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国已知道他是不成气候的,没成想,这般不成气候,行个礼也行出这番鬼样子,当下嫌弃之心更甚,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他常年习武,手上这一下力道没见几分,当即拍得林泽眼冒金星,愈发不在状态。 见状,他只好赔个笑脸,向许嘉宸告罪。 “太子殿下,实在对不住。竖子无状,扰了您的青眼。” 许嘉宸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开口道:“劳烦林国公关下门可好?” “呃。。。。” 林甫国这才发现,他们刚一番动静之大,已惊到旁人。 门口虽没有明目张胆敢来看笑话的人,但是隐隐绰绰的,那些人站在不远处,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这里,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有些胆子大的,还敢正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林甫国老脸一黑。 “还不去关门。” 他呵斥林泽,命他去关门。 林泽这会子仿佛一个受惊的鹌鹑,林甫国命他去关门,他半点儿意见不敢有,乖乖走过去将门关上后,找了个距离林甫国距离较远的地方站着,以防再挨打。 他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努力去接受先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一个人可以变化如此之大。 先前对他疼爱有加的父亲今日对他是又斥又骂,甚至两次动手打他,一点没有之前的慈父模样,就好像之前的那些疼爱全是他自个儿臆想出来的一样。 他悄悄抬头,余光瞥见与太子同桌而坐的林璟,一时之间胸腔内被一种名为自惭形秽的情绪塞满。 他怎么和林瓃比? 又怎么比得上? 他努力攥着衣角,眼眸中的委屈更甚,而昔日林国公同他的对话,仍清晰回荡在耳畔。 “你好好听为父的,有一日林国公府便是你的。” “可是,林国公府现在有世子啊。” “所以,你将他比下去,你便是世子了。。…一定不要辜负为父的期待。” 。。… 对啊,如果他是世子。。… 原本,他处在名为自惭形秽的情绪漩涡中,苦苦挣扎自贬,宛如一个溺水的人,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岸。就在他要被这种情绪淹没的时候,他仿佛抓到了一根浮木,蓦地生出几分嫉恨。 凭什么他要是这样? 凭什么他就要挨打? 就因为他是庶子吗? 倘若他真的将林瓃比下去,会不会。。… 这一刻,他似乎忘了自己之前还因比不上生出的自卑感,反而被他畅想出的旖丽未来迷住眼睛。 他在这边无限遐想,另一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许嘉宸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清隽的脸上温温和和,没有任何怨怼。他轻轻开口,说道:“林国公府好家教,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林国公怎能听不出许嘉宸的阴阳怪气,面上赔笑:“让太子见笑了,小子刚回来日短,恐不熟悉,还望见谅。” “熟不熟悉不重要,显然您这位儿子对林国公少爷的身份适应得紧呐,‘仗势欺人’这四个字学得好,很好!” 许嘉宸也不请林国公落座,任由他尴尬地站在那里。 他话一说完,林国公脸色变了变,故意装傻:“太子殿下,臣不明白您这话是何意。先前小子多有无状,自以为是兄长在此,鲁莽了些,恐也不算事仗势欺人吧?” 林甫国虽对林泽生了嫌弃,但此刻若是认下许嘉宸的话,等同于认下他教子无方、任子仗势欺人的罪名,那么,传到御史台耳中,免不了要被狠狠参一本的。 是以,他必须否认。 然而,他来得晚,不知晓刚才楼底下的那出闹剧。 许嘉宸全程坐在屋里,自幼习武,耳力比之常人好一些,林璟能听得清林泽方才在底下同人的争执,他自然也将那些话纳入耳中。 他说道:“林国公您来得晚了,没见到那个场景,原也不怪您。只是孤倒是不知,大道那般宽敞,为何贵公子好好走个路,偏有个不长眼的贱民撞上去呢?难不成是没看见贵公子脑门上写的‘林国公少爷’五个大字?还是,故意想要恶意碰瓷呢?” 他刻意将“贱民”两个字咬得重重的,听得林国公心头一颤。 许嘉宸一句一句的,虽没明着指责林泽,而是选择直接和林国公对话。 那这些阴阳怪调的话如巴掌一般一下又一下狠狠打在林国公脸上,任他脸皮厚,也是老脸泛红,面子里子丢了七七八八,再想辩解又不知从何处辩起。 怎么辩? 脑门上挂着“林国公少爷”五个大字,不是明摆着仗势欺人? 寻常百姓恶意碰瓷? 这岂不是更等同于开玩笑? 这话,连林国公自己都知道,估计反过来说更合适。 那便是,他儿子自己撞人又恶意诬陷。 林国公把这番话翻来覆去咂磨一番,尚未品出许嘉宸到底是何用意,便听见他接着开口。 “同时,劳烦林国公为孤解个疑惑,不知是孤年龄尚且,学识不足,孤怎地就不知我大宋国的寻常百姓好好地沿街行走,怎就担得上一个‘贱’的名头?是孤年岁轻,孤陋寡闻了,还是有人拿身份故意压人呢?” “这。。。。” 林甫国这下不用品了,意思已经明摆着了。 行街撞人、仗势欺人、颠倒黑白。。… 林甫国心底暗骂林泽,怎地这样不争气,偏生撞到太子手里。 他以为事情就到这里了,结果还没完。 “刚才贵公子明知林璟在包间内,肆意闯进包厢,无视其兄长。按亲疏关系讲,他们是兄弟;但若是按照律法来讲,他们应是臣民,这般大着胆子硬闯,难道是借了林国公您的势吗?视律法如无物?” 林甫国头大如斗,这一桩桩地加起来,可真是。。…难以善了了。 他试探问许嘉宸:“请问太子殿下,您看如何处置比较合适呢?” 许嘉宸喝光了一杯茶,再次给自己斟了一杯,闻言抬眸问:“林国公教子,还需要像旁人讨教吗?难怪。。。。” “不用不用,臣回去定要家法伺候,好好教导一番,叫太子殿下您挂心了。” 林甫国现在真的不能再听许嘉宸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他会忍不住想多踹林泽两脚。 “那林国公不妨赶快回家教导吧,现在有何不妥的,尚且能教导纠正过来。恐怕过些时候,年岁大了,心性养成,说不好会给国公您添不少麻烦呢。” “是是是,太子殿下说得极是,臣这便回去教导。有劳殿下挂怀了,容臣先行告退,回家教子。” 林甫国见许嘉宸应允,转身往门外走去,回头看见林泽还垂着头站在原地,想到今日被太子刺的一通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林泽立即跟上去,随林甫国出了包间,而林甫国直到走出包间,林璟始终一言不发,黑眸如漩涡一般,情绪深不可测。 许嘉宸等包间内恢复安静,说:“接着吃饭吧。” 但被刚才闹了那么一通,许念他们显然也没了胃口,寥寥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那些没来得及尝的招牌菜,显然没等着人品尝,便失去了滋味。 许念想想有点可惜,再一想林璟那个父亲林国公,更是头大。 感觉是个拎不清的。 偏又爱自作聪明。 她拉拉林璟的衣角,朝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小声说:“等你回去来找我,给你做好吃的。” 林瓃应好,抑郁的心情随之好了一分。 结果,他们说得小声,还是被许嘉庆听了去,他立即不满起来,大声抗议:“九妹,你居然对林璟这么好,我不服气不满意,我也是个小可怜,你不可以这样厚此薄彼。” 许念默默翻了个白眼,问他:“小庆,你还记得吃米线时说过的话吗?” 许嘉庆双眼一懵,显然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忘在脑后,根本想不起来了。 许念好心提醒他:“你上回说过的,再也不说我厚此薄彼了。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是米线不够鲜香,还是米花糖不够酥脆?叫你这么不满意?看着你这么不满意,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不如就不勉强了吧。” 许嘉庆心中一凛,连忙告饶:“九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说你厚此薄彼了。米线好吃,米花糖也好吃,我一点都不勉强,请你以后继续不勉强我吧,我喜欢你这么不客气。” “哼。” 许念轻哼。 许嘉庆站起身,绕过林璟走至许念身旁,挨着她坐下,小声求饶:“九妹,我真错了。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后再也不胡言乱语了行吗?” “哼。” 许念再次轻哼,不说话。 许嘉庆见状,一咬牙一狠心,说道:“要不这样吧九妹,你看行不行?鉴于我总是胡言乱语,但凡我再胡言乱语一次,同样的吃食我比别人多给一倍的银钱,你觉着如何?这样算不算有诚意?” “真的?不许骗人!” 许念闻言立时挽了个笑,左边的梨涡轻轻漩起,显得乖巧又可爱。 “我们就这么说好了哟,小庆。” 许念再次强调一遍,以防许嘉庆后悔。 许嘉庆:“。。。。”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九妹。 不过,用一倍的价钱哄了许念开心,许嘉庆也算放下心来,总比以后再也没得吃强吧。 有了他这一番插浑打科,屋内的气氛总算再次活络起来,方才林甫国他们带来的影响也跟着慢慢散了去。 许嘉宸看着时辰不早,言及是时候回宫了。林璟起身送他们,跟着他们一道出了吉祥楼。 四个人慢悠悠走在街上,之前便有些冷清的街道,此刻愈发冷清,行人寥寥无几。他们走至等候的马车前,许念和许嘉庆先行上了马车,许嘉宸落后一步。 临上马车前,他转头对旁边站着的林璟道:“小璟,你是世子,旁人是比不上的,不至于这般受气。拿出你对我时的嚣张劲儿,旁人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去。” 林瓃没说话。 许嘉宸叹了口气,转身上马车,进马车之前他听见一句话:“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弱到那般地步。” 许念顺利回宫,翌日睡到日上三竿,窝在暖融的被窝里,仍是不想起床。天气实在太冷了,她光是冒了个头,就觉着脖子冷嗖嗖的。 幸好,屋里头已经开始烧了碳。 因着他们这回朝内务府使了大把银钱,他们才愿意给他们寻常主子们用的银碳,免于许念会受炭烟侵扰。 许念在床上好好赖了一会儿,直到春桃把洗漱用具端过来,她才懒懒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穿衣起身。 “春桃,这天儿实在太冷了,真是不想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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