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江闻璟为何会那般笃定地说自己是漠北人呢? 他主动开口:“璟瑜兄为何如此笃定地问我是否是漠北人?请璟瑜兄告知我。” 他的表情非常符合一个被朋友质问,心中委屈的形象。 江闻璟轻叹一声:“昨夜漠北的托雷王子带人劫狱,你可知晓?” 季童当然知道,但按这个时辰,盛京的事也不该传到这里,他佯装不知:“不知,所以你昨夜一夜未归,是为了这件事?” 江闻璟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正是,昨夜托雷劫狱,我与他交了手。” 季童轻抿着茶:“那托雷本就是你手下败将,如此看来,托雷应当也被抓了吧。” “是,他们一行三人,已悉数落网,”江闻璟语气平淡:“只是在落网时,托雷告诉了我一个消息。” 季童眉间微蹙。 不可能,托雷与他从未见过,再说了,托雷也不可能知道他跟在江闻璟身侧啊。 他疑惑道:“与我有关?” “是,”江闻璟手中茶杯应声而碎:“还记得先前在相府中,我们曾互相过招那一次吗?我守诏狱时,并未带长枪,而是用的长剑。” 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季童的脸色有些苍白。
第219章 瓜田里兴奋的猹 ……“我惯用长枪,剑招并不会几种,在与托雷交手时,便下意识用了你先前的剑招,”江闻璟停顿了一下,敛眸,脸色稍沉:“托雷说,此乃漠北人幼时习武的启蒙招式……” 季童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脸上的惊讶和疑惑神态极其自然,若不是江闻璟一早便从江稚鱼的心声中肯定了他的身份,只怕又要被他蒙混过去。 “所以,将军便是因此,觉得我是漠北人,亦或是,漠北奸细?” 他这话倒是出乎了江闻璟的意料,他本以为季童会解释,却没想到他竟是直接出言质问。 “只是怀疑罢了。” 江闻璟微眨着眼,语气平淡。 “怀疑……”季童低声呢喃着重复一句,随后他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有几分讽刺:“将军不是不知我家中情况,我们生活在漠北与天启边界处,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我身体本就比其他人孱弱,家父无奈,便为我请了一个师傅,让我习武的本意也只是想着能让我强身健体罢了。” “这漠北剑招,也是那师傅传授与我,我之前分毫不知,”季童看江闻璟眼中还有疑惑之意,继续道:“我若真是漠北人,又岂会在明知这是漠北剑法的情况下暴露出来,那不是故意招人怀疑吗?” 江闻璟眼神略微迟疑,季童看他神色有了几分动摇,轻咳了几声,声音失落道:“自将军救下我,我与将军也相处了数年之久,如今将军却只因这几招漠北招式,便怀疑我,实在是让季某心寒得很……” 他轻叹了一声,随即起身鞠躬:“将军既已有了疑心,属下也不在这里继续碍将军的眼了,属下这就起程回前线,往后将军若是愿意用属下,便继续用,若是不愿,便将属下贬为一个小卒便好。” 他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啜泣之意:“只是将军莫要将属下逐出军营,属下弟弟还未寻到,属下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只剩下这点希冀了……” 江闻璟看他半晌,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自己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他却还是这副样子来搪塞自己…… 他心下失望,面上却装作一副尴尬的样子道:“你我二人之间,何需如此,我若当真认定你是奸细,又岂会这般直言来问你?” “不过是一时被那托雷之言岔开了心神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也不要说这等赌气之语,你我之间的情分岂是这般轻易便能撼动的?” 他既已给了台阶,季童自然不会拿乔,顺着他的话走了下来。 两人面上推心置腹了一会,少年时的趣事也皆拿出来调侃了几句,刚才的剑拔弩张之势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随后江闻璟以公务在身为托词,先行离去。 季童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身影,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这说辞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糊弄住江闻璟,但按照他对江闻璟的了解,江闻璟此人重情重义,便是心中有疑惑,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他也不会轻易出手。 自己必须要想个法子,让这件事从江闻璟心中连根拔除,一点苗头都不能剩。 …… 许府内,江素兰也从大舅母府上回来,还带回了好几个新鲜地瓜。 一见到江稚鱼,江素兰便迫不及待地同江稚鱼分享。 “尚书家的小公子男扮女装去看花灯,正好被他的死对头,也就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公子撞了个正着,怕被他当众揭穿身份,尚书家的小公子硬是扮作女子陪了他一夜,第二日清早回府,午时便传来了礼部侍郎家的三公子被贼人拐进街巷,套上麻袋狠狠揍了一顿的消息。” 她双眼放着光,好似在瓜田内兴奋奔跑的猹一样。 “还有还有,高岩,你也知道,就是礼部侍郎四房那个。” 江稚鱼思索了一下。 【哦,想起来了,那个恋父癖小受是吧。】 江素兰:“……” 啊? 什么意思? 她眨了两下眼睛,接着凑到江稚鱼耳边:“清风馆不知为何不接待他了,他便去了白下的一个象姑馆,同清风馆一样,结果当日刚巧有个妇人在那里寻人,一推门,便看她丈夫正与高岩干那厮混之事……” “那妇人亲口同我们说,若是女子,她便也忍了,但她一看是个男的,当下便火气涌上了心间,大闹起来,作势拿刀要砍,那高岩衣服都来不及穿,只能扯下床帐来掩着,大庭广众下丢尽了颜面。” “现在礼部侍郎已经逐了高岩出府了。” 江稚鱼点头。 【那妇人是安乐侯夫人安排好的,吕代宗至今未好,和吕代宗关系亲密的几个人皆被他们迁怒,高岩的癖好也没有多么隐秘,稍微贿赂一下他身边的小厮便知道了。】 江素兰心下一惊。 怪不得呢,她当初和大舅母吃瓜时就在想。 妇人去寻丈夫,不去花魁歌妓的场所,却是去那脔宠狎昵之地。 原来如此。 江素兰睫毛微颤,“还有一件事,大舅母说,誉王要班师回朝了,圣上已经点头同意了。” 【点头同意?怕是想着引蛇出洞后,给他杀一个回马枪,掏了他的蛇窝吧。】 江素兰:“!!!” 皇帝和誉王虽是亲兄弟,但这关系盛京中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若是没有先帝的那道圣旨保着,誉王怕是早已先去和地下的亲人们团聚了。 如今圣上同意誉王进京,难不成是打着收回陇西的主意? 江素兰心中思索了一下,随后便放弃了。 她考虑这些做什么,又与她没关系。 只是若当真要开战,能不能派萧思远去,她实在是厌烦透了他。 像是也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江素兰这边刚想着,另一边的江稚鱼已经率先问出了口:“听说我不在的这几日,萧思远他日日纠缠着你?” 江素兰轻叹一口气:“也不知为何,他日日都来许府,却也不是因着嫁娶一事,好似只是来看看我,过了一炷香后便走。”
第220章 惯的都是病 江素兰被他的迷惑行为搞得是一头雾水,看着江稚鱼眨巴着眼睛。 妹妹什么都知道,肯定也知道萧思远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背后有什么目的。 正如她想的那般,下一刻,江稚鱼便给了她答案。 【他平日里和萧青梧厮混的时间太长,已经引起了孙月的怀疑,孙月性子火爆藏不住事,若是被她知道,定是要大闹一场。】 【所以萧思远每天找个时间来许府坐一坐,让探子回报给孙月,祸水东引。】 江素兰:“!!!” 拿她挡刀是吧?! 江稚鱼看着江素兰,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可怜的姐姐,变成了他们play计划的一环了。】 江素兰目露迷茫之色。 什么? 什么普雷? 【没事,过了今天,他就没时间缠着姐姐了,短则三年,长则不知道,没到时间,他回不来。】 终于给她轮到一件好事了吗?! 江素兰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双手紧握在一起,双颊泛红,尽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快!搞快点! …… 御书房内,刑茂之颤颤巍巍地站在殿中央,他身后两个锦衣卫跪在地上,详细地描述着昨夜劫狱的细节。 说到托雷言江闻璟所用的剑招是漠北招式时,刑茂之额上的冷汗直冒,皇帝执笔的手也微顿。 直到两个锦衣卫说完退下后,皇帝才开口:“刑大人,朕倒是不知,你的消息来源都通到朕的御书房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到刑茂之耳里却像一盆冰凌扑面而来,冷到了骨子里,听得他身子颤抖不止。 “圣上……圣上,臣……”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心中是无比懊悔。 早知道锦衣卫也在那处,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透漏给江闻璟啊! 皇帝一旁站着的福平看似脸色平静,实则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江昭荣提出江闻璟改换江康安时,皇帝身侧可就自己一个伺候的,想甩锅,都没处甩啊! 皇帝手指轻点着桌面,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福平自是知道他此刻的情绪。 “咚”的一声便跪了下来。 声音之大让刑茂之都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皇帝停了动作,浅笑着看他。 福平也没等皇帝开口,一骨碌将刑茂之的心腹是如何贿赂的他,他拿了多少,又分给了手下人多少,一分一毫丝毫不敢隐瞒。 “圣上明鉴,奴才这是头一回,求圣上看在老奴跟在您多年的份上,就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福平涕泪俱下求饶着,刑茂之也跟着求饶。 皇帝眼眸幽邃,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间,却听得外面的太监报:“江侍读学士求见。” 皇帝的脸色顿时缓和了几分:“宣。” 江稚鱼一进门便看见两个满脸泪痕的人抬头看着她,当下:“嚯”了一声。 【什么情况?】 皇帝轻招了招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同朕说?” 他边说边给江稚鱼赐了座,待江稚鱼坐下才道:“昨夜托雷王子一行劫狱,已被你二哥尽数抓获,朕还正想着,要如何赏赐他。” 【赏赐?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皇帝:“……” 几日不见,还是熟悉的味道。 一旁的刑茂之心中忍不住道:赏赐? 听了锦衣卫的话,皇帝心中定是已经对江闻璟起了疑心,莫说赏赐了,能保住自己的将军之位,都是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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