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婧初警惕的眼神中,贝恒冲着尚书令道:“新君由朕亲定,诸位......不得妄自揣度。” “朕身患重疾,又因秦王作乱,身体受损,无力再理政事,昨夜已传位太子,退位做太上皇。” “病榻之上,听闻有人对新君继位有异议。” 贝婧初暂时无力去想阿耶为什么会帮她圆谎,帮她证明自已是名正言顺的新君,帮她安抚人心、建立威望。 现在她要先稳住自已的名位,先发制人道:“尚书令,若非尔等抗旨不尊,太上皇也不用撑着病体来朝堂。” “扰了太上皇安歇,你可知罪?” 尚书令立刻磕头请罪。 实在是没想到,主要是这场面太像兵变了,他也不知道是他们商量好的啊。 尚书令战战兢兢等待发落,然贝婧初并没有将她和赵钰一样处置,而是宽恕道:“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免你不死。” “但质疑圣旨,不听召令,犯了为臣大忌。” “你自已递了辞呈,朕批你辞官回乡。” 听到还能保住一条命,且并非被罢官,而是让他自已请辞,留了面子。 尚书令赶忙谢恩。 王朝的权力,在此刻集中到了另一个手里。 贝婧初心中有些复杂,不知道对贝恒该是什么态度。 为什么明明将她养大,却因为一朝势大而处处提防她。 为什么将她逼到绝路上,却在此时为她证明自已的正统。 但是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贝婧初只能将一切的情绪压制,往后放。 却听得一阵沉闷的响声。 有人倒在了地上,他的嘴角下方是一滩血迹。 那一刻,绷着的弦断了。 “阿耶!!!” “传太医啊!!” ...... 坐在病床前的贝婧初在想。 天子守孝,以日代月。 若是他就这么离开,三十六日之后,无人再记得他。 所有人都会沉浸在新帝登基的新气象中。 任生前王朝天下都围着他转动,但死后,或许只有龙椅上的那个人,会缅怀自已的父亲。 -正文完-
第513章 未尽1 许兰期也看不懂皇帝的心思了,在他对太子态度日复一日的不明下。 自皇帝登基以来,作为和他从小长大的伴读,他第一次没看懂他。 但是这不行啊,说什么帝心不可测,那都是唬人的。 看不懂皇帝的心思,就意味着看不懂局势的走向。 他们和太子牵扯颇深,许承昼已经和太子有了婚约。 若是将来秦王上位,他们这一脉就到头了。 他并不止许承昼一个孩子。 正纠结着,秦王向他示了好。 毕竟中书令位高权重,是争夺储位的皇子需要拉拢的人之一。 许兰期也知道,若是此时投诚,和东宫割席还有机会。 但是......他并不能确定秦王是最终赢家。 许兰期愁得好几日没睡整觉。 最后决定先不答应秦王,但也不一口回绝,给自已留个机会。 在他准备伸爪子接触秦王的人时,得到了皇帝的传召。 皇帝传召他不多,但也不少。 许兰期本以为是什么政事需要自已废脑子,却没想到是好友闲聊。 皇帝披着厚厚的袍子,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对着他回忆往昔:“朕和你一同长大,当年的伴读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你一个了。” 他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和皇帝联络感情的时机,便借着说了好几件少时趣事,让贝恒脸上染了点笑意。 他突然问道:“兰期,你还记得年幼狂悖的时候,我们读了史书,对历代君王定的归结吗?” 许兰期不好意思的笑笑,也记起了自已年少轻狂的样子,十分怀念道:“记得。” “那时候我们将历代帝王从英明到昏庸作四类分。” “第一类如秦皇汉武。雄韬伟略、心狠薄情、自私狡诈,乃成大事、统天下者。” “第二类才德兼备,但因过于仁德,便心性软弱。当不了盖世明主,但能守成中兴。” “第三类虽无才,但有德。虽庸碌无为,却知道自已能力不行,胜在足够听话,不会乱来扰乱朝堂,只要有贤臣辅佐,还是能让朝廷运转下去。” “这最后一类嘛......” 说自此处,连自诩情绪内敛的许兰期都忍不住啧啧摇头。 “既无才,亦无德。昏庸暴虐,为祸江山。这狠厉的心性,要配上才能便是利器。没有才能,越狠,反而是越使朝纲混乱、百姓流离。” 贝恒抚着手上的汤婆子,意味不明道:“其实......虽为轻狂之言,却不无道理。” 他问:“那你觉得太子算哪一类?” 皇帝为什么会问这个? 许兰期抓住了一点转瞬即逝的想法,但还没等他想明白,皇帝接着问:“秦王、五皇子这些皇嗣......你觉得又算哪一类?” “......” 许兰期没有回答,但他已经想明白了。 陛下这是在提点他,不要走错了路,选错了人...... 他这些时日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他。 许兰期一时激骇,扑通一声跪下请罪。 皇帝只轻轻一叹:“朕对你总是格外开恩的,今日之谈,是给你指路。” “若是出去后流露半分,耽误了对太子的教导,你就拿满门的命来赔吧。”
第514章 未尽2 贝婧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贝恒。 甚至也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留他性命。 昔年卫后庄公不也夺了自已儿子的王位? 只要人活着,便皆有可能。 她从来知道自已阿耶有多大本事。 只是......还没腾出时间,朝堂上继任之后,他就倒下了。 贝婧初这才得到了一直封存的太上皇脉案。 原来三年前的刺杀之后,他身体就每况愈下,即使醒来,也拖不了多久。 所以他要赶在自已死之前,为大越江山,培养出一个帝王,对么? 一切的谜团在此时拨云见日,贝婧初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有些酸涩的睁不开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直到此刻,彷徨了三年的孩子才终于确定,自已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小孩。 她......一直是有父亲的人。 只是他终于把自已的孩子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寡义虚伪,多疑猜忌。 因为直到这时,贝婧初在心中不舍伤心的同时,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庆幸。 挺好的,这样......就不用她自已动手,沾上弑父的罪孽了。 她仍旧不信情谊,再亲近的人,给出七分信任便是极致。 贝婧初将皇帝迁到了上阳宫最清幽的宫殿,并每日晨昏定省,比养在皇帝膝下的时候跑得还勤。 那些怀疑过新帝上位是靠武力手段的人纷纷觉得脸疼。 这至孝的样子,比他们对家中父母殷勤多了,谁人不说皇家父慈子孝,天伦和谐。 贝婧初也并非做样子,而是真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太上皇退位后没什么不习惯,反而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害得贝婧初的早晨请安都改为了中午请安。 每天赏花逗鸟的日子看得她好不羡慕,有精神时还出宫游玩一番,看着精神头十足,除了过于畏寒,都不像病重的人。 对此,贝婧初有些安慰道:“没了琐事缠身,阿耶现在心情舒畅,再加上御医署倾尽全力,我一定能再留您几年的。” 面对孩子有些幼稚的期盼,贝恒只笑了笑,没反驳,也没做声。 若是真能再多留几年,他怎么会选择如此激进的法子去逼她成长。 初儿心软,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以前总觉得自已可以长命长寿,有时间慢慢教她,虽有不满,也不着急。 慢慢教,总能教会的。 但凡有方法续命,他也不可能利用裕儿...... 想起那个孩子,贝恒也是一阵心痛。 他与世无争,又没有足够的智谋,按理该永远做个不闻朝政的闲散王爷,然后寻一情投意合的妻子,享乐一生。 可偏偏他是长子,是在公主能做储君前,立嫡立长中的“长”。 不足的才智,成了世族眼中最完美的傀儡。 性情温和,代表易于掌控。 同样愚蠢的小五和他比起来,因为性格暴虐,都显得没那么完美。 再加上一个空有野心的母亲,将一个本无欲无求的孩子拉入局中。 他不想走,但是所有人的洪流都推着他走。 贝恒也不敢女儿,裕儿的结局是什么。 一切都是他求仁得仁。 当初在佛堂里,他要求初儿以后不得残害手足的承诺,终于是作废。 而这都是他想要的...... 新君登基大典后,有功者论功行赏。 有过者数罪并罚。 或许每一代新主登基都逃不开鲜血的洗礼,挣扎了十几年的世族在贝婧初刚上位时,借着逆党的罪名又是一遍大清洗。 或许百年后又会有新的世家。 但此刻,越朝是新君的一言堂。 终于,再不愿面对,也到了定罪秦王的时候。 贝婧初私心里想留着他的命,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那时候天天坚持用面脂涂脸,就是为了给她捏脸蛋的弟弟。 一边痛心着,嘴上却极为顺畅的说出来:“秦王谋逆作乱,觊觎皇位,意图弑父。” “废去亲王爵位,贬为庶民。看在血亲手足的份上,着赐自尽,留其全尸上路。” 顿了顿,贝婧初补充道:“其母章氏,与庶人贝靖裕同葬。” 教唆了她的弟弟与她争斗为敌,使她不得不亲手处死裕儿,章氏还想安享晚年吗? 给她的弟弟陪葬去吧! 传旨之后,贝婧初这次没心情批折子。 呆呆的坐在殿中,听着更漏滴答滴答的流逝。 那时候,阿耶处死咸宁姑姑一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舍、不忍。 却坚决。 一动不动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传旨的人回来了。 却没说成事与否,而是为难道:“禀陛下,奴婢去秦王府的时候,庶人贝靖裕已经自尽了。” 她呈上一封信件,上面写着:长姊亲启。 贝婧初让她退下,打开信封,是裕儿有点丑的字迹。 “长姊,昔日种种,皆为我之过。然,弟困府中,却久未得惩处之意,忧心长姊念及旧情,开恩与我。 你要让世人知道,新君的威严不容丝毫侵犯,哪怕是至亲与其作对,亦不得免其罪罚,方得人信服。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这条命留在世上也无用,只能为长姊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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