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闷了几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一日,赶上她月事。 如今的女人都是用草木灰的,将干净的草木灰装进月事带里戴在身上,弄脏了月事带再换干净的,如此熬过那几日。 云湘起先也嫌草木灰不干净,可是她也买不起纸来垫着,便只好将月事带上缝的棉布厚一些,换洗的多缝几个,尽量保持干净。 每次月事来,她都疼得难忍,快速忙完手头的活后,中午云湘草草吃了几口就回了后罩房,打算躺会儿。 没想到刚躺下,紫蝶就过来找她,“二奶奶让你过去一趟,快些起来。” 紫蝶是林婉月身边另一个大丫鬟,为人老实,长相只称得上清秀,比起精明沉稳的喜翠来,云湘也更喜欢与她打交道。 这会儿听到二奶奶三个字,云湘就有些紧张,一边将外衫穿上,一边又整了整头发,浅笑着问:“敢问姐姐可否知晓二奶奶寻我有什么要紧事?” 紫蝶端详了几眼云湘被痘疹子坏了的脸,想了想,低声说了:“二奶奶因着那两个丫鬟,和二爷话赶话说了几句,二爷提到了你和红雁。” 就这么几句提点,云湘就明白了,就是林婉月和陆清泽还是因为红雁一事吵了嘴。 他们吵归吵,又关她什么事? 云湘心中郁闷,本就因着月事各种不舒服的身体越发难受起来。 跟着紫蝶到了主屋那儿,才一踏进门,云湘就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之冰,她低眉垂首,小心福礼,“奴婢见过二爷,见过二奶奶。” 林婉月的眼睛红红的,见了云湘,便委屈地说:“你瞧瞧她的脸,就因为她这般,我才换了红雁伺候你,后来红雁脾气泼辣与清儿吵起来,发生那事又如何能是我的错?母亲给你的那两个丫鬟虽好,但我身为妻子,也想给你挑个好的,母亲给的你要了,如何我给的你便不要了?当时提云湘你是同意了的,倒不如,我依然把云湘给了你。” 云湘:“……” 她一时竟是不知对此事该说些什么,她算是看明白了,林婉月在林家使惯了争宠那一套,她要在怀孕期间也要牢牢把控住陆清泽。 陆清泽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心,到底体谅妻子怀着身孕,即便有气,到底也忍耐些,低声说:“如今我身边人已是够用了,又何须再添一人?” 云湘心道,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如直接告诉林婉月,他不需要通房呢。 可惜这世道,男人房里就非得放个人才行。 林婉月却不这么想,婆母给的那两个丫鬟,她不好随意处置,她是势必要在丈夫身边放个自已的人的。 今日她是真动了心思再将云湘给陆清泽,因着得用的人里,样貌没有比得上云湘的,又不好在婆母送人的情况下去外面采买婢女,而陆清泽对其他人都拒绝了,便只能再提起她。 “你这怪病,我让人去请了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来看,那大夫极擅疑难杂症,必能治好了你,大夫过会儿子就到,云湘,日后你便如先前说的那般跟在二爷身边伺候他。”林婉月柔声对云湘说道。 陆清泽无奈,看了一眼云湘,已是打算妥协了,想着算了,身边多养一个丫鬟也罢。 他叹了口气。 云湘听出陆清泽要妥协,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二奶奶,奴婢自知这般怪疾难治,无法伺候二爷。” 在场都是聪明人,云湘这么一说,陆清泽的视线便朝她看去,眼中略有惊讶,他听出这丫鬟拒绝的意思,哪怕妻子要给她请大夫治病。 林婉月眉头一皱,脸色微沉,没有立即说话。 丫鬟不愿,丈夫不肯,此时若再非要将两人凑一起,倒是显得她这个二奶奶无理取闹了。 陆清泽的目光滑过云湘满是痘疹子的脸,想起的却是那一日见到她没发作恶疾时的模样。 如今再细细一想,怕是这丫鬟原先就不愿意,倒是他误会了。 陆清泽向来对恪守本分的婢女宽和,眼神便温和了不少,多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他笑着温声哄林婉月,云湘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听到林婉月终于笑出来,开口让她下去。 云湘从屋子里出来时,直觉捡回一条命,捂着肚子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回走。 陆家属实很大,从春喜院主屋出来,云湘走了几步便觉得小腹一阵阵抽痛,便在莲花池旁的假山石那儿挨蹭着坐下。 这里才刚死过人,白日里人也少得很,她刚好可以晒晒太阳好好歇歇,也算是难得的惬意了。 但显然,有这么个想法的人,不止她一个人。 云湘才在石头上坐下不到半刻钟,就听到假山里窸窸窣窣来了人。 起先她也没怎么在意,却忽然听到女子含羞带怯的娇笑声:“爷,这儿才刚死过人呐,咱们在这儿却是不大好吧?” 随即一道极为低沉磁性的男声笑了声:“如何不好?花池假山,阴风阵阵,此处岂不解了热意?” 云湘一听,当时就紧张起来,竟是遇到野鸳鸯大白日的在这里调情了! 她立刻想走,但又肚疼难以不发出动静地离开,便僵在那儿没动。 女子用更娇怯的声音说着话。 男子哼笑一声,低语调情着。 云湘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真怕听到别的什么声音,忍着肚子的剧痛,跳下石头就快步离开。
第6章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到后罩房,云湘的脸还红着,这当然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尴尬。 或许这就是古代喜欢弄这么多假山的关系,除了可观赏外,还方便偷情呢! 春莲从外面回来,看到云湘红着脸坐在床沿,眨巴着大眼好奇地问:“云湘你怎么了,脸这般红?莫不是发烧了?” 这也不是假话,云湘之前就因为月事疼得厉害发过烧。 云湘含糊几句糊弄过去:“许是我今天穿得多,有些热。” 春莲是管厨房上的事的,刚忙完,这会儿也要歇一歇晌,她脱了鞋上床,盘腿坐着,眼里都是八卦,小声对云湘说:“七表小姐的十五岁生辰快到了,大太太要给表小姐办个及笄宴,原本咱们大爷一直在外头忙事,今日也特特回来了,大爷今日好热闹呢。” 云湘眨眨眼,心中忽然就怀疑那莲花池旁假山里那对野鸳鸯的男主角的身份了,怕不是那位陆家大爷吧? 陆家大爷住的院子名潮浪, 潮浪院,倒是真真符合了那浪荡的性子。 而去潮浪院,也得路过那莲花池。 “据说这次大爷从西北那儿弄了什么回来要送给表小姐做生辰礼,叫了四个壮硕猛男抬进来的。”春莲还在那感慨,“大爷对表小姐的心真真叫人没话说。” 可不是没话说,心在表小姐那儿,身体却又落在了别处,身心分离这一招,陆家大爷用得极佳。 云湘心中腹诽,嘴上却敷衍附和。 春莲又笑嘻嘻道:“这次大太太可请了不少人来呢,再过几日,我们可得忙着,好在你到那时月事刚好过去,否则真是磨人。” 云湘躺了下来,捂着肚子,点头庆幸:“谁说不是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锦画和红雀也回来歇晌了,云湘自觉和她们性情不投,没什么可聊的,便慢慢消了声,睡了过去。 …… 过了两天,云湘的脸就恢复如常了。 春莲特特地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高兴地呼出一口长气:“我先前还担忧呢,真怕你这脸恢复不过来,如今瞧着和以前一样美,嫩得能掐出水来。” 说这话,她还笑嘻嘻掐了一把云湘的脸。 云湘浅笑着拂开她的手,刚要说话,就听外边传来一道矫揉的女声:“美又怎么样?长成女儿身却是个不能用的,只当做花瓶摆设罢了。” 春莲心地单纯,说不出这话哪里不好,就听着怪不舒服,转头看向进门来的红雀,“你说什么话呢?” 这红雀生得也是娇美的,又是陆家家生子,走了门路填补了红雁的缺,为人有点拿腔拿调,拿眼尾扫人,刚开始还算相处平和,这几日却是耐不住性子了。 云湘知道,这红雀是奔着做陆清泽通房来的,哪知道来了后林婉月压根没考虑过她,便是沉不住气了。 这几日因为通房的事本就弄得心情郁结,此刻还听到这浸了大粪般的话,云湘也是忍不得了,笑着对红雀道:“你喜欢被人用那便罢,我倒是挺喜欢做只仅可观赏的花瓶。” 这直愣愣的回怼,毫不委婉,令红雀愣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你、你说什么呢!嘴巴倒是脏,什么叫被人用,我清清白白的!” 云湘回了一句心头舒爽了就行,穷寇莫追,不必再多言。 红雀也自知要是论对错的话,那话是她先说的,只跺了跺脚,推开门走了出去。 春莲还在茫然,云湘捏捏她的脸,笑笑便也走了出去,手腕上挎了只花篮。 她今日要去花园里摘些花,林婉月怀了孕对香料敏感,说是以后都要用新鲜的花瓣来熏衣。这所谓的熏当然也不是熏,而是摘了花,将花瓣铺满衣服,沾上那新鲜的花香味。 陆家大宅有好几处花园,最大的花园离这儿远,她要去的,就是春喜院外,莲花池附近的那一处花园,里面种了好些花,月季,芍药,栀子都有。 这会儿还早着,云湘本以为花园里没什么人,却没想到已经有人在这儿摘花了。 瞧着是潮浪院那边的女眷,带着丫鬟在摘花。 云湘离得远了些看了几眼,那女子穿着浅紫衫裙,梳了妇人髻,身姿曼妙,一举一动如画般,模样明丽如她手中捧着的粉芍药般。 她心中腹诽陆钧山那般色中饿鬼倒是好命。 云湘本也想摘些芍药,如今打消了主意,不想与隔壁潮浪院的人遇上,万一那浪荡的陆家大爷一会儿来花园寻他的美妾呢? 虽说自已身为陆钧山弟媳身边的丫鬟是绝对不能被招惹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湘藏在偏僻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用剪子摘栀子花。 陆清泽今日上午要出门访友,带着吉祥路过花园时,风吹来一阵栀子香气,说不清楚那一刻是受什么驱使,他偏过头朝花园那儿看了一眼。 穿着素色青布裙的少女微微弯着腰俯下身,纤长的手指举着把剪子,轻轻剪下朵花来,凑过去细嗅,润泽通透的脸上漾着抹自得其乐的浅笑。 洁白的栀子花儿,素色的青布裙,如画的清丽容颜。 陆清泽脚步微顿。 吉祥差点撞过去,见自家二爷站住不动了,忙好奇问:“二爷,怎么了?” 陆清泽收回看向花园的方向,语气温文,“没事。” 走了几步后,他又往花园那儿看了一眼,云湘已经不在那一处了,那儿只有一丛丛在风中摇曳的洁白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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