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他今晚有这番的感慨,多半是徬晚她的态度令他有些难受。 女儿和丈夫、继子等两个选择放在一起,她第一反应、打心底里选择了女儿。 他忽然将她翻过来,两人面对面:“夫人于我是对的人,那我于夫人如何?” 周围昏暗得很,连窗牗都落下了遮光的帏帘,室内一片昏暗,然而饶是如此,裴莺却仍有一股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 他在看着她,目光灼灼。 裴莺轻轻嗯了一声。 “‘嗯’是何意?”他不依不饶。 裴莺微微偏开头,企图逃离那道目光,“是对的人。” “夫人敷衍我否?”他先握住了她的手腕骨,随即顺着往上,捏了捏她的指尖。 那只大掌很是温暖,似有无形的丝线缠绕上,将她的思绪牵扯回今日傍晚,是这双手在她慌乱时稳稳的支撑着她。 裴莺被他捏着的手挣脱出来。 霍霆山动作微滞。 但下一刻,一只柔软的素手靠入他掌中,手指滑入他的指缝,慢慢和他十指相扣,“霍霆山,你是对的人。” 手掌还未完全相贴,就被他牢牢抓住收合。黑暗里,有人低低的笑了,“我就知晓夫人心悦我。” 裴莺在心里叹了口气。 * 荒野。 在树上睡了一觉,起来时孟灵儿挠了挠脸颊和颈脖处的蚊子包,随后从树上下来。 此时天幕泛着一层浅浅的鱼肚白,再过两刻钟左右才天亮。但孟灵儿等不了了,她是从河道里逃生的,对方定然沿河道展开搜索。 她得赶紧离开。 但走过一段后,孟灵儿忽然停下。 先生曾说过,大江奔流入海,河流大多是自西向东流。但根据地势的不同,有从南至北和从北至南两种。 “那条河好像是从北至南,那我往北走,说不准会遇到那些人。”孟灵儿喃喃道? 但担忧归担忧,她还是继续往前走。 要尽快回到司州。 孟灵儿并不知晓,在她离开几个时辰后、当时间来到下午的未时初,一队人马从她来时方向摸到这个坐落于郡县以外的小村子。 为首的男人面上带疤,浑身戾气,“前去寻人问问,村中是否有外人来过。” 那人领命,但刚下马,又被刀疤男叫住。 “常都伯?”那人疑惑。 “罢了,你回来,让庄响前去。”常鸣远点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庄响你去看看,莫要问成人,挑些稚童来问,若旁人问起,你就自称是那小娘子的亲眷,必要时刻还可赠以蜜枣铜板。” 被点名之人生了一张和善圆脸,在这群面无表情的男人中显得分外慈眉善目。 庄响领命。 其余人等候在村子外,大概一刻多钟以后,庄响回来了。 “常都伯,有发现!” 他激动道:“昨日徬晚有个独身的小娘子来到了村子,那黄口小儿说对方很是狼狈,面上、身上都很多草叶和泥,不见容貌,看着像在丛林中钻了许久。小儿还说那小娘子当时叫住了郑家的孩童,以身上银钱换了两块燧石和一顿餐食。” 刀疤男眼中有亮光划过,忙问,“后来如何?” 庄响却摇头,“那小童不知后续。常都伯,属下猜测她应该在郑家。” “都随我去瞧瞧。”常鸣远从马上下来,领着人进村。 本以为此番接的是个简单任务,未曾想那丫头竟诡计多端,还身手不凡。一个不察竟叫他们被个女郎杀了二人,对方还逃之夭夭。 此事如若传回长安,定叫人笑掉大牙,往后他还如何能在同僚里抬起头来,更罔论继续得纪大司马重用。 绝不能让裴氏之女逃了。 村中人口不多,他们随意问问就寻到郑家了。 直接入前院。 “你们是何人?”在前院编竹篮的郑母惊愕。 常鸣远并不在意她,他身后的士卒迅速入屋,将算不得大的房舍利落搜了遍。 “常都伯,并无发现。” “屋中只有这个妇人,其他人估计是出去了。” 搜索很快结束。 常鸣远将目光移到郑母身上,“昨日那小娘子如今在何处?” “什么小娘子?”郑母面色发白。 常鸣远抽出刀,一刀将郑母编到一半的竹篮砍烂,“老实回答问题,你也不想步它的后尘。” 郑母惊得面无血色,“您、您说的那个小娘子,我没见过她,我不知晓。” “莫要胡言。”长刀横过,直接架在郑母的肩膀上,刀刃还差一寸就碰到她的颈脖。 郑母惊得抖如筛糠,“我真不知晓,那小娘子未曾进村,她只托我家孩儿捎带一顿饭。在外用过膳后,她便离开了,我与她非亲非故,真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隐瞒至此。” 常鸣远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妇人,她面白如纸,看起来下一瞬就要昏过去。 倒能看出她倒没说谎。 就当常鸣远欲要收刀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回来了。 常鸣远准备移开的刀刃停下,于是郑羽和郑可回来时,看到院中满是陌生人,而对方还拿着刀刃架在他母亲的脖子上。 “娘?!”郑羽面色大变。 小女孩没见过这般场景,直接吓懵了。 “小子,我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答完了我放过你娘;倘若你和我耍心眼儿,我把你娘的首级切下来泡酒。”常鸣远冷厉道,他面上的疤痕在此时仿佛成了一条活过来的长虫,分外骇人。 郑羽不过年十五六,瞬间被他震住,“有话好说,千万莫要伤我娘。” 常鸣远:“昨日那个村外的小娘子衣着如何?” 郑羽努力回忆,“我碰上她时已天黑,具体看不真切,只记得她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 顿了顿,郑羽恍然补充,“裙摆面上似有银色流光闪烁,如繁星坠落,但很是破烂。” 常鸣远又问,“面容如何?” 郑羽摇头说,“当时她站在暗处,加之面上好似有泥巴,她……她一个小娘子,我不好盯着她看。” 十五六岁,这个年岁该议亲了。常鸣远倒无怀疑他最后一句:“她如今在何处?” 郑羽:“我不知晓,昨夜我和她说村外有黑瞎子,让她到村中住一宿,明日我和她一同去县中报官,但是她拒了,随后回到林中。我与她素不相识,她给银钱买我家饭菜,我捎带饭菜给她已是两清,并没再问其他。” 常鸣远眯了眯眸子,“报官?她声称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说她是商贾之女,随家中人行商为生,不巧路遇林匪和家人失散。”郑羽说。 常鸣远冷冷一笑。 商贾之女?呵。 “我所知已算盘拖出,请您莫要伤害我娘。”郑羽恳求道。 常鸣远收了刀,领着人走出郑家,却不是立刻离开村子,而是到旁边邻舍家搜索。花了半个时间将整个村子翻过来,确实未找到人后,常鸣远这一行才离开。 待他们离开后,郑可低声道:“阿兄,你方才未说那个姐姐的名字。” 郑羽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这行人来者不善,多半和那小娘子有仇。名字一事仅此我俩知晓,全当做回好事。” 小女孩点点头,“阿兄说得是,说不定有福报的。” …… 同一时间,另一队人马从东向西行。 这队人马马匹健壮,骑马者黑甲加身,为首之人俊容肃冷,他一夜未眠未休,中途又遇到几波各方阻拦势力,兼之煎熬得过分,如今眼底隐隐有红丝。 “陈使君,那边渡口有发现。”
第150章 “渡口处的老翁说, 昨日亥时有一伙人问他借船。他本不欲借,但那行人亮了刀,老翁无法, 只能从了。”卫兵道。 陈渊一边策马往渡口方向去, 一边问:“同行中人有一小娘子否?” 卫兵:“未有。” 就这两个字, 令陈渊拿着缰绳的手一顿, 他仔细琢磨了那两个字,眼底划过一丝亮光。 渡口很快到了, 陈渊翻身下马, 之前的船家老翁被另一个卫兵看守着。老翁见又来一行人, 且个个高大健壮, 腰间还配了刀,顿时抖如小鹌鹑。 “官爷,老朽未曾犯事, 还请各位官爷高抬贵手, 放老朽一条生路。” 陈渊开门见山问:“昨夜亥时, 前来向你借船的那一行有几人?你确定其中未有一小娘子?” “约莫有个七八人。”老翁回忆着:“老朽很确定皆是清一色的郎君, 个个高的嘞, 腰上还配了刀。” 陈渊又问:“这行人中是否携带大号的行囊?” 老翁摇头,“未有,皆是轻装来的。” “他们向你借船去往何处?”陈渊继续问。 说起这个,那老翁很是郁闷, “他们只留下一句‘到时在下游归还船只’便驾船而去。后来我还是借了高老头的船, 一路追随,最后才拿回了自己的船。” “他们在何处下的船?”陈渊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那老朽说:“说来倒也奇怪, 他们瞧着是同行,却是分批下船的, 分了好几批,有的去了河道东侧,有的去了河道西侧。” 陈渊领着人退开一段距离,开始分配任务,“丁然,你领一队人从方才方向继续在陆上搜索,韩原、洪广晟……” 陈渊一连点了许多人的名字,“你们随我乘船去下游。” 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万般阻挠,各类势力都是小股小股的,很像是他州斥候,也可能是荆州那方派出来的兵马。 应敌、兼之沿路不断分散兵力搜寻,一日过去,原本的五百人,如今只剩下五十人不到在身侧。 而剩下的人还得继续分散。 只能如此行事,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对方离开的路线,唯有在沿途接连分散人力追寻蛛丝马迹。 现在终于找到一丝线索。 但陈渊并不确定这是否是对方故意而为之,不敢让所有人都顺着河道往下寻人。 * 天上的金乌缓缓西坠,孟灵儿透过林叶看着天空,心道又一天将结束。 距离她离开家,已经三日。 “嗷呜。”林中有狼嚎响起。 想到那个少年说林里不仅有狼,还有黑瞎子,孟灵儿只觉一阵凉意攀上脊背。 她是见过黑瞎子的,就在去年的冬狩。那时父亲猎了头大虫,大兄后来猎了一只黑瞎子。那头黑瞎子的一只爪子就有她大半脑袋大,一掌下去,绝对能拍碎成人的脑袋。 不知是想到了黑瞎子,还是旁的,孟灵儿忽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她忙环顾四周,但林叶如初,和方才无什区别。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 不是错觉,好像真有股腐臭味。 她想起了先生说的话,有些大型的食肉动物身上是有气味的,如若闻到这股气味,说明那只食肉动物距离自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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