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子假模假样地抬手施术阻挡着姑获鸟的袭击。 一时间,花船船身逐渐倾斜,贺兰漪手下偷偷化出法阵,打到船下的水里,以稳固船身。 但滚滚浓烟不断涌入船舱,这花船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所幸周观修准备充足,花船附近的小船虽然有着火,被飓风刮翻在水里的,但剩下的还是足以接应贺兰漪他们离开河面上岸。 “周将军,你随我一起出去,”自始至终,贺兰漪的视线都没有从周观修身上移开,她同袖子捂着口鼻与其他人一起出去船舱。 白烟滚滚,呛的人睁不开眼睛,头顶热浪滚烫,一波又一波的热气不断袭来。 宋少衡是在后面撤退的,他一直在盯着延康子,可无奈烟雾实在太大,他只能离开了船舱。 上岸之后,林州的顾院长正带着一群弟子开始疯狂追击那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姑获鸟。 而周观修一直都在贺兰漪身旁,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向他出手。 “宋少衡呢?”贺兰漪鼻尖落了灰,四处混乱,瞧不见宋少衡的身影,她不免有些着急。 卫禇手里拿着刀,四处寻找宋少衡。 “宋郎君是不是在那呢!”周观修手指向站在河面小船上的挺拔郎君。 贺兰漪循着方向看去,果然是宋少衡。 看着宋少衡站在小船上俯身的动作,贺兰漪疑惑道:“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虽然周观修已经上了岸,但贺兰漪依旧没有放下戒心,她怕有人会混水摸鱼。 “是有人还未上岸吗?”贺兰漪看向卫禇,“船上的人都安全出来了吗?” 卫禇和周观修立刻开始排查。 很快,卫禇就过来同贺兰漪低语道:“延康子和那个叫常所尹的通判不见了。” 河面上花船的大火已经被浇灭了,船身烧了一小半,船架子的横梁木都烧坏了,黑黢黢地,已经瞧不出原先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的花船模样了。 宋少衡带着人重新上船查看,里面并没有人的尸体。 “怎么了?”贺兰漪问上岸来的宋少衡。 “延康子不在船上,我让人下水去找了。”宋少衡温声道。 “不在船上?”贺兰漪问卫禇,“可问清楚刚刚有人瞧见延康子他们上岸了吗?” “刚刚实在是太混乱,没有人瞧见延康子和常所尹跟着一起坐小船上岸。”卫禇道。 同钰也附和道:“常所尹的确没跟着出来,我看见他一直站在船舱里,根本没动。” 本来贺兰漪他们已经知道了延康子的计划,本想抓他一个人赃并获,把他埋伏在蔚州城的全部手下一并挖出来,可如今出了这样的纰漏,倒是打了贺兰漪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贺兰漪有些郁闷。 “找到了!找到了!”河面小船上站着的蔚州府衙的侍卫突然朝着岸边高声喊道。 贺兰漪看着他们将一具尸首从河里拖上来,载着尸首的小船划到岸边。 周观修忙让人把尸首抬上来。 “怎么是——”同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躺在地上,浑身湿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的尸首就是延康子。 宋少衡蹲下身,仔细查探一番过后,“没救了,匕首迎面穿透了他的心脏,这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要他的命的。” “迎面穿透的?”贺兰漪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被杀时,没有防备。” 卫禇立刻明白过来,“郡主的意思是,他是被自己人杀了,我马上让人收网,把那些盯住的人抓起来。” “可延康子毕竟是修炼多年的法师,杀他的不会是普通人,应当是船上的那个妖怪动的手。”宋少衡道。 这边正说着话,河面上的衙役又打捞上来一具尸首。 “这,这是常所尹啊!”周观修震惊地指着被衙役抬上岸的尸首道。 随着常所尹的尸首被抬上岸,那 熟悉的妖气再次出现,宋少衡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他走到常所尹的尸体边,查探过后发觉他并不是个妖怪。 但妖气的确存在。 刚刚下水去打捞尸首的衙役站在岸边,这会儿冷的有些瑟瑟发抖。 “你们几个,先回去换身衣裳吧。”周观修摆了摆手。 几个衙役应声后,准备离开岸边。 “等等!”宋少衡喊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眼神发飘的光着上半身的衙役。 那衙役身子僵了僵,见宋少衡朝他走过来,他当机立断,主动拔刀出手,同宋少衡厮打在一起。 周观修见状,立刻喊人保护着贺兰漪后退。 但那妖怪显然不是宋少衡的对手,没一会儿,手里的刀就被宋少衡的曜灵剑打落,他右胳膊上被砍了极深的一条长口子。 不远处的天边,那只浑身浴火的姑获鸟为了营救同伴,居然冒着生命危险折返了回来,一个又一个的火球朝着岸边砸来,岸上的人开始四处躲避。 但还未等贺兰漪出手,林州来的顾院长他们就赶了过来,同宋少衡联手,用汴梁天师院特制的弓弩,一箭接着一箭,将那两只姑获鸟双双射落下来。 哀鸣尖锐的鸟啼声划破暗夜,两只姑获鸟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球,垂着翅膀,依次坠落在雁白河河面上,溅起数十丈高的水柱,带着高温的白色雾气开始在河面上弥漫开来。 顾院长和弟子们纷纷乘船下水,将那两只中了箭的姑获鸟打捞上来。 待顾院长仔细瞧过之后,确认这两只妖兽就是关押在南京应天府太一宫锁妖塔内的那两只,他们翅膀上还有太一宫打下的特制的锁魂符,不知道是谁把这两只妖兽偷放出来,带来了蔚州作恶。 顾院长立时便通知了太一宫那边,要他们连夜排查此事。 而与此同时,卫禇连夜提审了他之前查到的延康子在蔚州的一部分手下。 大部分人在卫禇他们收网之际服毒自尽,有个断了腿躺在床上休养的没及时得到消息,在服毒之前被卫禇的人制住,留下了活口。 但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唯一的活口在卫禇审问之时,也找机会自绝了经脉。 不过,卫禇依旧在他们的住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一只刻有苍龙的无字铜制腰牌。 卫禇拿过来给贺兰漪他们看的时候,宋少衡一眼就认出了这块腰牌,北燕国师府里也放着一块一模一样的,不过国师府的人还未查出这块腰牌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又是一个不眠夜,南京应天府那边终于在快要天亮之时,以传音符递来了消息,锁妖塔里的两只姑获鸟的确不见了,而看守锁妖塔的人七天前也已经消失。 不过,他们也并非一无所获。 太一宫那边从一个弟子那里查到说七天前曾有一个左眼是紫色眼瞳的古怪男子接近过太一宫的锁妖塔。 在太一宫的人赶来蔚州的间隙,宋少衡从一只姑获鸟妖口中重刑审问得知延康子是他杀的,一个有着紫色眼瞳的男子告诉他俩说只要他们杀了延康子,那人就会为他们解掉困在他们身上的太一宫的锁魂符。 至于那人是谁,这两只姑获鸟妖并不知晓。 听闻延康子的死讯后,陶先生赶来了蔚州府衙。 “先生,”贺兰漪温声喊道。 “郡主,可否让我瞧瞧那人的尸体?”陶先生的妻子因为章德真人死掉,不亲眼看见仇人的尸首,他总归是不能甘心的。 “先生请随我来。”贺兰漪引着陶先生去了停尸房。 延康子的尸首被放在那里,手脚泡的有些发白,他心口上扎着的匕首还未取下来。 “我看过,他就是被这把带有妖毒的匕首捅死的,”贺兰漪低语道。 陶先生走上前,将那把匕首从延康子尸体上拔出来,刀刃上深黑的血迹很是明显。 “还有这个,”贺兰漪让同钰拿过来那块刻着苍龙的无字铜制腰牌,“这是从延康子的手下那里找到的,先生可见过这是何物吗?” 陶先生愣了下,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铜制腰牌。 “这是?”贺兰漪瞪大了眼睛。 “郡主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说,长公主和贺兰漪将军临死前在查一桩诡异的连环杀人案吗,这腰牌就是当时的营中亲卫苏安咽气之前交给我的,而苏安是那桩连环杀人案中死的最后一个人。” “苏安?”贺兰漪侧脸看向窗外,在记忆里飞快搜寻着那个名字,突然,一张年轻郎君的脸浮现在她眼前,“他是不是那个脖子下面有大片红色烫伤的那个神箭手?” 陶先生点头,“没错,就是他。” “还有这刀上的妖毒,”陶先生抬手化出真气,走到延康子尸首前面,仔细查验他心口深处的状态。 贺兰漪站在旁边,看陶先生收回手,才轻声问:“先生,怎么了?” “苏安死的时候,一颗心都烂掉了,跟这会儿的延康子一模一样。”陶先生谨慎道。 “一模一样?”贺兰漪皱了皱眉头,“先生的意思是杀死延康子的人和五年前那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同一个。” 贺兰漪开始分析这乱糟糟的局面。 卫禇查到延康子是要在接风宴上暗杀周观修的,可最后延康子却被人在船上捅死,杀他的凶手又似乎与五年前蔚州的连环杀人案是同一个凶手。 首先,要弄清楚延康子为什么要杀周观修? 据卫禇所说,自从延康子来到蔚州城后,便开始组织人手,不断地对周观修展开刺杀,可始终未能得手,直到贺兰漪也来到了蔚州城,延康子又让人组织了这场花船刺杀。 周观修是东宫属下,他的女儿是太子赵瑾俞的郡夫人,要说起来太子还要称周观修一声岳丈,看起来,延康子与周观修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并没有杀害周观修的理由,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延康子是受人指派前来杀人。 之前太后寿诞,北燕那边一直放出消息说周观修一直与他们私下往来,萧素初还意图拿卫胥之事激怒贺兰漪。 北燕曾经是想要大梁朝廷把周观修调离蔚州的,而延康子此次过来是要杀了周观修,但被背后之人设局把延康子杀掉了。 贺兰漪怀疑,背后之人把延康子派来蔚州的根本目的并非是让延康子杀了周观修,而是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要延康子的命,而延康子不过是被他给骗了。 可那背后之人为什么要杀了延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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