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子见满屋子的人都在认真听,抬起茶水润了润喉,低声道:“他们家除了闹子,还发生了很邪门的事情。” 先是皮货商的老娘。 老人家身子虚,睡眠浅,老是梦见一个老媪咚咚咚咚的敲他家门,问她买不买衣裳。 皮货商家虽说家境殷实,但也不愿花那钱去买成衣,每次都拒绝了。 这个梦做得多了,皮货商老娘心里也嘀咕。 人老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她知道好赖。 即便是梦里,她也从来不让那老媪进门,更不必说买衣裳,提着扫帚就将那个笑得像狸子一样的老媪往外赶。 这样一来一去过了几个月,入冬时,皮货商的老娘不小心着凉,病了一场。 整个人都衰败许多。 就在某天夜里,皮货上的老娘又做起了那个梦。 这次在梦里,她就像是吃了迷魂药,干下了傻事。 梦中,听见家门被敲响,皮货商的老娘非但不像平常那么害怕,反而高高兴兴的开了门。 将门外那个担着货挑子,矮小得不像话的老媪像是贵客一般迎进了门。 “买衣裳吗?” 矮小的老媪放下挑子,推了一下头上戴着的斗笠,露出老狸子一样的脸,笑眯眯的问道。
第110章 全家的寿衣十四文 按理说,常人见了这老狸子似的脸,心里指不定多害怕。 但那个梦里皮货商的老娘,好似未曾察觉一般。 高高兴兴的点头道:“好啊,正好入冬了,给家里人买身衣裳。” 那狸子脸老媪就像是平常做买卖一样,热情的招呼着皮货商的老娘来看。 那货挑子一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青、蓝二色料子做的衣裳,上面满是寿字纹。 皮货商的老娘丝毫没有那里觉得不对,高高兴兴的挑选着,拿起来在身上比划。 “这件给我儿子。”她给儿子挑了一件黑色的。 “这件给儿媳妇。” 这好婆婆又给儿媳买了一件蓝青色的。 刚给大人挑完。 那卖衣裳的狸子脸老媪又道:“给家孩子也选吧。” 皮货商的老娘一想,也是。 分别给三个孙子两个孙女都选了一件。 甚至家中奴仆佣人都挑了。 一件衣裳一文钱。 皮货商的老娘从钱袋子里掏出整十四文给了那狸子脸的老媪。 老媪乐呵呵的接了钱,挑着货挑子往外走。 前脚踏出门,后脚皮货商的老娘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正是后半夜,屋子里黑洞洞的。 老太太躺在炕上,身下火炕烧得烫热,但回忆梦中,她却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脚尖凉到天灵盖。 “你们猜猜,她在梦里跟那个狸子脸老媪买了什么?” 说到这时,李嫂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旁听的韩音听得遍体生寒,拽了阿碧的手:“寿、寿衣?” 青蓝两色,寿字纹,除了寿衣,韩音想不出其他。 “没错!”李嫂子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韩音一哆嗦,“第二天,老太太给我说时,我也一下子就猜到了。” 似乎就是因为买下寿衣,皮货商家突然开始发生许许多多的怪事。 闹子只是其中一桩,每天夜里都能听见有整整齐齐的脚步声从院门走进,直至穿过堂屋,走到后院又消失。 赵鲤心中一跳:“整齐的脚步声?” 她这突兀一问,让李嫂子一愣:“是啊,是整齐的脚步声,有时声音大得我们家都能听见,脚步声和铁叶子的哗啦声,就像……” “就像军队行军?”赵鲤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军队行军。”李嫂子点头应和,没有注意到赵鲤面色晦暗。 “除了这些,皮货商家里的人,也挨个撞见了诡事。” 皮货商家最大的孩子八岁,最小的才会走路。 孩子最是敏感,大的孩子要明白事一些,总是指着窗户外边说,那里趴着人看他。 小的几个说不明白,就整夜整夜的哭。 整条胡同里,每天夜里都回响着孩子凄厉的哭声。 除了孩子,大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皮货商的小妾,是从珠市里买来的,颜色鲜亮,满月盘子脸,纤腰丰臀。 整夜整夜梦见一个黑影,趴在她身上与她欢好。 一闭眼睛,就做着羞人的梦,一折腾就是一整夜。 没几天小妾就眼下青黑,满脸憔悴。 皮货商的正头娘子,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也是整夜做梦。 但比起小妾的桃色香艳,她的梦要恐怖得多。 每天夜里,都会梦见一个青面獠牙的大鬼,抓着她在一架硕大的秤上称量。 称完,便嘴里念叨:“臭舌、黑心、烂肺、毒肠……” 然后扯开她的衣裳,拿着一把生锈的剪子剪开她的胸口。 连皮带肉的剪开后,肋骨掰断,一样一样的将她的舌头、心肝肠肚,全部掏出来,码在秤上。 即便是梦中,那被生扯肝肠的痛还是让皮货商的娘子哭喊哀求,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甚至是家中仆从也没得清净,做着各种怪诞的噩梦。 左邻右舍都劝,让他们赶快些搬走。 但皮货商在外行商未归,他的老娘自从做了那个噩梦,就一直身体不太好。 他娘子不敢擅自做主搬走,听人介绍,在青龙寺里,寻了一个和尚来。 那和尚道是皮货商常年贩售狸子皮,遭了报复,在院中做了几场法会,念了好几日的经。 隔老远都能看见他家院子上方盘旋的烟柱。 待到法事做完,和尚就说老狸子的冤煞已经解了。 皮货商的娘子带着病恹恹的老娘重新回到了宅子。 或许真是法事有用,她们搬回去后倒也平安了一段时间。 元日前,皮货商回到家中,就想着吃顿团圆饭。 她们家中还买下了半扇肥猪,在院中架起柴火制了熏肉。 “出事头一天,老太太还端着瓷碗给我送来了一碗熏肉。”李嫂子说道这里时,有些难过,“我还想着回赠两条亲戚送的熏鱼。” “没想到,第二日,他家就出了那事。” “所以啊,小姑娘,你听婶子一句劝,那房子再便宜也买不得。” 赵鲤一直沉默听着,这时才道:“多谢婶子关心了。” 她本想说他们不怕,突然想到这宅子处理干净了还要往出卖。 想要摆脱凶宅的名头,这些胡同老嫂子就是最好的宣传。 于是笑了笑道:“不瞒婶子,我们是专门做凶宅买卖的。” 说着她故作神秘的,将玄虚子给她的小木牌亮了一下:“我们钦天监中有人!” 李嫂子看她这自信的模样,顿时信了几分,在京城中,钦天监可比什么青龙寺要权威得多。 赵鲤收起那桃木小牌子,又问:“婶子,出事那天夜里,可有什么异常?” 李嫂仔细想了想,有些犹豫道:“特别安静,算吗?” “他们家孩子多,夜里常有小儿夜啼。老太太病还没好彻底,也常听见咳嗽。” “可是那天夜里,格外的安静。” 赵鲤听她说完,又问:“那,后来死的那家子呢?” 李嫂皱眉摇头:“那家不熟,只听闻是什么亲戚。” 而且搬来当夜就死了,跟左邻右舍都没有太多交集。 “后面那家死的时候,也是这么安静吗?”赵鲤关心地问道。 李嫂想了想,肯定地点头说道:“是的!”
第111章 镇物,极寒地狱图 事情到此,赵鲤已经可以确定,前后两家人都是被厌胜咒死的。 且施术者十分阴毒。 通常来说厌胜之术,改变风水格局,害人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这次不同,为了快速弄死皮货商一家,施术者设置了十分狠辣的手段。 要施阴镇咒杀一个充满阳气的大活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气血衰败的皮货商老娘。 先是梦中哄骗她给一家人买下寿衣。 有了突破口之后,藏在房中的镇物手段开始发挥效用。 通过不同的梦魇和惊吓,消磨其中居住之人的精气神,使气血衰败,以人的精血饲育镇物。 到了某个节点,镇物猛然爆发,将那间屋子变成食人的怪物。 赵鲤轻轻摩挲着下巴,一般来说这样的会下这样的镇物,一定是生死大仇。 赵鲤问道:“婶子,我曾看过这皮货商家的窗棂,雕花精细,成色还很新,他们曾经重新修整过旧宅吗?” 李嫂想了想,点头。 换作其他事情她不一定记得住,但这修房上梁子,左邻右舍都是要帮忙还要送暖房礼的。 因此李嫂记得格外清楚道:“修过,就在出事那年的夏天。“ “他们家为了修葺老宅可是花费了不少钱财。” 李嫂子补充道:“请了两个匠工,不但手艺好,还用料讲究,雕工精细。” 说到此处时,李嫂像是想起些什么,犹豫了一下。 赵鲤一看就有内情,急忙追问:“其中可还有什么隐情?” 李嫂子面露挣扎,顿了会才道:“却是发生了些事情。” “本想着死者已矣,不想多口舌,但既然姑娘追问了,我也多嘴一次。”李嫂子道。 “当时他们家找到的匠工是一个师傅带着一个徒弟,要价不贵,手艺也好。” “就是中途出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李嫂子声音低了一些:“在重新髹制大梁的时候,那徒弟站在木梯上,他家小孩顽皮,在底下玩耍,撞倒了徒弟脚下的梯子。” “那木匠的小徒弟从高处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不说,还被倒下的梯子砸断了右手。” 赵鲤眉头一跳,事情的脉络瞬间更加清晰起来:“之后呢?” 李嫂叹了口气:“之后就闹了些不愉快。” “儿徒吃饭的手被砸伤,师傅怎肯善罢甘休,闹着要他们家赔钱,还要他家小孩磕头道歉。” “但他们家老太太和媳妇都疼孩子,一直言道孩子不懂事,不肯赔。” “硬说是那木匠的徒弟自己不注意,与他家无关。” “就这样闹了大半个月,闹到公庭上,他们家使了银钱,就……” 李嫂子没有明说皮货商家究竟做了什么。 但在座诸人都知道,就是贿赂买通那一套。 赵鲤突然想到窗户上的雕花:“难道出了这事,他们家还逼着这两人继续干活了?” 李嫂子有些惊讶地看向赵鲤:“姑娘怎么知道?” “常理来说,生了这样的矛盾,自然是一拍两散,谁知道他们家不甘心,这样手艺好还便宜的木匠满京城找不着,就以已经付了工钱为由,硬是逼着这木匠干完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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