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一点金芒暴现,玛丽莲听见了传进她脑海中的声音。
第1056章 噩梦终醒 钟楼中,小信使的紫色烟雾淡去。 钟楼的火盆中,凝固的火苗一晃,随后腾腾燃烧起来。 铛—— 萦绕紫色烟雾的铜钟,发出一声鸣响。 悠远古老的钟声响彻天空。 赵鲤睁开眼睛,自玛丽莲的旧梦中抽回意识。 没有看缠绕紫色雾气的铁处女箱匣,她箭步上前,一把攥住了镶嵌昆古尼尔碎片的法杖。 法杖到手,赵鲤去抓权杖上半部分镶嵌的昆古尼尔碎片。 但她的手被一道无形屏障狠狠弹开。 指尖立时像是探入了荆棘丛中,鲜血四溢。 “滚开!”老者跌倒在摇椅下。 金红法衣散开,露出里头金线织绣的衣裳。 他太瘦太老太干瘪了,这身随葬的衣裳肩膀都撑不起来。 老头满脸都是灰色脚丫子印和小血眼——是企鹅和灵猴蕊的共同杰作。 系统企鹅下手极脏,脚丫子朝人脸上踩,鳍肢中拎着的龙须却专抽下三路。 主打的是羞辱和伤害同步完成。 歪倒在地上的老者上半身还算完整,下半身裤子却是破破烂烂。 这肮脏的打法,让老者从小信使的烟雾中醒来后,便凄厉嚎叫不停。 他虽让玛丽莲受苦节制,但身为人时私底下却是极为奢侈的。 美酒,情妇,私生子……一样没少过。 玛丽莲换来的权势地位财富,让他养尊处优直到埋进棺材。 目下被贼企鹅挥着龙须抽打,受龙气灼烧似滚烧红的铁钉板。 企鹅犹在叫嚣:“等我找主人借功……经验值抽死你这老棺材瓤子。” 将满地香豌豆花滚得稀烂的老者艰难爬了半步。 见赵鲤夺得权杖在手,却被昆古尼尔排斥,他眼中庆幸一闪而逝。 鲜血淋漓的手伸向铁处女的箱匣,呼唤道:“玛丽莲,醒醒。” 一阵裹挟雪片的寒风,自钟楼洞开的立柱吹过。 钟声弱了刹那。 被赵鲤一记膝撞的铁处女箱匣咔哒一声。 一根带着血痂的尖刺掉下,箱匣中被香豌豆花簇拥的玛丽莲,缓缓睁开了眼睛。 绿眸中,瞳孔一点点凝聚。 “玛丽莲,快为父亲夺回权杖。” 俯趴在地的老者,流尽了身体里仅存的血。 他像是一具干瘪老狗的尸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快,把我身上的痛苦全拿走。” 大抵是企鹅下手实在太脏,这老者每喊一个字便喘息一声。 赵鲤双手紧紧抓住权杖下半截。 眼睛死死盯着平静的玛丽莲,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岚是成是败?她是否顺利脱离? 一切的答案都只看玛丽莲接下来的反应。 赵鲤头一次这般紧张,凝神屏气时,却听得钟楼外传来熟悉的狼嚎。 一只巨大手爪攀附上钟楼,源雅信异化的怪脸升起。 它阴阳怪气道:“我回来了,而你似乎失败了。” 钟楼下,复生的白毛狼人挥爪被威廉骑士的巨剑阻挡。 翠鸟提灯在侧,护住苦修士。 赵鲤听见钟楼下,苦修士声嘶力竭的喊声:“赵千户,圣母状态不对,你快走!” 苦修士一直随身带着的小铜炉早被踩扁。 他手中握着一柄木柄的匕首,在自己身上横割。 周身灰烬涌动,方才勉力护着正落于下风的骑士威廉。 苦修士不知钟楼上的赵鲤成败,他喊话完毕后,扭头看身侧的翠鸟:“威廉骑士,护送这位女士离开。” 言罢,苦修士手中匕首在喉头一横。 苍老松垮的皮肤上,先只一条细线,而后鲜血如瀑。 苦修士脸皱成一团,手指蘸着自己喉上热血,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香粉尽数抛洒。 血色荆棘自石中窜出,把双目通红的狼人团团捆住。 直到苦修士彻底咽气之前,这些荆棘只会越挣扎越收紧。 骑士威廉眼中沉痛一闪即逝,他一把拉住翠鸟的胳膊, 翠鸟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已被威廉骑士担到了肩上。 她握着提灯抬头看,只见苦修士跪倒在地,叫花子似的油腻头发耷拉下来。 来自下方,苦修士破音的呼喊让赵鲤心中一凉。 “回来!”她一声疾呼。 鸡贼的企鹅发现事情不对,便扯着灵猴蕊溜回了赵鲤脚边。 赵鲤左手握得权杖在手,右手拇指将佩刀退出刀刃。 她脑中急速思考接下来的应对。 却听见了一个声音说:“对不起。” 铁处女箱匣中的玛丽莲眨了一下眼睛。 她伤痕累累的肿胀脸部,看不出什么表情。 铁处女转了个方向,直面赵鲤。 地面的香豌豆花如活物涌动。 “玛丽莲,我原谅你,快把我身上的痛苦先拿走。”地上的老者喊。 见得一些血迹汇集,趴在钟楼外墙的源雅信好整以暇看,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在他们期盼的注视下,玛丽莲发青的嘴一开一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让您担心了。” 赵鲤紧绷的身体倏而放松,她有些散漫地直起腰,长舒一口气答道:“哪里。” 一只细细的手爪,缓缓攀上赵鲤的肩膀。 小信使环抱着赵鲤的肩膀冒出头来,有些得意又亲昵蹭了蹭她的耳朵。 举着小爪子冲玛丽莲一扬,行了个极有信念感的礼。 赵鲤手中握着的权杖颤抖一瞬,紧接着啪地从中折断。 赵鲤反手一抓,安分的昆古尼尔躺在她的掌心。 铁处女的箱匣上,裂痕越发扩大。 “玛丽莲,你不听父亲的话了吗?”躺在地上的老者彻底失了分寸。 他金红法衣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什么。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惩罚!” 他冲着满是裂痕的铁处女箱匣威胁。 一声轻笑,传入所有人耳朵。 带着尖刺的箱匣彻底碎裂。 玛丽莲佝偻着腰,将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从铁刺上拔下。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烂得见骨的手掌,一滴泪水滑落。 “不会,再害怕了。” “我从无尽的噩梦中醒来。” 遍地疯涨的香豌豆花枯萎。 玛丽莲俯视他道:“现在该你入眠了,父亲。”
第1057章 新生 不知何时起,漫天飘落的大雪停了。 巨大铜钟笼罩的阴影中,破碎的铁处女箱匣碎片重重砸在地面。 它的形状扭曲,表面与锁链锈迹斑斑。 香豌豆花凋枯后的气味,甜香中夹杂着丝丝腐气。 钟楼的石壁覆盖冰凌,泛出幽幽的蓝光。 铁灰色的画面像是凝固冻结一般。 仰躺在地的老者,从亡者之地爬回人间后,他的心脏便像是个被人丢弃在冰箱深处的烂苹果。 干枯、皱巴、黑色发皱的边缘生着点点白绿色脓一样的霉菌。 这颗心脏早不会跳动。 但现在,老者望着站在他面前三步的玛丽莲。 早不跳动的心脏,怦然一跳,挤出些浓稠的汁水。 片刻后他才惊觉,这种久违的情绪叫做恐惧。 他在恐惧玛丽莲。 这认知,让这如马粪球一样外表光滑,掰开来臭气熏天的老者羞恼。 “玛丽莲,你要干什么?”老者冲着玛丽莲怒吼。 他瘫在地,爬行也困难,却捡拾起地上断裂的铁链向玛丽莲丢去。 “你敢违逆我吗?” 他只留着几颗黄牙的瘪嘴嚅嚅,白沫子堆在唇角污言秽语谩骂。 只看着他模样,都能感觉到萦绕的恶臭老人味。 玛丽莲静静看着他,绿色眸子如冰。 她忽而轻笑。 只是这一次的笑声中,多了几分自嘲。 大抵是想到,自己的噩梦竟是由这样不堪的人一手造就觉得荒诞。 逃出噩梦,再看着这蛆虫,她心觉荒诞至极——这就是她畏惧多年的父亲。 绑缚她灵魂的最后一环枷锁碎裂。 她赤裸的双足,朝前踏出一步。 这双脚缺损了绝大多数趾甲,足心是铁刺穿透的血洞。 枯萎凋零的香豌豆花像是一张黑色的毯子,她踏足其上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印子。 这是玛丽莲第一次主动靠近她的父亲。 地上的老者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正颤抖着想要爬开。 “玛丽莲,父亲爱你,一如你爱着父亲,对吗?” “你是个乖孩子,不会做下逆反之事对吗?” 接连两句忐忑的问话,回答他的,是从枯凋豌豆花中猛然抽芽的嫩绿枝条。 娇嫩嫩的小芽,柔和不容抗拒钻入老者金红法衣之中。 钻进他的皮肤中。 这过程很温柔,似春风拂过花园。 但老者却又惊又怕嚎叫起来。 玛丽莲直起佝偻的身体,双手合十在胸前:“父亲,我爱着你,亦如你爱着我。” 话落,遍地嫩芽疯长。 密密麻麻的翠色芽头,从地上老者的每一寸皮肤钻出。 便是遗传给了子女的深绿色眸子,也摇摇摆摆探出棵嫩芽。 老者身不由己动了起来,在遍生在皮肤肌骨中的绿芽带动下,他站起身。 嫩芽抽长,生出花茎,又长出一串钟形花穗。 是风信子。 赵鲤怀中抱着小信使,啧啧称赞:“风信子啊,好兆头。” 开败的风信子若是剪去原来的枝条,便又会第二次开出花朵。 因此,花语为希望、新生、宽恕,也是爱与幸福。 听赵鲤赞美,还血肉模糊的玛丽莲微侧首,她俏皮提着布袋子似的裙角冲赵鲤行屈膝礼。 “谢谢您的赞美。” 这般说着时,遍生花枝的老者被一团花穗堵住了嘴也堵住了哀求。 色彩鲜艳浓烈的花穗,在老者周围簇成了一个箱匣形状——与满是尖刺的刑具一模一样。 只是团花簇成,色彩浓艳娇嫩又甜美。 这风信子花组成的刑具中,闷沉的哀泣像是从喉中、胸膛发出,浓缩着极致的痛楚。 想来里头的,应当不会太好过。 玛丽莲右手抚胸,垂下眼睫:“父亲啊,请你永眠。” 呼—— 熏风四起,风过之地风信子如花毯铺开。 尖顶的青蓝石壁钟楼,古旧的阶梯,空寂的庭院。 庭院中的被赵鲤砍杀一地的尸体,眨眼成为花肥。 灭之不及,象征色欲的大头诡物,都在柔和的绞杀中化为飞灰。 被石中荆棘捆住的狼人,不知何时停下了哀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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