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说这人脾气变好了吧,也不是,更形象一点来说应该是她变得更像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了,性格也更加明显。 她从来都不把自己的眼睛当回事,要求所有人把她跟正常人一样对待,不仅如此玩得比其他人都还野,那些酒吧地下乐队都是她常年去光顾的地方,要是谁惹她不高兴了,那她一定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别指望她会循规蹈矩,什么时候在黑暗里窜出来打你一顿神不知鬼不觉都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小伙伴们其实对她是有几分佩服的。 至于生日礼物这件事,的确是所有人从小都领略过的。 在她还是一个自闭小孩的时候,家族里的大人每年都会借她生日的名义顺便维护一下商业关系,但哪里能想到她从第一个生日开始,一到生日这一天就啼哭不止高烧不退,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直到她长大会说话了才明确地告诉家人她讨厌生日,起初家里人都没当回事,给她买了很多生日礼物,送了很多名贵的东西,就差把星星给她摘下来了,但她就是不要,该扔的扔,该烧的烧,更严重时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门。 虽然在国外长大,但她家里人也是从国内过来的,有些年长的长辈曾经考虑过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元素”,也从国内请来一些大师给她算过。 大师说她染了血气欠下了一笔债,这是她命里的劫数,等到她亏欠的那个人出现,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些说法神神叨叨,但碍于Annie身体的确不好,她的家族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给她办过什么生日宴,也不会刻意提起那一天。 同龄的小伙伴们懂事后也听大人们的话没去找过她,这几年她身体好了就约着出来吃个饭,仅此而已。 但是她刚才在说什么? 不仅是提到了生日,居然还向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讨要礼物! 乐清也十分懵逼,不是说很讨厌吗? 更何况现在挤在一个电梯里,马上就要到餐厅了,自己从哪去找礼物。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乐清眼睛微微瞪大,有种被解救了的感觉。 切尔斯有心解围,轰着大家出去:“到了!走吧走吧。” 只不过所有人都出去了,就是Annie站在乐清前面没有动,旭旭好奇的站在电梯口:“干姨,不来吗?” 乐清脸都红了,被拉着来人家的生日宴,可是现在却连个礼物都没有。 主要自己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也就一条手链还是之前于舒琦送的,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随便摘个什么下来都是无价之宝。 她轻声说:“我去买,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电梯外的传来底善意的笑声,Lvy挡着电梯门:“Annie,你吓到我干妹妹了。” “干妹妹?”Annie收回视线,盲杖往外探着走出去,走出电梯后回头轻笑,“礼物先欠着,来吧。” 乐清哪里敢,她巴不得大家都出去了,自己再坐着电梯下楼。 可像是察觉到到了她的意图,Annie就站在了电梯口,盲杖伸过来:“要它牵你吗?” 见状乐清只好走了出去。 这个餐厅跟楼下的自助餐厅不同,多半用来举办私人宴会,现在里面除了部分服务生就没有其他外人了,每个人过来后都像是来到自己家一样,该躺沙发的躺沙发,该开酒的开酒,Lvy则是给自己的孩子拿了些提前备好的甜品替孩子解释他好奇的东西。 虽然说是Annie的生日,但大家似乎都没有要围着她转的意思,都各忙各的,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聚会。 Annie坐在单人沙发上,像是在发呆。 乐清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她旁边坐下。 察觉到动静,Annie微微偏过头:“刚才吓到你了?” 有个问题乐清好奇很久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们从来不会这么小心翼翼靠近我。”Annie轻笑,“这里只有你一个例外。” 乐清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人家的雷点上蹦迪,十分不好意思:“抱歉,我来得临时,下次拜访的时候会准备礼物的。” “不用,我的确不收礼物。”Annie笑意盈盈道,“不过你如果真的要送,现在有一个礼物我很想要,你也能给。” “什么?” “你的脸。”Annie原本是懒懒靠着沙发的,现在她往前做了些,仿佛在端详她的五官,“以前摸过照片,现在想摸一摸真实的。” 有些人会借用触觉来感受其他人的长相,乐清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 她往前坐了点儿:“好。” Annie的手缓缓抬了起来,朝着她脸的方向,只不过还是有些歪了。 乐清没有多想就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让她能准确找到自己的脸。 没想到Annie的动作却忽然停住。 “怎么了?”乐清问。 Annie微微偏过头:“你心跳很急。” 心跳? 乐清下意识低头,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事情,Annie怎么知道的。 她是有点紧张,毕竟第一次这么做,但也没想象中那么急。 还没等她说出自己的疑惑,对方却忽然失笑:“错了,是我的心跳。” 这次的Annie没有再多犹豫,而是轻轻将指尖落在了乐清的眉梢上。 她的手很凉,却让人触感很清晰,能察觉到她摸得很慢也很仔细,就像连骨骼都要描绘一遍。 乐清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想过。”Annie说。 “想过什么?” “想过你就是这个模样。” 那些照片她摸过很多次,但总觉差了点什么,直到确实摸到了对方的体温,才觉得这样的人是真实的。 Annie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一个人的体温,甚至在触碰到乐清的时候,竟然会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甚至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的失明是一种遗憾,因为她没有办法能够亲眼看一看对方的长相,只能用贫瘠的想象力去想象这个人是什么模样。 她很快就将手收了回来:“收到礼物了,我很喜欢。” 乐清心情有些复杂,她从来没遇到过像Annie这样奇怪的人,奇怪到她没有办法预测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所以一直都无所适从。 她正在走神,忽然听对方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乐清一愣,脱口而出:“我不记得了。” 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她就后悔了,怎么有人能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呢,再不济看一看原主的身份证就好了。 可今天一直提着的心让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深思,下意识就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就很奇怪,虽然Annie看不见,但乐清总是有种对方能看穿自己的错觉。 她舔了舔唇,下意识替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 没想到对方却倏忽低笑:“你也不过生日,跟我一样。” 虽然乐清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过生日,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过。 她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对于孤儿院的孩子来说大家都没有生日,院长每年都会在同一天给所有的孩子一起过,但乐清深知那不是。 她的出生不被期待和喜欢,生日当然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就连后来的身份证上面的生日也不是真实的。 不问来路,也不问归处。 浮萍也不过如此。 所以后来的很多年她从来没有给自己庆祝过生日,甚至有些厌恶。 但她没想到有人会跟自己一样,甚至比她还要排斥。 “并不是只能在生日那天说快乐。”乐清温声说,“希望你每天都快乐。” 闻言Annie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笑声不止。 “每天都有很多人跟我说要我快乐。”Annie声音中裹着浓浓的笑意,却又无端让人觉得那并非她的本意。 “我尝试了很多种快乐的方法。”她说,“但只有一天才好像感受到了快了到底是什么滋味,想知道是哪一天吗?” 乐清从善如流问:“哪一天?”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那天。”Annie说,“一个没见过的人,没听过的名字,但我就像刚才那样,心跳得很快,那时候我就想这个人对我来说一定很特殊,我想认识她。” 没有提名字,但乐清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她无措地看着对方,试图通过那副墨镜看到此时此刻Annie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 乐清压着心里的不安,问:“你以前没听过吗?” Annie:“如果听过,就不会现在才见到你。” 这个答案依旧没有让乐清放下心,因为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过去原主的旧相识。 迄今为止她都用着原主的身份,却没有任何人来质疑过她,所以乐清心里一直都绷着一根弦,就怕哪天忽然断了。 “你们聊什么呢?”推着个酒架的切尔斯走过来,“厨师还在做准备,要一会儿才开餐,喝点吗?” Annie靠了回去:“嗯。” 切尔斯便兴致勃勃坐在乐清旁边的沙发扶手上:“Annie有手调酒的绝活儿,让她给你露一手。” 调酒? 乐清十分惊讶:“这么厉害吗?” “想喝什么口味?”Annie身体微微前倾。 乐清也好奇地跟着探头:“我不怎么喝酒,明天要工作,度数不太高的就好。” 只见Annie伸出手,切尔斯就递了一个干净的空杯子在她手里。 她的手十分漂亮,指尖修建得也很整齐,没有任何装饰。 杯子在她手里被把玩了一圈,随即轻轻一声脆响扣在桌面上。 “是因为乐清在吗?”切尔斯哼笑,“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比平时好说话?” “你觉得呢?”Annie懒声反问。 切尔斯便大叫一声,指向乐清:“果然就是因为你,她平时动都懒得动,今天都不用开口就给你调酒,你们这比Lvy还亲,让Lvy退位得了。” Annie轻啧:“酒。” 这下切尔斯便没再调侃,便问:“要什么?” 乐清这下知道Annie怎么调酒了,因为她需要什么切尔斯就会给她递什么,他们朋友之间好像一直都很有默契,而所有类型的酒到了她手上,她只需要轻轻掂量,不用任何人提醒就能知道要倒多少在被子里,动作熟练又干净漂亮。 杯子和酒瓶都很听她的话。 直到一杯酒调好,甚至没有一点漫出来或是少了。 她用一个空酒瓶推着酒杯到乐清面前:“试试。” 乐清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她不爱喝酒就是因为酒的味道自己难以接受,除非是必要应酬也只会点到为止。 可Annie调的酒却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酒味很淡,甚至还有很清甜的果香,喝起来很顺滑。 她不由自主道:“好香。” Annie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边笑意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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