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湘对于胭脂这些,没什么兴趣,但这不妨碍她做出饶有兴致的模样打量挑选着。 若是她表现得不够欢欣、不够让陆钧山从心底感到满意,怕是下次想缠着他出来便是难了。 “少陵兄?”一道惊喜的声音从铺子外响起。 正陪着云湘饶有兴致挑选胭脂的陆钧山听闻那声音,抬头便看去,随即也笑着打了招呼:“原是子煜兄,怎这般巧?” 云湘悄悄抬头也看了过去,胭脂铺外从马上下来的男子瞧着三十来岁的年纪,看衣着,穿得富贵,上面却沾了好些脏污,面色也青白,胡子拉碴,看着很是不好。 不是之前看到的祝广霖和周文樘。 那男子察觉到有人打量自已,便也随意抬头看去,见到云湘时,怔了怔,眼中露出惊艳来,忍不住瞧了两眼。 陆钧山见了,难免心有不悦,站在她面前稍稍拦了一拦。 名唤子煜的是这扬州城内出了名的纨绔之一,大名宋文,也是好美色的,他没注意到陆钧山这小动作,毕竟,友人之间互赠美眷都不算稀奇事,多看两眼更没什么了。 此时他另有要紧事,他拉过陆钧山,道:“正有要紧事想找少陵兄!” 陆钧山是知晓这宋文家里的事,他家是盐商,在扬州城内向来混得开,这次被巡盐御史朱桥鸿捉到点把柄,找了个理由抄了家,虽是一家命留下了,但如今境况相比从前却是惨。 云湘今日出行的主要目的其实已经达成,见此便很是体贴道:“大爷自去忙去,我有鸣莺和成林陪着就行。” 这般自然大方的语气,惹得宋文又多瞧了一眼云湘,心道和陆钧山认识这般久也没见过他陪谁来逛胭脂铺,料定此女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再看陆钧山,眉眼间显然不赞同她说的话,便嘴上抹了蜜般,虽年纪比陆钧山大,却还恭恭敬敬叫着说:“小嫂子若是愿意,一道去楼子里吃些茶果,休息一番。” 听着“小嫂子”这新奇称呼,陆钧山莫名觉得有几分顺耳,点了头,“那便走吧。” 说罢,他还不忘让掌柜的将云湘方才看过的胭脂都买了下来。 酒楼离胭脂铺很近,云湘便低头跟着过去。 宋文在二楼开了间雅间,以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两人在这边谈事,云湘便在旁边吃茶果。 不是他如今落魄到省那几个钱不另外开间屋,是他觉着要和陆钧山说的事不是什么正经要事,不必多此一举了,且瞧着那“小嫂子”娇嫩,暂时陆钧山眼里离不得,才是如此安排。 陆钧山见他如此安排,也料定不是什么真的要紧事了,眉头一皱,道:“究竟是何事?” “我那儿子你也知晓,是个不爱走前门,却独爱走后门的,如今正是在外头惹上事了,少陵兄也知晓我家里如今境况,实在腾不出手救他,只能求少陵兄找了关系,将他救出。” 如今好男风在男子间不算什么,只陆钧山不好这一口,听到宋文说的是这般事,立刻皱紧了眉头,觉得污了云湘的耳。 甚至他瞧出了宋文对云湘的那轻视之意,面色便有些难看了。 可宋文只当陆钧山这般风流人物身边跟着的是个鲜嫩妓子,哪里会给什么尊重,让她在一屋,已算作是对她的尊重了。 他见陆钧山拧眉以为是他不耐听这事,毕竟他知道他不好男风这一口,忙说道:“也是我儿运气差,前段时间苏州那儿送来几个鲜嫩小倌儿,说是要再养大个几岁,但我儿瞧见了其中一个,虽还小,却生得玉雪剔透,比女子还貌美,据说眼角有痣,极绝色,一下忍耐不住,不小心便闹出了人命。” “啪嗒——!” 云湘手里的茶盏一下落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 苏州来的,眼角有痣,极绝色……她这辈子的弟弟,便是那样一个玉雪剔透的!
第73章 “大爷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陆钧山听到隔壁茶盏摔碎的声音,朝屏风后看了一眼。 宋文的话还在继续:“本来这事也没什么,玩死个小倌儿而已,这扬州城里谁不给我宋家颜面,这事也就这么平了,可后面巡盐御史来了,查盐的事,后头这事也被扒拉出来,有人落井下石,我儿就被关进去了,还牵扯出了许多人命,不说也罢。少陵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出了事,也不用活了,少陵兄你帮帮我,将我儿从里面弄出来,我还有些私藏的家底,都可以买我儿的命。” 他本是不耐听宋文说这些,只觉得耳朵都因此脏污了,但人家儿子就一个,如今怕是要被判斩刑,也不好落井下石,便含糊着道:“此事我去替你打听一番。” 宋文感激涕零,仿佛陆钧山此刻已经携儿从牢中出来一般,忙起身作揖,“多谢少陵兄,这扬州城里,也只有你这般仗义了!” 陆钧山又与他闲扯几句,便是借口要陪云湘送了客。 宋文连连点头,临走前,往云湘那头瞧了一眼,心道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娇娇儿,如此把握住了这扬州第一衙内的心。 后来他离开这儿后,和其他人喝酒试图联系感情时,少不得拿这事出来炫耀,有意无意地透露出陆钧山身旁如今有个迷倒他的仙娥一事,并讨好般地将云湘的容颜说得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绝色。 这事因此后来惹出来些事。 不过此时陆钧山毫无心情关注那宋文如何,他走回屏风后,就见先前还温柔浅笑的人,这会儿脸色煞白,额冒虚汗地瘫坐在椅子里。 “怎这般模样?是否是被那纨绔的浮浪之语吓到了?”陆钧山几步走来,在云湘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给予些抚慰。 结果那柔软的小手如今竟是冰凉一片,掌心也都是湿汗,他凤眼一挑,有些懊悔没另外开一间房让她歇着,低声道:“那些个纨绔的话,听过便忘了去,勿要放在心里堵了自已的心。” 陆钧山此时声音温柔,很有几分宽慰人心的力量。 但这被宽慰到的人一定没有云湘。 云湘到这会儿才缓过劲来,忽然急急反手握住陆钧山的手,“大爷,我和弟弟老家是苏州的,我弟弟小虎,大名戚怀信今年九岁,样貌与我生得很是相似,加上年纪小,很是玉雪剔透,漂亮万分,他右边眼角下有一颗痣。” 也就是说,被害死的人很有可能是她弟弟! 陆钧山听了这话,也是心惊,暗暗抽气,看着云湘蓄满泪的眼睛,总算明白她如此惊吓的原因。 就看云湘这样貌,便可想象与她生得相似的弟弟如今该是如何玉雪可爱的模样,那些个喜好男色的,不少便喜爱那等年幼的,九岁这年纪恰是合他们胃口的年纪。 一时之间,陆钧山也是不知说什么好,这世间竟是这样巧的事! 如今人还不确定,他只能轻轻拍着云湘的背,低声道:“或许只是巧合罢了,莫要太过忧心,等爷的人去查了消息来。” 云湘却咬了咬唇,也竭力安慰自已,是,还是要查清楚了再说,世上样貌相似的人很多。 但忍不住的,她看向陆钧山的一双眼里有一瞬是犀利的,可那眼神转瞬即逝,他怀疑自已是不是看错了。 正要再看时,云湘便红着眼睛问:“大爷可是要帮那人?” 陆钧山的意思是随意替人打听一下,糊弄过去便是,这等脏事莫要沾染了他的手,可他担心自已如实说了,会影响云湘心中他英伟仗义的形象,便十分伟光正道:“既是友人求助,自然是能帮就帮。” 云湘听到这话,攥紧拳头,忍了又忍,却实在是忍不住,她看着陆钧山,脸上勉强想扯出笑,却发现着实扯不出来,且不说那究竟是不是她弟弟,如今还没查到,她可以心怀期盼,但这般下作的纨绔,还有必要去捞出来吗? 就该是死在监狱里。 她知道,不论古今,这样的事有许多,就说随意买卖丫鬟去窑子里,便是可怖至极的事,她差一点亲身经历,可如今事放到眼前了,她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不能装没听到。 “大爷如此仗义良善,实乃让我佩服。”云湘看着陆钧山道。 这回她虽是没自称奴婢,但陆钧山偏又听出阴阳怪气的味,一时眉头拧着看她,却听云湘柔声道:“不知大爷是否平日里也是个好男色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云湘不得不怀疑,想到这一点,她心里生出一股浓浓反胃来,实在控制不住,捂嘴干呕一声。 陆钧山听到她那一声问就已经是眉头紧锁了,看到她脸上露出厌恶地偏过头去干呕,顿时就戳到他肺管子了。 他伸出大掌掰回云湘的脸,他不知怎么的,见到云湘脸上对他露出的厌恶,心中的气就控制不住,开口时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嫌爷恶心?” 说完这话,他也是意识到自已的话惹人误会,刚要解释他并不好男色,就见云湘垂下眼睛,收回了一切温柔,表情淡漠又平静:“不敢。” 就这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叫陆钧山简直是有气都没处发,他的唇瓣都气得哆嗦了,“爷不是你的天?爷做什么还轮得着你嫌恶心?” 云湘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想继续与他虚与委蛇做出温婉柔顺的模样,可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去哄他,只低头道:“大爷说得对。” 陆钧山站了起来,叉着腰在旁边挪了几步,余光看到鸣莺还站在旁边,怒喝一声:“不长眼的奴婢,还不滚?” 云湘便起身,对陆钧山福了福礼,就要走,却被他伸手用力拽住,“哪个说你了?” 她抬头,看到了快步离开的鸣莺,才知道陆钧山说的人是谁。 她这会儿没心情和他争辩这些,心里烦乱得很,只低着头站在那儿。 陆钧山恨死了云湘这一副木头的模样,忍着气指着她追问:“爷说的什么是对的?说你嫌爷恶心是对的?” 云湘皱了下眉,垂眉敛目语气平静道:“大爷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第74章 大爷正在上边天子二号房等着二爷呢! 陆钧山快气死了! 叉着腰来回走了好几步路,云湘说的话在脑中嗡嗡嗡作响,最后气得只知道用一双凤眼瞪着她。 云湘就是一副任由你怎样的模样,模样依旧柔顺,但却有本事将陆钧山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脑中复盘刚才的事,终于瞪着她说出一句:“爷几时说过好男色了?” 听到这一句,云湘才给出了点反应,迟疑着抬头,那清荷般美丽的小脸上的疑惑浓得让陆钧山又好一顿气,“爷刚刚是在指责你嫌爷恶心!爷可没承认好男色!” 云湘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此,但她不理解,既然他不好男色,为何对号入座般指责她嫌他恶心这事? 她看着陆钧山不说话,但心里对他的恶心感此时消下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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