘴。 早朝的时候,一片乌压压的男子官服里,也能零星地看见一些婉约的裙装。 宗亲里,以咸宁长公主势头最猛,再也不是大家印象里那个好男色,哦不,好男色没改。
第277章 这么可怕! 再也不是只知好男色的闲散公主。 这四年正是贝婧初长身体的时候,她抽条长高的速度极快,再也不是那个容易被人群淹没的小豆丁了,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少女调侃自己的太子詹事:“莞姑姑最近也是势头正盛,你作为她唯一的儿子,可不是走到哪儿都风光得紧。” “做太子詹事已经够风光了,结果阿娘现在办事也很不错,得了陛下的信重,我一个小可怜因为搭上了你们两个贵人,现在的走到哪儿都有应酬。” “可累死了。” 贝钤埋在公务堆里盯着惺忪的睡眼,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兼表妹怨念道:“你要实在太闲,就来自己拟几个章程。” “陛下让六部拟事,至少要给个方向,时刻把关,还会商议。” “你倒好,直接把活一丢就给我了。” “好殿下,做个人好吗?” 贝婧初一点都没有被谴责的心虚,振振有词道:“我这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都是孤对你的绝对信任,像阿耶那种就是比较多疑的,孤从不疑你,你应该庆幸、荣幸!” 贝钤:“......我谢谢你。” 说完,贝钤的眼睛蓦地瞪大,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身后,看得贝婧初毛骨悚然,以为又有刺客突破关隘闯进来了。 这时贝钤说话了:“表妹......你裙子,见红了。” 腹下一热,一阵陌生的暖流涌出。 贝婧初把裙摆翻过来一看,一团刺目的鲜红映在上面。 哦,可能是来月经了,问题不大。 小姑娘淡定地放下裙摆,冲着门口喊:“皓月,准备干净衣物和月事带。” 随后对贝钤招呼了一声:“我去更衣了,先走一步,你也回家去吧。” 贝婧初挥挥袖子走了,留在书房的贝钤却开始头脑风暴。 内部出血一般都是内伤,内伤最为难治。 表妹这淡然的反应,想必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看来时常有此事,证明已经病了许久,说不定已经病入膏肓了。 内伤的病痛甚是磨人,她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而且为了稳定人心,连他都瞒着。 越想越沉默,越想越伤心。 贝钤一路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家,在母亲关心询问之后终于绷不住了:“呜呜呜呜阿娘,我一个朋友好像得了不治之症呜呜呜。”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要英年早逝了呢?” “内伤最难治了,真是天妒英才,给了她这样那样的本事,却要收回她的命呜呜呜呜。” 贝尽莞原本安慰着儿子,在听到他的描述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和我说着话,裙子上突然就冒出一股血来。” “还非常熟练地让下人准备干净衣物和月什么事带。” “一看就是病入膏肓到已经习惯了呜呜呜呜。” 贝尽莞:...... 幸好这小子没在外面哭,不然多丢人啊。 她不得不拉着儿子讲解这方面的事。 贝钤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问了一个问题:“流好几日的血,竟然不会死吗?” “......” 贝钤惊恐脸,“女人这么可怕!!!” “......” 贝尽莞:想扔孩子怎么办? 东宫这边,贝婧初拾掇好自己的血迹,换好衣物,就有人来了。 “殿下,雷家来人,想请雷统领回去,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说了是什么事吗?” 宫人答:“未曾,只说雷将军有急事,请他们家大娘子回去。” “你让那人进来。” 贝婧初又唤了个侍卫来:“去找雷统领来书房。” 那下人被唤进来,在书房等了一会儿,贝婧初和一身甲胄的雷念儿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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