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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季同呼吸一窒，就像有一把尖刀把他劈成两半，灵魂已经破碎，身体还在坚强。 “立刻执行我的命令！”阳莱给了连天狠狠一击，随即落到李季同面前，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冷酷严厉的语气对着李季同说话。 李季同睫毛颤动，像是寻觅一线生机的蝴蝶，“是。” 精神网铺开，在场的所有人都收到了这道不明所以的命令。 “拟态留下，所有人，立刻带着那些人走，马上！” 阳莱看向小黑所在的方向，收回精神池，随即以神塔为地基，深深的扎根其上。 被无数次朝拜的神塔，轰隆巨响，就此化为废墟，一棵高耸入云的巨大绿树扎根于此，树身上环绕着的雕画活了起来，从树身上腾飞而起，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随即冲向那些精神体。他们各自占据一方，形成包围，竟然将从无脸人身上飞出来的精神体全部围困起来。 趁着机会，其他人没有任何犹豫，精神体散开，将所有人从房间中驱赶，以最快的速度迁移。有不愿意离开的，这时候，没有人和他们废话，不愿走就死！ 收到李季同信息的扈星晖狠狠的拍了桌子，“不要和那些变异兽继续纠缠，现在立刻支援他们！将那些人尽快救出来。” 无数人从飞船上跳下，朝着居民区而去，他们的速度很快，疾驰而来，甚至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被他们强硬的带走。 长清风收到发来的精神流动图，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带领的拟态师们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等着他的命令。 “现在，所有人，立刻开始制作。”他哑着嗓子，下达命令。 “是！”抬手敬礼，军靴碰撞的声音，在这架安静的飞船中很不常见。长清风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已经沉默许久的弟弟，滑动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是我猜错了，他精神体的能力不是融合，而是复制。” 为什么会将阳莱曾经修复过精神体的人都带来这里，因为他们的精神体严格上来说已经不算一个完整的精神体，阳莱修复的部分，是拟态，只是因为阳莱精神体的特殊性，那些拟态具有一定的生长性和适应性，逐渐会和原本的精神体逐渐融合。 最后彼此不分，这样的精神体，没有那么容易被连天融合。 阳莱如此急切，长清风已经猜到，连天的精神体，不止是复制别人的精神体，还可以复制别人的拟态。 这是他不知道吸纳多少人精神体才能混合出来的怪物精神体！ 长清风低头看着别扭的蛇尾巴，他的精神体，现在是不是也成为了那无脸人的一部分？在此之前，他是不是也是连天人选中的一个人。 连天不但可以复制，还可以吸纳他人的精神力，去的越多，反而是给他增加战斗力。 阳莱要以这颗星球为囚笼，将连天彻底的困在上面。 现在她送出来的精神流动图，只是最基础的，能够支撑这个囚笼拟态的主心骨，是阳莱的精神体。 是小黑…… 柳无水抬起头，发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长清风，“我会失去这个学生吗？” 长清风身体一抖，看向站在角落的班子石，在此时此刻和柳无水感同身受，“……我不知道。”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要重现自己当年的痛苦。 “为什么要一个年轻人来拯救这个世界？”柳无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别人听得。 刚刚来了季向天正好听到这句话，她捂住了嘴巴害怕自己的呜咽给旁人发觉。李斯伯揽住妻子的肩膀，安慰地拍拍。 他低声说：“这都是孩子们的选择。” 季向天冷静了几秒，看向陪伴自己几十年的丈夫，第一次怯懦，“他们还会回来吗？” 李斯伯沉默了，他不想欺骗妻子，也不想欺骗自己。 他的孩子，还会回来吗？ “我们不能留下来吗？”林立人憋着泪再一次向李季同确认。 所有人都撤出去了，现在只有他们几个在。 李季同将装着严白的拟态再确认一遍，“佛越，将严白好好地带回去。” 林立人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来了以后没有看到严白，他就想到这个可能，但还在尽可能的安慰自己，也许严白只是受伤太重。所有的猜测，在看到他的尸体以后都消散。 人命脆弱，他现在明白了。 “可是阳莱一个人……”林立人不甘心。 “这是命令。”李季同定定地看着他，再次重复，“是命令。” 林立人看向佛越，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被佛越打晕的月怜正趴在他背上，给不了林立人任何反应，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看着佛越，充满恳求。 留下来吧，我们一起留下来吧…… 佛越侧开头，狼狈地说：“遵守命令。” 林立人：“……我不走。” 刚刚说完，身体就软下来，李季同将他扔到三头身上，“走。” “马上这颗星球就要被完全关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是阳莱给我的芯片。”他将那包芯片塞到林立人身上，看着父亲发来的消息。 “五分钟以后，星球会被封闭，这是你们最后的离开时间。” 五分钟，足够了。 还有意识的两人，看着那棵轻柔挥舞枝条的巨树，那是小黑在和他们道别。 阳莱呢？已经看不见了。 “咱们得加快了。”佛越看着只有一个小缺口的拟态，对着身后的李季同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佛越没有转头，带着哽咽继续说：“我会把他们都带出去的。” “再见，阳莱。” “再见，李季同。” …… “他们出来了！出来了！” 看见三头从空隙中跃出，季向天和李斯伯那口气还没有松完，就见三头身体一歪，将身上的人甩下来，随即急速变小，飞快地从即将闭合的空隙中重新跳进去。 整个过程用不到五秒。 季向天踉跄地向前，她还记得自己在战场，克制住悲痛，将林立人扶起来。 她看着已经完全闭合的囚笼拟态，两行清泪落下。 季向天的一生中，遇到过很多次，原本以为还会见面的友人，其实早已见过最后一面，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和自己孩子的最后一面，竟然已经是很久以前。 佛越看着完全闭合的拟态，看见三头的尾巴，主人是傻的，精神体也不太聪明。 李斯伯走到他面前，再一次重复这段时间重复无数次的动作，他轻轻地拍拍佛越的肩膀，“孩子，你辛苦了。” 佛越喉咙干涩，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不起，叔叔。” 李斯伯摇摇头，“你已经做的足够好，去休息吧。” 佛越摇摇头，他把月怜放下，紧了紧绑在身上的箱子，“严家奶奶来了吗？” 李斯伯眼神落在那箱子上，说箱子或许不太准确，是一个做的很好看的拟态，有太阳月亮，山川河流，世间美好的风景，似乎都被制作者留在了上面。 “来了，你要去见她吗？” 佛越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背着箱子走了几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李斯伯面前，将李季同塞到林立人身上的包递给他。 “这是李季同留给我们的，里面有些芯片，可能还有一些他自己的东西。” 李斯伯接过包的手止不住地颤，“谢谢，谢谢你，孩子。” 佛越摇摇头，背着箱子朝外走去，他还需要去见严家奶奶，严白，一定也很想她了吧。 李斯伯等着妻子过来，将里面的芯片都拿出来，低声说：“其他的东西，都是儿子的。” 季向天紧紧地捏着，犹豫地看着丈夫，“你现在要看吗？” 李斯伯摇摇头，“不，我得先去看看这些芯片到底是什么。”一定很重要，不然不会送出来。 他走了几步不放心，又回到妻子身边，“如果害怕，就等我一起看。” 季向天没说话，李斯伯不能继续耽误时间，离开了。她低头看着这包，制作粗糙，不是机器做的，人工做的，儿子手艺不至于那么差，那一定就是阳莱做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包。 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一枚第一军的军徽，一枚李季同的军衔，还有一封被揉搓的有些过分的信。 季向天再一次哭了出来，眼泪无声又震耳欲聋。 她明白李季同的意思，阳莱的命令他遵守了，现在，他取下军徽，拿下军衔，证明他不再是第一军的人，那命令于他而言，便只是一句空话了。 …… “真是疯子！”阳莱看见重新回来的人，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哦，难道你不感动吗？”暂时和阳莱休战的连天喘了一口气，“你的小伙伴舍不得你一个人死。” 阳莱冷冷地看着他，“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连天嗤笑一声，“看来也不是一厢情愿。” 阳莱不再看他，脑子里还在想要怎么打败他。阳莱怀疑，连天不只占据别人的精神体，有可能，他还吸纳过一头蚩。 虽说看蚩和他的相处，还算亲密无间，要么就是连天隐藏了这段历史，蚩没有继承到，不然，他也不能这么从容的吸收小黑。 现在阳莱进退两难，小黑已经收不回精神池了，连天现在就像一苍蝇，瞅准机会就要上去叮一口，那四头神兽守着，还是会被他找到机会。 两人被对方折腾的够呛，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没有了其他人的供给，星球上的人也迁移出去，连天没了无限制的精神力来源，也不要想像刚才一样不要精神力一样的战斗。 李季同沉默地站在阳莱身边，将她扶起来。 因为没有力气，阳莱拍在李季同胳膊上的手软绵绵的，不像生气，更像是……李季同知道不该这么想，可是他的身体很诚实，耳朵在发烫。 阳莱无力地倚靠在他身上，低声问：“怎么回来了？” 李季同低低地说：“不能留你一个。” 说的轻柔，却也固执。 阳莱不知道说什么，又用力拍了他一下，内心却有些说不出的欢喜。李季同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在只有两人时，将生死忘却，情感喷涌，如开闸放水，奔涌入海。 连天见他们恍若无人的相处，只觉得刺眼无比，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李季同抬头冷酷地看着他，“我去杀了他。” 阳莱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别去。” 李季同不解，“他现在很弱，是好机会。” 阳莱笑了，怎么还是那么天真啊。她放轻声音，“别去，陪陪我。” 李季同全身僵住，所有的思绪都停留在手上的那抹冰凉和细腻。他顺从地坐下来，阳莱靠着他的肩膀，摸了摸，空荡荡的，“你的上校军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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