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这身子有些奇怪啊!”柳法尘诧异地皱了皱眉,“不知郎君可否脱下外衫,让我仔细瞧上一瞧。” 张鸢儿闻言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去为宋少衡宽衣,但又被郑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刚刚钱大夫已经说我儿无事了,”郑夫人忍不住插嘴,阻拦道:“道长,您这又是要做什么?” 柳法尘知道自己在郑夫人这里不再受信任了,但保险起见,他必须仔细盘查一番。 “夫人,柳道长好歹也是太一宫的人,”管事元玄羡开口劝道,“让他仔细瞧瞧大郎君没有坏处的。” “是啊,是啊,阿娘。”元苓月也附和道。 太一宫的道士在江陵府的名声非常好,捉鬼驱祟,家中祈福,为逝者做道场,供奉牌位,江陵府的人首先就是考虑太一宫的道观,在他们心中,太一宫的道士是很有权威的存在。 “阿娘,无妨,”宋少衡开口,“你们先出去,不要妨碍柳道长施法。” 郑夫人无奈,只能带人退了出去。 一时间内室静了下来,只余宋少衡和柳法尘两人,宋少衡按柳法尘的吩咐褪了外衣,他倒要瞧瞧这人想干什么。 “郎君,您胸口的这处伤势是怎么回事啊?”柳法尘的视线集中在宋少衡的左胸尚未长好的骇人伤疤上。 宋少衡皱着眉,装出惊恐的模样,环顾四周,小声道:“那夜里我在老宅见到了一只巨大的蜘蛛精,它拼命地追我,想要杀我,后来我跑到了东厢房院子里,那蜘蛛追了上来,我只觉得胸口剧痛,再后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蜘蛛精?”柳法尘仔细瞧着宋少衡的模样不似作伪。 宋少衡重新披上外衣,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对,就是一只和整间屋子差不多大的蜘蛛,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见到我就追着要杀我,可把我吓死了。” 之前在江陵府地牢里,宋少衡曾听贺兰漪讲过那时候发生的事,因而这会儿添油加醋复述出来并不成问题。 柳法尘言辞切切,“郎君莫慌,我瞧着您这处伤势已经好多了,怕是有高人为您疗了伤。” “是吗,”宋少衡松快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般扯了扯嘴角,“无碍便好。” 见柳法尘要离开,宋少衡慌忙喊住他,脸上笑意盈盈,眉梢半挑,“告诉我阿娘和妹妹,我要休息了,还有,把外面那位小娘子喊进来。” 没一会儿,张鸢儿就扭着屁股,手里捏着帕子,走了进来。 宋少衡半卧在榻上,左腿弓起,手搭在膝盖上,凤眸轻佻,抬了抬下巴,”把门关上。” 张鸢儿眼波流转,心道元黎霆实在是太过心急了,这会儿大难不死才刚好,就又想着那事,于是娇娇滴滴地把门关上,还合上了门栓。 “郎君,夫人他们刚走,你便要……”张鸢儿微微低着下颌,转过身,脖子上便架上了一把利剑,锐利的剑身上反光出她僵住的神色。 脸上羞涩尽敛,一时间褪了红色,张鸢儿垂眸看了眼锋利的剑刃,吞了下口水,又抬眸看向宋少衡,眼睛湿漉漉地装可怜道:“郎君,可是那位柳道长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该同我讲什么?”宋少衡眼神阴冷,捕猎的鹰隼一般,不带一丝感情。 “讲些,”张鸢儿唇角勾起,眼眸突然变成了红色,檀唇微动,朝着宋少衡吐出一口黑气,“不该讲的话。” “大郎,你别怪我,”张鸢儿垂眸,手指戳向宋少衡的心口,指尖在光滑的方纹绫布料上摩挲,“你我温存了这么些时日,倒也并非全无情意,只可惜人妖自古不两立,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们两人之间便就此结束吧。” 说着话,张鸢儿的五指便生出修长的黑色指甲,朝着宋少衡的胸口挖去,但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宋少衡拿剑柄砸开,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一个回合都没结束,她便被宋少衡打得飞摔在不远处的矮榻上,吐了血。 门外的小厮听见她娇媚的叫声,见怪不怪,都只当没有听见。 “你不是元黎霆!”张鸢儿震惊地捂着胸口,嘴角含血,望向宋少衡,“你是谁?” “你现在似乎没有可以问话的资格,”宋少衡收回曜灵剑,走到矮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鸢儿。 这张娇媚的脸上狐狸嘴若隐若现,看情况不是个修为高深的妖怪,不过太一宫的柳法尘近日里一直住在元府,这个狐妖怎么会胆大妄为到敢独自登门? “你是谁?你和元黎霆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只蜘蛛精,你可知道它的下落?”宋少衡审问她道。 刚刚和宋少衡交手,张鸢儿便深知自己这次逃不掉了,她是个惯会审时度势的妖怪,因而识相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宋少衡,只求他能留下自己一条性命,苟延残喘。 张鸢儿是只住在江陵城城东青莲寺的野狐狸,十年前因着一桩机缘幻化成人形,整日里跟在青莲寺僧人身后,聆听佛祖教诲。 七年前青莲寺搬家,僧人移居去更好的寺庙,张鸢儿并未跟着一起离开,还是住在荒废的青莲寺里,但她后来越来越寂寞,就佯装成东城卖房牙人的女儿,混迹在市井里逍遥度日。 她这张皮囊貌美,时常引来不怀好意的人,一来二去,张鸢儿就在这群觊觎她色相的人里挑出来瞧得上眼的年轻郎君,同他们厮混一阵子,等腻了就吸走他们大半精气作为这些时日的补偿。 元黎霆来找她是去年的事,张鸢儿之前一直听闻元家大郎君是翩翩君子,菩萨心肠,元黎霆来撩拨她时,她觉得此人生得一表人才,又出手阔绰,便答应同他在一处。 “仙师,我是只野狐狸,自小天为被地为席,吃不好睡不好,只要那郎君待我还不错,我很容易就能动心的, 而且那郎君长得越好看,我动心就越快,不信你可以试一试,”张鸢儿撩拨着鬓边的头发,胳膊支在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朝宋少衡抛了个媚眼。 宋少衡丝毫不为所动,冷言道:“继续往下说。” 张鸢儿细想想,大约一个半月前,元黎霆便告诉她说自己常常头疼,还经常出现幻觉,尤其是能瞧见林家三娘子和别的男的出双入对,登堂入室。 但张鸢儿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元黎霆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才不会关心什么林家、李家的小娘子。 但某日深夜,喝醉了的元黎霆突然搂着张鸢儿说他给林家三娘子下了砒霜,张鸢儿急忙过去阻止,可惜那小娘子已经魂归西天,救不回来了。 再之后,便是半月前江陵城发了洪灾,元黎霆在城内救济灾民,他对张鸢儿的态度冷淡了不少,张鸢儿那时候正享受着元家金银财宝带来的纸醉金迷的生活,一时半刻还不想放手。 因而她使了银子向元黎霆的贴身小厮打听,小厮告诉她说元黎霆是有了个新欢,那娘子自称是月中仙,每日深夜都会去元家老宅同元黎霆厮混。 “我那时候才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月中仙,我估摸着那娘子应当是同我一样的山灵精怪在故弄玄虚,有天夜里,我悄悄跟着元黎霆去了老宅,想见见那传闻中的月中仙是何方神圣,可惜,老宅里面不知被何人设下了迷魂阵,挡着我根本进不去,”张鸢儿撇了撇嘴,至今想起来仍觉得不服气 。 “那小厮呢?” “早就死了,元黎霆犯疯病没多久,那小厮就无缘无故病死了,”张鸢儿擦掉嘴角鲜血,捂着胸口轻咳几声,盘腿坐直身子正色道:“仙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说的那什么蜘蛛精我是一次也没有遇见过呀。” “柳法尘没有发现你是妖怪?” 张鸢儿扶着额头,“估摸着是没有,我妖气藏得挺好的,若是他发现了,怎么会容我呆在元府这么久?” “你一个野狐狸,是如何学的隐蔽妖气的办法?”若非宋少衡自小修炼诛魂咒,实力超凡,也几乎要被张鸢儿给骗了过去。 要知道,太一宫可是大梁最顶尖的道观之一,里面驱邪捉妖的道士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若非有高人指点,张鸢儿绝对瞒不过柳法尘去。 “呃……”张鸢儿眼睛滴溜滴溜乱转,犹犹豫豫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给宋少衡,但她还必须得想出来一个可以说服宋少衡的理由。 宋少衡自然能瞧出她的鬼心思,因而直接用了真言咒。 “青莲寺内有个琉璃塔,琉璃塔里关着个千年九尾狐妖,那个姑姑见我可怜,帮我幻化成人形,还传授给我隐蔽妖气的发咒,她警告我说谁问我这件事都不能说出去,因为会引来杀身之祸,”真言咒散去,张鸢儿瞳孔涣散,伸着狐狸舌头,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耷拉在外面,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她刚清醒过来,脸上就满是懊悔之色,支着耳朵,仰脸望着宋少衡,激动道:“仙师,你怎么比我还狡猾!” “儿啊!儿啊!药熬好了,让娘进来吧,”郑夫人在外面敲门,急促如落下的鼓点。 宋少衡无法,只能躺到罗汉床上开始装病,张鸢儿是个有眼色的,立刻捂着胸口翻身下塌,收掉狐狸耳朵,眼角还沾了几滴口水。 过去开门,郑夫人又白了她一眼,满是轻蔑之色。 张鸢儿也不恼,羞羞答答地捏着帕子准备跟过去,但被郑夫人身旁的女使给轰了出去,只说是夫人有话要同郎君将,不便有外人在场。 “你去找元府附近一家姓顾的宅邸,门口有两只石狮子,将之前同我讲的话,告诉住在里面的顾娘子,若是门口的人拦着不让你进去,你就说是元黎霆让你过去的,”宋少衡的隐语只有张鸢儿一人能听见。 刚刚被宋少衡往身体里下了驱命咒,张鸢儿不去也得去,所幸顾府还算好找,在大街上转了一小圈就找到了。 但张鸢儿依旧觉得自己命苦,居然摊上了这种事,毕竟之前她是个多么逍遥自在的小狐狸啊,扭着腰肢踏上台阶,拉着个脸,不情不愿地敲了敲门,“有人吗?” 开门的是个中年郎君,小心问:“你是谁?” 张鸢儿立刻满脸堆笑,“是有人让我来找顾娘子的。” 管家怎么看怎么觉得张鸢儿眼熟,猛然间便认出来她就是城东那个不检点,到处混吃混喝的懒姑娘,因而对她生了戒心,“我们这没有顾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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