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山看向迎上来的辛锦,直接吩咐:“速去让火头军煮两桶姜水,多放着生姜,一桶给夫人沐浴用,另一桶分派下去。” 姜水沐浴和饮姜水皆是驱寒的好办法,过往军中将士有谁感染风寒,直接煮姜水洗一洗,不说全部吧,八九成都能迅速好起来。 裴莺沐浴去了。 从溶洞里带回来的钟乳石装进了箱子里,等着后续的处置命令。 霍霆山看着仍站在他面前的沙英,“杵在此处作甚,不去换身衣服?” 沙英当初也淌水而过,裤脚鞋袜尽湿。 沙英面色凝重,后牙槽痒痒,“大将军,后续您打算如何?李司州他们卑劣至此,欲要一举夺我们幽州军十五万士卒之命,倘若这……” “你这话是何意?”霍霆山打断他。 沙英后知后觉,“他们还未和您汇报?” 霍霆山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沙英这下明白了,敢情大将军回到军营后立马去了溶洞,还未来得及知晓投毒之事。 于是沙英从头到尾将事情说了遍。 霍霆山知晓投毒一事,但对方具体如何操作,当时过大江未提。 如今他听沙英讲是以病死腐烂的禽豕扔进河流上游,以达到传播疫病的目的。至于为何如此就能生疫,沙英也不太懂,只说是“主母说的”,霍霆山听后当即厉呵了声“荒唐”。 沙英也觉得很荒唐。 这疫病一旦爆发,难保会沿着官道流入附近的乡县,又从小乡县行水路或者陆路进入大郡县。 大郡县十万人口起步,像长安那等繁华地轻松容纳百万人。一旦疫病传开,那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李啸天这个蠢货。”怒到极致,霍霆山反而被气笑了,“我就说李康顺怎的瞧着一脸痴相,原来他爹就是个蠢的。” 沙英点头附和。 “两军的军营并非隔着千山万水,让幽州军染疫,他也不怕引火烧身?”霍霆山冷笑。 想起前后行动的两拨人,沙英说:“大将军,属下怀疑丛荆州在内从中作梗。” “不用怀疑,肯定是他,各州联军将至,丛六奇不可能坐以待毙。”霍霆山嗤笑,“也是稀奇了,他麾下之人竟簇拥这等卑劣鼠辈称帝,莫不是一个个皆是那耗虫化身?改日若抓到荆州武将或谋士,杀之前先给我狠狠揍一顿,看能否打出个原形来。” 沙英:“……” 不知想到什么,霍霆山陡然眯了眯眼睛,“陈渊之前说他追敌入洞,有两人遁入水中逃了。一人葬身蛇腹,另一人未寻到,是也不是?” 沙英不明所以,但如实道:“是的,那四名猎户当场被捕后,陈渊领着人马遁着林中的动静追击,杀了一批,抓了三个活的,最后逃了两个。” 霍霆山沉声道:“你和陈渊即刻领二千骑兵再回洞穴一趟,一千五百人在洞内搜寻,暗河和石柱后的犄角亦不可放过,另外五百人在洞外林中搜查。逃掉的那一个,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沙英心里惊愕。 两千骑兵? 大将军为何要大费周章寻那个逃掉的? 明明抓了另外三人再加四个“猎户”已足够审讯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沙英很快领命。马蹄隆隆踏响,骑兵队伍迅速出营。 而直到听不见骑兵的马蹄声,霍霆山才收回看向司州军营方向的目光。 如今再回想起今早,李啸天和他会面时的冷静平和分明是胸有成竹。对方确信“下毒”一定会成功,更肯定不久以后他们幽州军全部会从“饿狼”变成“瘟鸡”。 既然他如此笃定,那就让“事实”暂且如此吧。 只要将那条漏网之鱼找出来,不让他回去通风报信,然后放出消息,声称幽州军巡逻时杀了一队“荆州斥候”,估计李啸天不太可能会怀疑自己计划失败。 毕竟,寻常人哪知那等法子能生疫。 在外面站了片刻,霍霆山转身回营帐。 裴莺泡了个姜水澡,只觉浑身热腾腾的,本来塞住的鼻子也通了。 她系好帕腹的细带,刚拿中衣穿上,忽然听见掀帘的声音。美妇人动作稍顿,若有所感抬头,而后果真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绕过屏风。 他沉着脸,看起来挺唬人的。 裴莺心想他应该知道了疫病的事,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被他拥入怀中。 这人的两条胳膊像铁臂似的,紧紧圈着她,力道大得裴莺有种被他嵌入血肉的错觉。 这一刻,她好似听到了他过分吵闹的心跳声。
第130章 霍霆山比她高出不少, 骨架也比她粗壮许多,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有种被笼罩的感觉。 她紧贴着他, 不知是否错觉, 他胸腔内的那颗心跳得过分的快了。呯呯呯的心率极高, 隔着衣裳都存在感十足。 他没有说话, 但她却能感受到他满腔的汹涌澎湃。 裴莺莫名有些不自在,这种怪异的不自在来得突然, 哪怕是之前和他欢好都没有这种感觉。 它仅来了几个瞬息, 而后裴莺被另外更加不能忽略的事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膝下的衣袍是湿的, 挨着她时, 湿漉漉的长袍浸湿了她刚换上的裈裤,微凉的水气贴到她的皮肤上。 是了,霍霆山也是进了溶洞, 他来回趟过水, 甚至后面还和巨蟒搏斗过。不仅如此, 今天一大早他还领兵压着俘虏出去。 俘虏肯定是一个未留的处置了。 刀落后首级点地时, 肯定有一些温热的液体飞溅出来…… 有没有沾到他身上?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 看不出来沾没沾,那就当他沾了。 光是这般想,裴莺后颈处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立马伸手推他:“霍霆山你身上脏, 快放开我!” 他脏兮兮的, 怎好意思挨过来。果然,武将大多都是糙汉, 莽得很。 霍霆山稍顿,紧箍着她的手终于松开些, 他看见怀中的美妇人手撑在他胸腹位置,一脸抗拒和嫌弃,甚至急的连眼尾都有些红了。 霍霆山猝不及防哽了下,心里那阵发涨的情绪被她抵触得上不来也下不去,他觉得他也快一口气没上来了。 她又嫌他。 虽说他手臂稍松,不如方才用力,但还圈着她,裴莺再推,企图和这人隔开起码一臂之距,“我才刚沐浴完,你一身水一身泥的,怎好挨过来?” 霍霆山低眸看自己,他的黑袍沾水不显湿,但她的杏色裈裤能看出湿痕,裤腿位置已经湿了一片了。 霍霆山松开裴莺,轻咳了声,“方才是我情难自抑……” 他以前从未说过这般的话,今日是第一回,声音有些低,可惜对象并不想听。 裴莺将他推出屏风外,“将军手上事务应该不少,你且先去忙吧。” 霍霆山:“……事务不多。” 裴莺不搭理他了,加了姜片的水分外热辣,还热得很,美妇人除了裈裤,把腿又洗了遍,而后指挥外面那个事务不忙的帮她拿新的裈裤和帕腹。 等再从屏风后出来,裴莺才觉得活过来了。霍霆山见她洗完了,简单拿了两件衣裳接着进去。 “桶里的水我用过了,我让辛锦给你换桶干净的。”裴莺见状说。 “不必,我用夫人的。”霍霆山解了鞶带。 她平日没怎的出去,汗都未出,方才沐浴也是为驱寒。再说出汗了又如何,他又不嫌她。 霍霆山沐浴一向很快,没多久就出来了。今暂无战事,他穿着随意得很,中衣松散敞着,带子只随意系了系。 裴莺问他:“霍霆山,沙英他们是否和你说了疫病之事?” 主帐中只有一套案几,榻是可供多人共坐的连榻,霍霆山并没有立马坐下,“此事我方才已听闻。虽然夫妻之间言谢过于生分,但此番夫人从源头止住疫病,救了我幽州十五万军士性命,我却不能若无其事、只当是夫人应分之举。” “我有夫人乃我之大幸也。”他拱手作揖,向裴莺弯了那自从他双亲过世以后,再也没向任何人深深弯下的脊背。 霍霆山是真的庆幸不已。 若非她见多识广,他还真着了李啸天的道。幽州士卒勇猛不假,但那是在无恙的前提下。如若全军染疾,别说拿下荆州,能活着回幽州都不错了。 裴莺没有动,受了他这一礼,不过垂下了眼睛,“并非只为你幽州军,若疫病当真传开,我和囡囡他们也在劫难逃。” 霍霆山直起身,在裴莺旁边坐下,“我知夫人心善。” 可能生长于盛世,她身上有许多旁人没有的、也被现今世人弃之如履的东西。旁人或许觉得不适合,他却觉甚好。 不适合乱世又如何? 等他终结了这妖鬼横行的世道,改天换地,总会迎来适合她的盛世。 裴莺心道这人这张嘴也就在这种时候说话好听些。 她的手忽然被握住,用姜水沐浴后浑身冰冷不再,裴莺本以为自己够暖和了,但此时方觉人外有人,他的手掌的热腾腾的,像个小炉子。 这人以掌裹住她的手,还捏了捏她的指尖。 裴莺终于转头看他,而后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狭长黑眸,四目相对,她先移开了目光。 这人真是正经不过一盏茶时间。 “霍霆山,你后面打算如何?”裴莺问。 以她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种吃了闷亏便自认倒霉的软包子性格。 谈起后续,霍霆山眼底蔓起凉意,“陈渊之前说逃了两人,一人已确认葬身蛇腹,另一人暂且下落不明,我方才派兵去搜寻另一人踪影。倘若那条落网之鱼寻到了,那接下来就顺水推舟。” 裴莺琢磨了下最后那个词,“你是说,你想装作幽州军中招了,而后令他们放松警惕?” 霍霆山勾起嘴角,“正是。李啸天是个蠢的,又蠢又贪,且与我还有杀子之仇,若是有机会正面重创幽州军,兼之摘我首级,他一定不会放过。” 裴莺黛眉皱起,很是疑惑,“可你们如今不是盟友吗?他堂而皇之的向盟友发难,岂非告诉天下人他这个司州牧也反了?” “夫人,若他自觉有一举拿下的把握,反又如何?这天下已乱,早些反不过损些名声,丢些看重名声和忠义的名士罢了。”霍霆山说。 裴莺正欲开口,但这时帐外的辛锦端着午膳来了。 裴莺是早上出去的,在溶洞待了许久,直接跨过了午膳点,在溶洞里是饿的,现在饿的劲儿过了,反倒不饿。 霍霆山同样未用膳,膳食来了,先吃饭。 营帐内只有一张小案几,干脆不分餐了,膳食摆在小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午膳是小炒肉和麦饭,还有煎的小河鱼。裴莺的目光几番掠过那碟小河鱼,看起来有些想吃,但迟迟没有动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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