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公,什么事?”林雪竹问。 全公公行礼过后,说道:“娘娘,皇上遣奴才来问,娘娘是否得空,能去勤政殿与皇上商议最近提出的税收改革之事吗?。” 林佳瑗、蒋琪霜和陆氏听说元修要和林雪竹商议正事,连忙提出告退。 林雪竹对全公公道:“本宫的爹爹和娘亲应该等在宫外,找两个靠谱的人,将本宫的姑姑婶婶和姨母送出宫去吧。” “是。”全公公道:“三位夫人请稍后,奴才立刻就安排人过来。” 说完,疾走几步去安排了。 林雪竹对落红道:“咱们也走吧。” 说罢,也不等全公公带路,就带着落红去勤政殿了。 全公公安排了妥善的小太监带三位夫人离宫之后,发现皇后已经离开了。 他连忙抹了下额头上因为奔波而渗出的汗水,一路小跑地去追人了。 唉,皇后去勤政殿的路熟,但也得有人带路啊,这是规矩。 可他们的这位皇后啊,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守规矩的。 只不过,皇后可以不守规矩,他们这些奴才,却是不能的。 全公公越跑越快,若是古代有什么八百米跑的比赛,他应该能取得一个名次。 就在快要到达勤政殿的时候,他终于追上了林雪竹。 “娘娘真是让奴才好找。”全公公压制着狂喘的呼吸,尽量平静地和林雪竹说话。 林雪竹道:“本宫知晓需全公公带路去勤政殿,只不过,今天宫宴过后,本就时辰已晚,皇上处理政务辛苦,本宫不想让他久等,所以没等全公公就自己过来了。” 一番解释,听得全公公心里热乎乎的。 这就是他全心全意侍奉的主子啊,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全公公道:“娘娘考虑的是,是奴才安排不当,该提前安排好人手,送三位夫人出宫的。” 林雪竹全不在意,说道:“全公公,做人不要内耗。你跟着本宫与皇上多年,我们怎会不知道你是如何稳妥的一个人,更不会在这些小事上与你计较。” 全公公简直要热泪盈眶。 不过他也知道,主子宽容,那是主子好。 做奴才的,不能因为主子的宽容,就放低对自己的要求。 于是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放平脚步,在前方带路了。 林雪竹也不多说什么,跟着他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里,元修平日处理公务的偏殿灯火通明。 隔着窗纸,依稀能看见那个垂首埋案的人。 林雪竹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子酸涩的柔软。 这个国家最累的人,应该就是她夫君了吧。 平日里,她尽量让自己接受,她的夫君,是这天下之主,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全国上下成百上千万百姓的生活。 有句话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的夫君,自有他不得不扛起的责任,为了这份责任,也必有牺牲。 可今天,热热闹闹的宴饮过后,他又回到了这个让他变得无比孤独的地方,继续扛起这个国家的重任。 看到这一幕的她,就是犯矫情了。 林雪竹不由得轻叹一声。 全公公和落红都是敏感之人,见林雪竹迟迟不进殿去,反而站在门口叹气,都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娘娘,何故叹气呢?”全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林雪竹道:“本宫的夫君,平日里都是这样累的吗?” 全公公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将头垂得更深,回话道:“皇上勤于政事,是奴才见过的,最伟岸之人。”
第708章 论做事情的手腕,还得是他母后 “娘娘,太子也在殿中。”全公公在推门之前,好心提醒道。 林雪竹点头,心中更添了一丝难过。 夫君宵衣旰食也就罢了,现在把她儿子也培养成这种没日没夜工作的性格了。 果然,殿门一开,父子俩一个在中,一个在左,都低着头。 “夫人。” “母后。” 两人看见林雪竹进来,齐齐叫出声。 “崇遇还在忙?”林雪竹问。 元崇遇点点头,“父皇让儿臣处理范阳城的案子,儿臣正在仔细梳理案情。” “好。”林雪竹露出温柔的微笑。 元修说道:“崇遇,父皇要和母后讨论税收改革的事情,你在旁边听着吧。” “儿臣明白。”元崇遇说着,便放下了笔,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林雪竹道:“崇遇坐近点,一起讨论吧。” “是,母后。” 元崇遇话音刚落,全公公便走了进来,带人把元崇遇的座位移到了元修身边。 林雪竹在元修的另一边坐下,理了理衣衫。 元修开口道:“夫人之前跟为夫提过,要征收什么‘个人所得税’,为夫不太明白,还请夫人赐教。” 林雪竹道:“咱们国家目前有田税和人头税,还有关税和市税。而缴税的人,主要是农户、商户等平民百姓。之前的税收改革,将市税和关税所占税收的比例提高,减轻了农户的负担。这得利于我朝鼓励经商,并由朝廷联合北境商会,完善产业结构,形成产业链,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经营成本。” 元修点头。 这些年,他和夫人一直在做这些事,现在看来,已经成效显著了。 林雪竹道:“士农工商,归根结底,是后三类人在交税。而这些当官的,享受着朝廷的俸禄,就连他们名下的产业,也是朝廷给的。他们的庄户虽然也要交税,但交税的那部分,都是从庄户手里出的。庄户辛苦一年,手中的余粮却所剩无几,这不公平。” 元修认同道:“所以夫人才说要进行税收改革?” 林雪竹道:“没错。我朝律法有规定,拥有土地和田庄者,每年从土地和田庄中所抽取的收成不得超过六成,另有三成是田税,农户手中所余粮食不过一成。夫君你看,其实大部分的粮食,都掌握在什么人手里呢?” 元修懂了。 林雪竹继续道:“还有人头税,便是家中凡有成年男子者,皆需按人头交税。因为户籍制度十分完善,人头税的收取很是便捷,也就是说,税收的成本也是很小的。但这样做,其实不公平。越是贫苦的人家,越需要男丁来进行劳作,而男丁多了,需要征收的人头税也就多了,这不就矛盾了吗?” 元修和元崇遇都频频点头。 元修问道:“那夫人这个个人所得税,又是如何征收的呢?” “每个人,以季度为单位,凡是有所得,就需要征收。并且,要按收入的梯度来征收。也就是说,贫苦的百姓可以少收或者不收,越是有钱的人,越要多收。”林雪竹回答。 元修品了品,说道:“夫人这样做,是不希望税收的重担都落在普通百姓身上,反而是享受这个社会更多资源的富人,却只进不出。” “没错,这样做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缩减贫富差距。当然了,效果有限,只不过,能让贫困的百姓,有个喘息的余地罢了。我认为,用个人所得税来代替人头税,是相对更加合理的做法。”林雪竹道。 她说完,就看见元崇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她问:“崇遇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元崇遇顿了顿,说道:“母后,儿臣认为母后的想法更加公平合理,只是,要触犯那些富人的利益,怕是阻力很大。” 他最近在处理与范阳城有关的案件,发现那些涉案的官员,为了脱罪,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在他看来,那些人为官不正,为富不仁,欺压百姓,草菅人命,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偏生,在触碰到他们的利益时,他们却是寸步不让的。 母后曾经说过一个词,叫做双标来着。 说的就是一个人对待别人和对待自己的标准不一样。 他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别说这些人都犯罪了,还想尽办法维护自己的利益呢。 若是平白无故被人触碰了利益,岂不是更要炸毛了? 因此,他推断,这个“个人所得税”,推行起来应该不容易。 然而,林雪竹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她说道:“崇遇,任何改革都势必会触碰某些人的利益,但如果因此便畏首畏尾,不去做事的话,这个国家就不会变得更好了。同样,你也要看到,当一部分人的利益受损的时候,更多的人获益了,那么这件事,就值得去做。一个国家的职责,不是照顾小部分人的利益,而是让大多数的人,都能生活下去。如果还有余力的话,要让这大多数的人,生活越来越好,这才是一个君王应该做的事情。” 元崇遇仔细想了想母后的这番话,认真地点了点头。 母后说得对,一个君王需要有魄力,便不能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面畏首畏尾。 不过,他终究还是担心的,于是他鼓起勇气问道:“可若那些被触犯利益的人要反抗呢?父皇和母后打算怎么办?” 这次,回答他的人是元修。 他说道:“那就需要一些铁血手段了,杀鸡儆猴,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说着,他便提起了他与林雪竹流放时发生的一件事。 “曾经有一个人被一群人欺负,你母后想要帮她。但若要让她和一群人对抗,她显然没有这个能力。因此,你母后便告诉她,让她不管如何被欺负,都逮着那群人里的其中一个往死里打。只要把这个人打趴下了,其他人便会害怕,怕下一个被选中的人是自己,出手时便会有所顾忌。人心一旦散了,就很难再凝聚起来,那么这个人的危局也就解了。” 他说完,元崇遇的脸上立刻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果然,圣贤书中说的都是大道理,论起做事情的手腕,还得是他母后。
第709章 评价太官方 元修见儿子受教,启发道:“举一反三,崇遇认为,如果此次税收改革受到阻力,该如何解决?” 元崇遇深思熟虑了一番,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择一反对之声最大,官位最高之人,严查。若其有不法之行为,则严惩。” “那要是他没有不法行为呢?”林雪竹又问。 元崇遇道:“或多或少都会有的,便是他没有,他的亲族里也一定会有。母后说过,不要轻忽人性。而贪婪,是人性中最大的弱点。” 元修笑道:“你可以这样预设,不过,若没有真凭实据,还是不要贸然动手。你可以让人悄悄地查,一旦掌握证据,则以雷霆之势,迅速处理。” “儿臣明白了。”元崇遇回答。 他想,这次范阳城的案子,也该是这么个查法。 林雪竹想了想,又问元崇遇道:“崇遇啊,你说,母后要征收的这个‘个人所得税’,该怎么收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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