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伍大队长对叶青搬到邹阿婆那边住还有一丝顾虑的,这会儿看到叶青展现出来的能力后,反而放下心来。 体力强,能干活,而且大方又懂眼色,这个孩子倒是不错,哪怕年纪小点,安排去照顾邹阿婆倒也合适,观察上俩月,如果这小同志能把人照顾好,之后就让她留在邹阿婆家里长住也不是不行。 叶青不知道因为她今天出的这场风头,让她避开了接下来和知青们挤大通铺的命运。 八点早饭之前,按规定大家要先上三个小时的工,介于他们这批新来的城里知青没干过地里的活,大队长都没敢给他们派太重的任务,就只让他们一人割一分地就算完事儿了。 但叶青愣是以一己之力,愣是一大早地就干掉了半亩地的水稻,还提前了半小时收工。 这要是换成别的社员,说要提前回去,大队长跟记分员早就开骂了。 可看着叶青割完的稻田里那一捆捆扎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稻穗,大队长就算想挑刺愣是都找不到理由。 再瞄一眼另一边那几个干啥啥不行的知青,大队长只觉得辣眼睛。 这个对比差距可太明显了,伍大队长努了努嘴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心累地冲着叶青摆了摆手,让她先回去。 得了首肯,叶青一声欢呼,撒着裹满泥的脚丫子就蹿上田埂跑了。 她那裤兜里,这一早上可偷偷从地里面捡了不少收割水稻时掉落的谷粒,估计得有一小把,她要趁着现在大家都在外面上工屯子里没人的时候,赶紧回去把这些谷子都催化。 昨天她到邹阿婆家的时候就注意过了,老太太家屋门口圈了个篱笆小院,院子里有大概三分的自留地,是用来种菜的,但估计老人家眼睛看不见,这地里的菜就稀稀拉拉也没个人打理,正好空出来方便叶青来给“种粮食”。 有这么些种子,估计种上一茬就能收获几十斤的稻谷了,她跟邹阿婆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主食,几十斤就够她们俩吃上半个月的! 叶青兴致勃勃,甚至已经做好了每天晚上利用这块自留地长期备战,趁着冬天来之前,将她跟老太太要吃的冬菜和粮食都储备齐全的打算。 回去后,邹阿婆正在厨房摸索着自己做饭,可能是因为知道家里来了知青,老太太想好好招待一下这位小客人,于是把她藏了不知道多久的香肠都给找出来了,还拿着菜刀颤颤巍巍地要将那红肠切片,看得叶青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邹奶奶,您怎么自己上厨房里来了?” 叶青急忙冲上去把老人家的刀给夺了下来,又将老太太搀扶到一旁坐下。 “你怎么回来了?”老太太还奇怪呢,“还没到下工的时候啊。” 叶青笑道:“因为我能干,把大队长安排的活都超额完成了呀!邹奶奶,以后我住您家,这些事儿您可就别操心了,都交给我来做,您这又看不见,摸来摸去的,当心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个年纪的老人骨头脆,摔一下可能就是粉碎性骨折,再要是引起别的并发症,怕是命都能给折腾没了。 见叶青这话说得很自然,并且接过早饭的活计就吭哧吭哧忙活,中间又是劈柴又是生火的,全程做事都很是利索,没听到这姑娘抱怨过半句,邹老太太就知道这姑娘不是在勉强,所以她很是听劝,没再逞能非得自己干,也没杵在旁边指手画脚,老老实实地拄着拐杖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等叶青把饭菜做好端进屋,老人家乐呵呵地就过来开吃。 原本是抱着只要做熟了,哪怕味道差点她也不嫌弃的想法的,但这饭菜一入口,老人家就惊讶极了。 “你这做饭的手艺真不错,就是口味好像跟申城那边的不太一样。” 老太太一边吃一边就朝着叶青竖起了大拇指。 昨晚上叶青就感觉这位老太太提起申城的时候语气和神色不太对,但她那会儿跟老太太才第一次见面,也不好细问。 现在见老太太都把话题说到这儿了,她好奇心顿时又被勾起来了,忍不住就顺着话头多问两句。 “您还知道申城的饭菜是啥口味呢,您是不是去过申城啊?” 邹老太太笑了,点点头道:“我不光去过申城,我还在那边住过几年呢。” 这话可真让叶青意外了,她是真没想到,在北大荒这个偏僻小山村里,竟然还遇到了半个老乡。 “真的呀,啥时候的事儿啊,那您怎么没留在申城,还跑到北大荒这旮旯沟里来了?” 不是叶青瞧不上北大荒,对于她这个木系异能者而言,灵气充裕的长白山绝对才是她真正的归属。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申城是大城市,就居住条件来说,肯定是北大荒完全不能比的。 而且老太太能去申城住好几年,说明这应该是好早以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如果留在申城定居,会被划定为城里人,有粮油本吃国家粮,还能享受医疗免费,绝对比在这个穷山沟里窝着要强。 所以叶青有点想不通,老人家怎么会好好的大城市不待,竟然跑到靠山屯来了? 邹老太太笑了笑,转过身去,在她炕上一个木匣子里摸索,好半晌,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布包裹,把那包裹打开后,将里面的几块功勋章和几张纸拿了出来。 皱皱巴巴的手,颤巍巍地把那些东西放在桌上,让叶青看: “四十年前,我丈夫在申城棉纺厂工作,我也随着我丈夫在申城居住。” “后来打仗了,申城也沦陷了,我丈夫跟两个孩子就都参加抗战去了。” “我跟一群女工在外面躲藏了好多年,等战争结束再回到申城的时候,才知道我的丈夫跟孩子都没啦。” “后来我就回东北了,申城确实很漂亮,每到春天大街上到处都是梧桐花,但是那儿没有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我不喜欢。” 叶青眼眶瞬间就红了。 原来,老太太拿出来的那几张纸和勋章,是抗战结束后,国家给下发的盖着红章的死亡证明,以及烈士勋章。 她没有想到,屯子里这个寻常到没多少存在感的老太太,家里竟然满门忠烈,丈夫跟孩子都牺牲在了战场上。 面前这位满脸褶皱的老太太,一边轻轻述说着那几十年的惨烈往昔,一边努力睁着她那双青白眼,摸索着她面前那张早已经斑驳的黑白全家福,似乎很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几张面容。 但摸索了半晌,才意识到不过是徒劳,她不由得泄气地收回手,轻轻一声长叹。 就是这一声叹息,让叶青险些落下泪来。 叶青把老人家的手抓住: “真的不喜欢了吗?您不想再回去看看您丈夫跟孩子用性命保下来的城市,看看它如今发展成什么模样?还有烈士园林,那里也许就葬着您丈夫跟您孩子的英灵,您不愿意再回去看看吗?” 邹阿婆一愣,旋即就哑然失笑,脸上涌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申城都建了烈士公园了吗?真好,可惜老太婆老了,眼睛也看不见啦,就算他们在那儿,我也回不去啦,我就守在靠山屯子里,等我百年的时候,他们如果还在等我,肯定就会来屯子里接我。” 听出来老阿婆不是不想,只是因为身体条件受限,她已经不能有更多的奢望,叶青心下酸涩: “如果我说,我能帮您治疗眼睛,让您重见光明,您信吗?” 这话,倒是把邹阿婆给问懵了。 她只当叶青是在说傻话,遂笑着宽慰叶青: “傻孩子,别想太多不切实际的,我这个眼睛治不好啦,不过村里人对我都很好很照顾,我这下半辈子也算过得很平安顺遂,没什么遗憾了,等下辈子再投胎,如果我跟我丈夫、孩子有缘的话,也许还能再遇上呢。” 叶青没再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去挎包里把之前火车上那位老同志送给她的那套银针给翻了出来。 “您别动!” 叶青走到邹阿婆跟前,轻声细语叮嘱了一句,然后趁老人家不备,一针就扎到了睛明穴上。 轻微的刺痛感,让老太太一惊,下意识地就要闪躲。 叶青赶紧伸出另一只手固定住老太太的头: “您别害怕,我给您针灸呢,我学过中医,会一些针灸手法,给您试试看,您尽量放轻松,感觉一下眼睛那儿有没有什么不一样,有没有什么感觉?” 老太太心下很是惊讶,但马上就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没再动了,过了一会儿后,她反馈道: “有一点点酸胀,还有点麻……” 叶青将飞针轻拢慢捻了几分钟后,将针快速拔出,给予了老太太肯定的答案: “您这个病叫青光眼白内障,我刚刚试了,扎针后您这边是有感觉的,说明还有治疗的希望,就是可能治疗的时间可能要稍微长点,十个月八个月的我也说不准。” 前头还一脸无欲无求,说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老太太,倏地一下就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叶青的胳膊,急切和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真的吗?我的眼睛还能治好?” 叶青笑道:“想要恢复到百分百的视力那肯定不可能,但让您的眼睛能感光,能恢复到正常人一半的视力,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叶青话给得比较保守,但这对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家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老太太忍不住裂开嘴笑了起来,一边笑,眼泪一边扑簌扑簌滚落,掉在了叶青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像是岩浆炙烤着叶青的心。 叶青正想要宽慰老人家几句呢,没想到老太太又再次站了起来。 这回她比前面去炕上翻匣子更夸张,直接蹲下身去,把炕床底下摸啊摸地,将其中一块砖给抠开,从炕洞里面给掏出来了一个铁盒子,然后把那个盒子朝着叶青递了过来。 “我每个月都有政府给的五保户救济金,还有烈属补贴,吃穿花用都不愁,这些是我年轻时候偷偷攒的,只要你能治好我老太婆的眼睛,这些都给你当诊费。” 叶青哪里肯收,立马就要拒绝。 见叶青坚持不肯要,邹阿婆怕叶青嫌弃,赶忙把盒子盖都给揭开了: “里面有好几块袁大头,还有几个金首饰跟一只玉镯子,虽然这些东西现在不能拿出去,但是都是值钱的玩意儿,丫头你小心收着,将来拿去当嫁妆也绝对不寒碜的!” 面对这个对她毫无保留的老太太,叶青真的很想哭。 她自穿越到这个平行时空,就跟逆天改命了似的,从宋春华到陈友德到这位邹阿婆,遇到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简单纯粹的好人,叶青在末世见多了尔虞我诈,对于这些心思单纯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知道要是再拒绝这位老太太,反而会让老人家心里难安,所以她就佯装把东西给收了,但这些东西可是老人家一辈子攒下来的积蓄,叶青哪里会真要?她打算回头等老太太不注意,把铁盒子再给偷偷塞进那个炕洞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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