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子和宋少衡则易容扮作应国公府的小厮,开封府衙和侍卫亲军步军司的人依旧在大张旗鼓地搜罗后脖颈处有三瓣莲花印记的年轻小娘子。 虽然估摸着那妖怪已经知道了宋少衡会埋伏她,但双方都在赌,宋少衡他们赌妖怪的求生欲,妖怪赌宋少衡他们的百密一疏。 上官琼儿强撑着精神招待上门来赏花的汴京贵女们,贺兰漪、延康子、宋少衡都在紧张地盯着靠近上官琼儿的人。 只要上官琼儿体内的人骨烙被拔除掉,他们就立刻出手抓住妖怪。 园子里灯火阑珊,廊下悬满了黄纸灯笼,芍药、山茶、蔷薇花层层叠叠开得正盛,夜间潮气漫上来,花瓣上凝出了露珠,上官琼儿平日里还会请瓦子里的乐师舞女过府来为宴会助兴,此次也是照常这样做了。 来的人除了有汴京贵眷之外,还有一些同应国公府交好的京中官员、士子,由上官琼儿的兄长在前厅招待。 宋知羲自然也来了,尽管宋少衡并不想见他,可两人毕竟是亲父子,血浓于水,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这个儿子。 宴席开始,大家赏花的赏花,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有几个不知情的贵女跑过来水亭下恭维上官琼儿,但举止恰当,并无逾矩之举,看不出什么异常。 上官琼儿特别紧张,手里拿着酒盏,一直不自觉地在饮酒,没一会儿,脸颊两侧就变得红扑扑的,意识也有些涣散。 可直到现在,妖怪还是没有出现。 扮作女使的贺兰漪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她悄悄环顾四周,发觉段如远的表妹王柳若也来了此次宴席,她带着女使孤零零地站在廊下,如同园子花圃里格格不入的狗尾草,有些窘迫地看着几个贵女玩投壶。 王柳若的母亲是贱籍乐师,早早离世,她家中的姐妹又有二十多个,因而除了她嫡母生的那三个女儿外,王柳若和其他姐妹在家里的地位比婢女高不了多少,虽然王柳若在京中素有才名,可在家世面前,她那单薄的才名简直不堪一击。 近日过来赴宴的高门贵眷连她嫡母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她,因而众人投壶,她也只有在一旁干瞧着的份。 水面波光潋滟,有红色游鱼不断顶着绿萍露出头来,水亭对面搭着的戏台子上影影绰绰,舞女开始登场,和着婉转动听的琵琶箫声,一群梳着朝天髻、戴着羽毛面具、着紫色束腰长纱裙的舞女抬手起势,扭动腰肢翩翩起舞。 站在贺兰漪身后不远处的宋少衡冷眼瞧着这一切,延康子则是偷偷瞄了一眼又一眼的舞女,他近日里事忙,去教坊的次数比以往少了很多,这出教坊新排的《水眷月》还是第一次看。 随着那一排的舞女在戏台上不断地变幻身形,翩翩若月中仙子,但贺兰漪越瞧里面一个身影越觉得眼熟,终于,在那个舞女转身的刹那,在面具与脸未完全贴合的缝隙里,贺兰漪瞧清了她那细长妩媚 的眉眼。 是雪卿娘子无疑了! 贺兰漪之前就常去竹影阁看雪卿娘子跳舞,她虽不会跳,但看得多,尤其深知一个人举手投足间的跳舞习惯短时间内是变不了多少的。 她慌忙悄悄低着头往后退了退,与宋少衡同站在廊下的阴影里,低语喃喃,“现在台子上从左边查第二个舞姬就是雪卿娘子。” “瞧仔细了吗?” 贺兰漪点了下头,确定道:“我不会认错。” 宋少衡随之给站在水亭走廊拐角的宋巍示意,要他立刻开始行动。 “救命啊!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宋巍按照宋少衡之前的吩咐,指使手下点燃了应国公府的一座木亭子,为妖怪拔除人骨烙制造混乱。 呼救声传过来后,这边果然乱了起来,园中的贵眷及女使们纷纷四处逃散,延康子隐藏在人群里,引着众人跑去安全的清泉苑。 上官琼儿则是依照计划在她亲近的女使的搀扶下躲去了潋菊堂另一处僻静水亭下坐下休息。 青色纱帐被风吹起,水流般涌动,上官琼儿坐在石凳上,单手支着胳膊,伏在桌边因为醉酒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站在不远处柳树下的贺兰漪和宋少衡就瞧见昏暗的走廊下似乎有一团黑影朝着上官琼儿所在的水亭移动了过去。 “来了,”贺兰漪扭头悄声看向宋少衡。 很快,水亭下就又出现了第三个人影,那人身形窈窕,着舞女的紫纱裙,她只稍稍一抬手,上官琼儿身旁的女使就倒了下去。 她一步步地靠近已经醉酒熟睡的上官琼儿,手指覆上了她的脖子,水亭下悬着的青纱帐缓缓浮起,贺兰漪和宋少衡可以清楚瞧见那舞女手上浮动的紫色灵流。 拔除人骨烙的过程很快,舞女收手后,很快就提裙跑出了水亭,消失在暗夜之中。 贺兰漪和宋少衡慌忙赶过去水亭下,上官琼儿后脖颈上人骨烙的三瓣莲花花纹已经消失了,宋少衡检查了下躺在地上的女使,他之前已经给这个女使身上施了护息符,这会儿女使只是晕了过去。 “郡主,你带着上官琼儿去找延康子吧,我去捉妖,”宋少衡直起身,温声嘱咐道:“千万小心。” 贺兰漪点了点头,“好。” 宋巍陪着贺兰漪,带着上官琼儿和女使赶往清泉苑,路上经过一片竹林之时,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异动。 “谁在那!”宋巍带人拔剑挡在贺兰漪身前。 没一会儿,周善俊带着小厮从竹林里跑了出来,在看到宋巍后察觉到他就是那日把自己扔进汴河的人,于是拂了拂幞头上的竹叶,冷哼一声,“我是当今官家钦点的探花,你敢拔剑对着我,就不怕我告去御史台吗?” “你一个男宾为何会来后院,还鬼鬼祟祟藏在这里!”宋巍警惕地问道。 “我,我去小解,一时间迷了路,”周善俊结结巴巴地撒谎,但又一脸张狂,扬着下巴,“我可是探花,你一个小小的士兵,居然还敢探问我为何在这?” 周善俊是过来找贺兰漪的,因为他听闻贺兰漪和上官琼儿交好,这次上官琼儿办赏花宴,他估摸着贺兰漪或许也会参加,因而找机会从前厅偷偷溜到后院里来,想和贺兰漪制造个偶遇。 但无奈应国公府的后院实在是太大了,他还没走多远就迷了路,刚刚又听到有动静过来,怕被后院的女使发现他一个男的偷溜进来把他赶出去,便只能藏身在竹林里。 “别管他了,我们先回去清泉苑再说!”易妆成应国公府女使的贺兰漪瞥了眼周善俊,扶着醉酒的上官琼儿一起离开。 宋巍护着贺兰漪和上官琼儿回去清泉苑的时候,延康子正在给礼部侍郎家的小娘子看手相。 众人都已安顿了下来,应国公府的女使们正在有条不紊地给女眷们倒茶水、上点心。 “怎么好端端地就走了水呢?” “别大惊小怪了,汴梁这些年走水还少啊,就连皇宫里都走过水呢 。” “或许只是香烛倒了,只待扑灭了火就好了。” 贵眷们七七八八地在议论这事,上官琼儿则由她的另一个女使扶着去了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延康子见贺兰漪过来,也放下了礼部侍郎家小娘子白嫩的手,跟着贺兰漪过来了上官琼儿休息的房间外间。 “怎么样了?”延康子问道。 “她后脖颈上的花纹是没了,我们瞧见是那个穿紫衣的舞女做的,”贺兰漪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微微垂着眸,“她应该就是雪卿娘子。” 贺兰漪话音刚落,突然有女使敲门进来说清泉苑来了个外男,延康子匆忙出去处理。 估摸着那人就是跟过来的周善俊,贺兰漪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宋少衡让人把他扔进汴河里之后,他三天两头就往御史台递折子污蔑宋少衡,上次贺兰漪进宫去承福宫见皇太后,甚至在皇太后的寝宫都瞧见了那种折子。 可惜大梁朝不能轻易对文人士大夫用刑,那群文官又一个比一个难缠,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烦得很,不然贺兰漪早就让人把周善俊抓进大牢里了。 “咚咚!” 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贺兰漪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人是王柳若,因为现如今贺兰漪易妆成了应国公府的女使,王柳若并没认出她来,因而只是称呼她为“娘子。” “我见上官娘子醉了酒,于是去厨房给她做了碗醒酒汤送过来,”王柳若有些紧张地攥着手绢,微微抿着唇,声音轻轻的,很是温柔。 王柳若的性子一直都很善良,要不然她表兄段如远也不会同她关系最好,现如今过来送醒酒汤怕就是为了在上官琼儿面前讨个巧,毕竟那群贵女都瞧不上她,若是能得上官琼儿青眼相待,或许她来日的境遇能更好过些。 “进来吧,”贺兰漪深知她的不易。 得了允准,王柳若腼腆地笑了笑,“多谢娘子。” 外面轰然雷声大作,白色的闪电如灵蛇般四溢散开,那正是潋菊堂的方向。 凉风吹起贺兰漪鬓边的碎发,没来由的,她有些担心宋少衡,于是她嘱咐女使好好照顾上官琼儿后,就出门去找了延康子。 此时的延康子还在同周善俊解释,屋里面都是贵眷,要他去别的厢房休息。 可周善俊坚持声称他是官家钦点的探花,非要进去屋内看一眼,若是有别的夫人在,他正好可以见个礼。 延康子在汴梁修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礼数、不要脸皮的探花,但延康子哪里知道周善俊藏的肮脏心思。 多位夫人都在屋内,这正合了周善俊的念头,他想着若是自己能进去当着众多高门贵眷的面和静安郡主贺兰漪拉扯一番,不怕皇室不把贺兰漪嫁给他,毕竟若是不如此做,就会坐实了贺兰漪的浪荡名声。 滔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周善俊当然不会因为延康子的几句话让步,他死活坚持一定要进去房内不可,延康子虽然平日里行事随意,但有些事他知道轻重,尤其是宋少衡现如今在前面厮杀,他当然不能让周善俊在背后捅刀。 “探花郎若是一定要进去惊扰女眷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延康子冷着脸警告道。 “你不客气?”周善俊还是继续往里冲,并一把抓住延康子的胳膊,高声叫喊道:“来人啊,他打人啦,各位夫人娘子快出来看一眼啊!” 侍卫亲军步军司的士兵扮作的小厮现如今全归延康子调配,他也没废话,掰开周善俊的手,直接让人架着周善俊的胳膊把他扔进了厢房里,并在外面上了锁。 “我去看一眼宋少衡,”贺兰漪匆匆走过来,只瞧见了周善俊被扔进厢房的模糊背影。 延康子摇了摇头,“那边危险。” “我只远远地看一眼,不靠近,”贺兰漪的性子可不是谁都能管得了的,她坚持道:“我看一眼就回来,你在这里守好这些人,可千万别让她们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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