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姜蕊毕业后换号了, 旧手机号留给她妈妈用了, 虽然闹了个笑话,但好歹还是联系上了, 姜蕊现在没有男朋友,而且也还没忘记他, 他们中午约好一起出去吃午饭了。” “哥哥出门以后,我和爸妈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我通过未成年退款渠道把那几个皮肤退掉了,把钱还给了爸爸妈妈, 他们看我知错就改, 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而且看在我帮哥哥成就了姻缘的份上,爸妈把辛苦做了一天一夜的大餐留给我享用了。” “不过, ”小男孩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讨好起来, “大师, 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什么事?”白眠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说:“我爸妈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把这事打电话告诉了我的班主任,班主任又告诉了全班同学,现在我在学校里出名了, 班主任要求我把这件事写成一篇作文,不少于六百字, 我最头疼写作文了,大师,你能帮我写吗?署名就写我,桃源小学,六班……” “……啊这,恕我无能为力。”白眠无情地拒绝了男孩。 男孩可怜巴巴地哀求起来:“求求你了,大师,我们班主任郑老师可啰嗦了,像唐僧一样,我要是不写,他就会把我叫到办公室唠叨……” 听到小男孩的话,翁旭华突然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把在场所有人都吓着了,他问小男孩: “桃源小学,郑老师,你说的是郑书源吗?” 小男孩被吓呆了,结结巴巴地回答:“是啊,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混蛋!”翁旭华的怒火被点燃,他又是一拳,把桌子上的笔筒打翻了。 见翁旭华火气这么大,小男孩吓得挂断了连麦,高瑾也没有上来劝,而是黯然地躲进了厨房,店里的围观群众都一脸懵逼地看向翁旭华,这么多年,谁也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就连白眠都有些不知所措,瘸哥却仿佛知道些什么似的,他老练地清退了围观人群,提前关闭了店门,店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老板,消消气。”瘸哥走到翁旭华身边说。 翁旭华重重地向桌面上砸出一拳又一拳:“看他现在那个样子,我怎么能消气?我女儿就是被他害死的,现在我女儿埋在地下,他却过得风生水起,苍天不公啊!” 听翁旭华这么说,白眠明白了这件事和他女儿的死有关,她匆忙关掉了直播,悄悄拉了拉瘸哥的袖子: “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瘸哥欲言又止,他看了看翁旭华的脸色,翁旭华倒也没有阻止他,于是他把白眠拉到一边,低声讲了起来: “老板和老板娘他们两个看上去和和美美的,但是他们的日子其实一直都过得很压抑,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女儿的死,这件事只有我这个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员工知道。” “大约三十年前,老板他们两口子生活在村里,喏,就是咱们店铺后面的这座大山上,老板在村里当村医,名声很好,他们两个有一个独生女,名叫翁茵茵,老板特别疼爱这个女儿,在当时那个年代,他坚持不要二胎,只生这一个孩子,只对她一个人好。” “翁茵茵就这样被他们两口子捧在手心上长大,长到了十八岁,这孩子人生的前十八年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家里要什么给什么,这就导致她的性格很骄纵,也间接导致了后面的悲剧。” “翁茵茵十八岁的时候和隔壁村的男生谈起了恋爱,这男生就是老板刚才说的郑书源,以往不管茵茵做什么决定,老板都会支持她,但是唯有这件事,老板死活都不同意。” “那个郑书源去老板家里吃过一顿饭,老板看他的面相,总觉得他不是好人,是个狼心狗肺之徒,面相这东西,虽然是迷信,但是有时候也准得很,老板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很毒,既然他不支持,那老板娘也就跟着反对了。” “那天夜里,老板专门找了个时间,把茵茵叫到屋里,和她单独谈了话,希望她能和郑书源分手,但是一向骄纵惯了的茵茵哪能听进去这些?这孩子当时也是脾气上头了,和她爸爸大吵一架,然后当场就离家出走了。” “那晚老板也在气头上,要是以往啊,孩子失踪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但是那天晚上他和孩子赌起了气,就偏不去找她,他想,让这孩子在外面吃点苦头,也许就会懂事了。” “那天夜里,茵茵一夜未归,老板本以为等到天亮她就该回来了,可是白天还是没动静,老板慌了,他们两口子开始在村里到处寻找,找来找去没找到,最后他们连隔壁几个村都找了,可就是没有茵茵的消息。” “老板一想,茵茵肯定是躲到郑书源家去了,于是他去郑书源家里要人,郑书源却坚称自己没见过翁茵茵,打死都不承认,老板没办法,只好回家等待。” “就在茵茵消失的第四天,村里的河里飘来了一具尸体,那是一具女尸,有长长的头发,已经泡得完全看不出长相,那时候正是夏天,天气炎热,尸体高度腐败,就像一块湿溻溻的海绵,用现在的话来说,其实就是巨人观了。” “那时候又没有验DNA这种技术,人们只能靠衣物来辨别尸体身份,女尸身上的衣物是茵茵走丢前穿的,这具女尸就这样被认定为是翁茵茵。” “知道茵茵死讯的那天,老板娘的嗓子都快哭哑了,老板几乎一夜白发,由于那时候人们都没有报警的意识,遇到事只知道私了,而且当时也没有高明的刑侦手段,这件事就这样成为了一桩悬案。” “村里的人都觉得翁茵茵是在和父亲吵架之后,一气之下跳河自杀的,老板呢,却坚信茵茵是被郑书源害死的,因为当时女尸是从河的上游漂下来的,老板所住的槐花村在河流的下游,郑书源住的柳树村在河流上游,老板认为这事和柳树村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猜测,或许是翁茵茵在离家出走的当晚去找了郑书源,两人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口角,郑书源把茵茵推到河里淹死了。” “这个猜测也很合理,但毕竟是猜测,没有什么证据,老板和老板娘去郑书源家里闹过几次,郑书源坚称这件事和他没关系,老板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呢,老板和老板娘受不了村里的流言蜚语,举家搬到山下的青水镇生活,他们租了一个离大山最近的商铺,开了家中医馆,他们的女儿就埋在山上的墓园里,靠着女儿近一些,他们也安心。” 白眠点了点头,难怪这里位置如此偏僻,师父却始终没想过换一个商铺,也难怪自己从墓地里出来以后,直接就走到了这里。 瘸哥有些不服气地说:“这些年,老板和老板娘过得郁郁寡欢,那个郑书源却越过越得意,他考上大专,离开了村里,毕业后又去镇上当了一个小学老师,单位给分配了房子,后来他娶妻生子,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就在前不久,他还得了个十佳教师奖,买了辆好车,总是开车招摇过市,真是恨得人牙痒痒!每次有人提起他,老板都会情绪失控。” 瘸哥讲完了翁旭华的往事,咬着牙说:“要我说啊,老板就是太讲道理了,非要找到证据,要是我啊,谁害了我,我一定亲手了结了他,管他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白眠劝道:“你都说了,这只是猜测而已,怎么能随便动手呢?要是猜错了,岂不是滥杀无辜?” “何况,根据你的讲述来看,郑书源确实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茵茵失踪的当晚,他都没有出现过。” “哼!”瘸哥闷头哼了一声,不是很认同白眠的说法,“你又没经历过,哪里会知道我们这种人的恨……算了,不说了,还是先想办法安慰安慰老板,他们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别再气出个好歹来。” “这个世界上,能安慰他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相。”白眠看向翁旭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站起身来,大步向翁旭华走去:“师父,如果你信任我的话,请让我给你把脉吧,我可以帮你调查出当年茵茵死亡的真相。” 虽然白眠对外宣布的规矩是一日三卦,但是遇上这种特殊情况,她也不介意破例。 翁旭华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徒弟,我当然信任你,我之所以一直都不敢找你把脉,就是害怕……害怕听见茵茵当年死亡的过程,无论她是自己主动跳下河的,还是被人推下去,我都不想听见这个过程,让我再听一遍她死亡的经历,无异于让我再一次面对她的死亡,你明白吗?” “我明白,”白眠对翁旭华伸出手,“但我不能看着你这样折磨自己,茵茵的死是你心里的一片旧伤,只有把它挑破,你才能正常生活。” 翁旭华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就算知道真相又怎么样呢?就算你告诉我凶手就是郑书源,可是三十多年过去了,根本就连一丝证据都没有了,我拿他有什么办法?让我眼睁睁看着凶手快活度日,岂不是更受折磨!” “世事无绝对,不到最后一刻,总会有转机的,”白眠又向前走了一步,再次对翁旭华伸出手,“师父,这三天以来,我们一起处理了这么多事件,哪一件不是充满了转机?或许茵茵的死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师父,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告诉你真相。” 翁旭华茫然地看着白眠,心情仿佛又回到了女儿失踪那晚,犹豫了一会之后,他终于颤抖着把手递给了白眠。 “白大师,请你,为我把脉。” 白眠和师父转换了角色,师父第一次坐在了患者的椅子上,他把手臂放在了白眠的诊脉案上,白眠搭上两指,静静地感受了片刻,瘸哥屏住呼吸,等着白眠发话。 白眠薄如蝉翼的睫毛轻抖了抖,她睁开眼,眼里是少见地震撼,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师父的手说: “茵茵,并没有死。” “什么?”翁旭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 “茵茵没有死,她还活着。” 白眠又重复了一遍。 “啊!我、我,等等,老婆子,老婆子,你快出来呀——”翁旭华大声叫喊着,把高瑾从厨房里拉了出来,两位老人一起在白眠面前坐下,他们有一肚子问题要问白眠。 “可是当年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尸体身上分明就是茵茵的衣服呀!”翁旭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她没有死,她怎么不回来找我们呢?”高瑾紧随其后,提出了这个问题。 瘸哥也反应了过来:“对呀,如果茵茵还活着,为什么她这么多年都不来看看爸妈?难道——难道她被囚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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