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除了赵淮受难时间尚短,还有精力求救。 其他人都和赵开阳一个死样。 赵鲤信步坐回圆凳上,扬声道:“要问心问迹便问吧,莫耽误我回家吃晚饭。” 竹帘后,侧坐的人影咳嗽两声,道:“你倒淡定,见亲父兄长受难毫不动容。” 赵鲤啧了一声答:“你将他们绑了折磨成这般模样,就别管我动容不动容了。” 帘后之人轻哼一声。 赵鲤见她侧坐的影子抬了下手,几口黑瓮中顿时传出扑腾的水花声。 一声又一声的呻吟,从瓮中传出。 这呻吟声闷在胸腔里,经黑瓮内壁放大,像是人便秘半年拉不出,直哼哼。 唯一露头的赵淮,也跟着哼唧,神情极痛苦。 “这这是怎么了?”坐赵鲤左手边的张大人抖如筛糠。 很快他的问题便有了答案。 但见大瓮酱油色汁水中,什么东西一晃。 一个油亮黑鳞的无目蛇,从瓮口探出脑袋。 第一条、第二条…… 相比蛇中美少年沈白,这些无目黑蛇就丑陋许多。 身上鳞片狰狞,鳞上沾了油脂看着油亮亮邪恶无比。 随这些无目黑蛇钻出,旁地几个大瓮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接一个,人头从瓮口钻出。 赵鲤面上稳得要死,实际一个人都没认出。 她右手掌心酥酥麻麻,有一细小如针鼻的木胎狮子,正在她掌心写下瓮中人的名字。 瓮中的都曾是官吏。 他们官职不高善结党,在上一次王元庆应发的渎职案中被沈晏亲自扳倒罢官。 掌心酥酥麻麻,赵鲤脑海却思索着沈晏传递来的信息。 这几人都还有一重特性,都是南直隶人,与赵淮是同乡。 赵鲤指尖在桌面轻敲。 照着常理推断,这几人必是联手干了什么损事。 只不待她理清,屋中忽而白光大作。 遍地白烛爆燃。 下一瞬,赵鲤站定黑暗之中。 历练越多她早不是仓皇从赵家逃命时的狼狈小菜鸟。 一直观察着她的‘存在’咳嗽一声。 “你比我想象的更镇定有耐心。” 黑暗中,清晰传来沙哑的嗓音。 相比伪装过的纸人,这声音更加真切。 未见人影赵鲤已能感觉到,说话之人难以抑制的疲惫。 赵鲤混不吝答道:“一直夸我怪不好意思的。” 黑暗中的声音顿住,似乎不知怎么接赵鲤这厚脸皮的话。 沉默一瞬后,索性岔开话题:“向前走吧,让我看看你的记忆,看你是不是真的问心无愧。” 不远处,突现一点白光。 赵鲤一步一步朝着那白光走去。 在踏进白光的一瞬间,一阵脂粉香并着酒气扑面而来。 光影交错间,千万盏灯笼高高挂起,华灯璀璨。 【叮——进入多人记忆碎片场景。】 【请注意辨别,勿要迷失。】 提示音落,赵鲤也嗅着酒气睁开眼睛。 她一身青布衣,站在了一座朱色长桥上,身侧人来人往。 赵鲤探出手指,在桥上翘起的木刺上按压,真切的感觉到一阵刺痛。 这时听得耳边一声叫唤,赵鲤回头便见邢捕头正带着手下差役坐在一间夜市卤味档口里。 瞧衣衫,邢捕头还未升官,仍只是巡街捕头。 但职位低不妨碍他老邢吃拿商户的。 只见他一口酒一口猪头肉,吃得美滋滋。 恰好脚下一游船经过,赵鲤看见张大人在喝花酒。 真是一点不担心回家又跪肿波棱盖。 赵鲤沿着桥走了两步,沿路看去,赵开阳在跟同窗打茶围,那时他还人模狗样能走能跑的。 远处教坊司,以赵淮为主的一群人醉汉一般饮酒行酒令,一人手揽着一个小姑娘。 赵鲤四处张望,寻找她自己。 找了一阵,才在河道边看见正拆洗被子的她。 显然同一时间,赵鲤小可怜还在辽城洗被子赚家用,只是因记忆碎片重叠,让她看着像是身在盛京。 蹲在河边的小身板,在那一票喝花酒老瓢虫和老混子对比下,显得尤为可怜。 幕后观测之人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沉默了一瞬。 下一瞬,天上金光破云。 一只专称量金银的戥秤从天而降。 云中,一个洪亮声音喝问道:“诸人,可有罪否?” 眼窝中生出两只小手,小手握着戥秤的神祇,坐在云中问到。
第1078章 断罪 在那目生小手,小手中握着戥秤的神像拂开乌云出现在天空时,赵鲤下意识垂眼避免直视神祇。 但紧接着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方才金光破云,她已有一瞬直视,却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与赵鲤仗着关系免疫阴司负面不同,神不可直视的规则在此处废止。 再次抬头,赵鲤这才发现这方记忆碎片汇集成的世界已然按下暂停键。 长桥下一只要跳进水里的蛤蟆,跃在半空。 路边卖烧饼的耍了个把式,将胡麻饼子抛起翻面,洒满芝麻的胡饼旋转在半空,连冒出的热乎烟气都凝固住。 赵鲤又看天空那神祇。 天空中的神像,应当是大景本土地方神祇。 眼窝生出的小手掌心生着眼睛,这手又握着称量金银的精密戥秤。 从神学角度看,两方面都象征着这位无名神祇应当掌管着观察及公平。 尤其公平。 公平者自无高低贵贱,因此无论是谁都可以平等的直视这位神祇。 并非邪神。 做下判定后,赵鲤越发平静的等候着后续的发展。 “有罪否?” 端坐云上的神祇,从眼窝中伸出的小手微动,作观察状。 这时,但见一阵流霞似的光带穿梭。 数个画面如卷轴般悬停半空。 上边依次是正聚众饮酒的赵淮,赵开阳,邢捕头等。 最后一张画轴,是蹲在水边洗被子的赵鲤。 这些画轴次第闪过。 待赵鲤看了个仔细,她根本没有半点思考的余地,一句有罪险些说出口。 幸而赵鲤六边形战士,各方面属性极高,这才没有被控制脱口而出。 不知是不是赵鲤错觉,天上神像眼窝中生着的手微动,似乎看了她一眼。 赵鲤及时咬住舌尖,其余人却未必。 她听得数个回应之声:“有罪。” 其中尤以邢捕头嗓门最大。 显然,他自己也知道当值吃拿卡要找商户要油水是错。 教坊司中眠花宿柳,高声清谈的赵淮等,也晓得是错。 一幅幅定格的记忆画卷滑过。 只定格在最后,‘赵鲤’寒冬腊月在水边浆洗被子的那一幅时,就是格外想要赵鲤死的赵开阳也不能违心说她有罪。 天空那尊神祇,眼窝里生着的右边小手空手一抓。 本无一物的虚空中,抓得了一把金中杂黑的砂砾在小秤上称量。 风起又落,赵鲤完好无损站在那朱桥上。 但左右却传来数个怪异声响。 不知何时,长桥上多出了除赵鲤之外的人。 为首的是邢捕头张大人,在他们身后,是六个浑剥了皮满身酱油色汤水的无皮人。 从保留完好的面皮看,赵开阳赵淮等,都赫然在列。 剥去了皮肤的身体,在瓮中腌成了淡淡的酱色。 隔着老远,赵鲤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八角料酒味。 有点香,赵鲤这般想着,随即自己便被自己的想象弄得犯恶心。 这时,天上称量的神像忽而倾倒秤盘。 金银戥秤的戥盘小巧得很,里头称量过的金黑砂砾撒向朱色长桥。 下一瞬,邢捕头发现自己面前搁着一个小臂长短巴掌宽的小竹板。 正是五城兵马司中,用以掌嘴的刑具。 “赵千户!”邢捕头不明所以,尖着声音喊赵鲤。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手自发动了起来。 捡拾起地上的小竹板,开始照着自己嘴巴抽打。 只啪啪两下,两片嘴唇肉就像是泡发的木耳,迅速肿胀黑紫。 幸而只抽了十下,邢捕头便嘟着嘴将这小竹板远远丢开。 赵鲤见状也松了口气。 邢捕头虽吃拿卡要,但也仗义帮助过商户,因此只挨了十板子。 显然云上那位爷,考量罪行时是全方位的。 赵鲤又看旁边,这一看死死咬住唇才没笑出声。 只见张大人面前搁着两把荆棘。 他面如土色,嘴巴嗫嚅了两下习惯性想狡辩。 然天上却应景的出现一个画面。 一个微微胖的妇人叉腰拧张大人耳朵,张大人嬉皮笑脸保证:“下次再也不去了。” 邢捕头自己打自己时,赵鲤还有救的意思。 张大人赵鲤却是只想笑着看他倒霉。 食言吞千针,这是他该得的。 张大人垂着个脑袋,如丧考妣跪到了那两把荆棘上。 赵淮等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各自受罚。 只是目下他们罪行不重,赵鲤没看见她所期待的东西。 桥中,只她一人完好无损。 藏匿幕后之人一直没有说话,显然她晓得那桩错换旧事,却不知道赵鲤曾经的遭遇。 待到桥上这群道德败坏之人全部受罚完毕,风又起。
第1079章 裁决 长桥上,突然起的风迷了赵鲤的眼睛。 身侧那些呻吟声,突然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逐渐远去。 一些东西夹杂风中,拂到赵鲤睫毛上,痒痒的有些烫。 赵鲤举手擦拭,摸得满手细细的颗粒。 垂眼一看才发现是一些纸钱和白茅杆焚烧过后的灰烬。 这些灰烬随风卷动,忽明忽灭如漫天的星火。 在火光的尽头,赵鲤看见了飘在风中的一褂白袍。 先秦样式,麻制,未缝边,素白颜色。 虚虚浮在忽明忽暗的纸钱灰中,衣袖自然垂下,过长的衣摆拖曳。 虽只是一褂白袍,却鼓鼓囊囊,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穿着这白袍,立在火光的尽头与赵鲤对视。 赵鲤心一紧,下意识去摸腰侧的佩刀,却察觉到身后有什么。 她闪身到一侧的瞬间,正与一些影子擦身而过。 这些如白雾般朦朦胧胧的人影,蹦蹦跳跳从赵鲤身边行过,手中高高举着带着花穗的白茅杆。 漫天纸钱灰烬中,白茅杆上茸茸的穗子摇摇晃晃。 赵鲤耳边听得一声声以古老语言诵念的灵言。 她侧耳辨认,听得些片段,似乎是在祈求神降。 咕噜噜,一个死面团子撞上赵鲤鞋尖。 赵家诡案事出突然,身穿金红公主大衫的赵鲤,只来得及摘去最值钱的首饰头冠,脚上还穿着艳红凤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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