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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钧极力奉承，拼命挽回这次用餐在众人心中留下的不良印象，根本没心思去管自己女儿的心理状态。 他大老远就看到了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记者，特意要避开。 但那个小记者就像是没有眼色一样，举着录音笔就迎了上来。 他可没想这么多。 只是单纯觉得眼前这群人都是读书人，对个体经营兴许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记者挑中了柯雅云，女孩子兴许好说话些。 他激情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随后开口问道：“您看到了咱们胡同这个繁华热闹的景象——” 这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柯雅云原本面色如常，现在却一片死灰，嘴一撇，差点要哭出声来。 怎么遇见的每个人都在拼命提醒她——苏禾柠到底有多厉害！ 但最让柯雅云崩溃的还不止于此。 柯钧听到这记者的录音笔转向自己女儿，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能猜想到这提问的问题必然不会轻松，理所当然要将这个烫手山芋一把抛开。他不允许自己和这个失败的饭馆生意沾上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关系，实在太丢人了！ 趁着柯雅云在记者面前说不出话来，柯钧在这个空档把客人一一请回到车上，自己也弯腰坐进副驾驶，指挥着小汽车扬长而去。 只留给柯雅云一下高过一下尖锐的喇叭声。 她眼眶越来越红，只觉得记者的提问冒犯，“我不要接受采访！” 容景焕在一旁，把一切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张了张嘴，心绪十分复杂。 柯雅云基本上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但可恨之人又有可怜之处。 看着她委屈至极的神情，容景焕把心中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他朝记者抱歉地一点头，把柯雅云推回了店内。 记者没有采访到自己想要的素材，唉声叹气。他把录音笔装回了口袋里，继续去等“家的味道”老板出来。 否极泰来。 记者还没站稳，就看见一个状似天仙的女人笑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眼睛鼻子都像是画一样，一举一动也自带风情。 在门口吃饭的人都抬起头，亲切地喊她，“老板！” 记者又吃了一惊。 他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女人居然能够干出这样一番事业，太令人敬佩了。 苏禾柠唇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示意众人赶紧吃饭，自己则把已经凉透了的银耳汤分装到碗里，挨桌一人一人送过去。 “明天我给大家准备绿豆老南瓜汤，也是用来清热解火的，味道也好，大家别忘了过来喝。” 每一桌她都是亲自弯腰递上，笑容始终温柔得体。 记者在心中赞叹了一声，挑了个隐蔽的地方，架好相机，准备抓拍最有冲击力的一秒钟。 苏禾柠的声音不大，可十分有说服力，轻轻松松就传到了人的耳朵里。 工人们都抬起头来注视着她，店内那群老兵也都探出头来看她，眼中都是赞叹和钦佩。 苏禾柠站在了两群人中间，身姿高挑，头发在阳光下泛出金色的光泽，脸部轮廓与光芒融在一起，像是西方油画里的圣母一样。 记者抓到了这个瞬间，立刻按下了快门。 一张照片就此停格。 “这实在是太美好了。” 柯雅云站在门口发呆，恍惚间看见有几个相熟的邻居迎面走来，像是耗子躲猫一样，急忙闪身回了店内。 她看着自家店内一片狼藉的模样，心中又委屈又愤怒，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一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灰了。 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开饭店？ 这不就是在自取其辱吗？ 柯雅云想起自己之前在苏禾柠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恨不得回到过去，朝自己的脸上狠狠扇上几个巴掌。 当时的大话都说出去了，结果却被对方比得连渣都不剩，面子里子一次性可就彻底丢光了。 邹和平和李二智站在原地，面色也十分尴尬。 他们当时也是把柯雅云的饭店吹得上天入地，结果结局却是从高处重重摔下来——惨不忍睹，面目全非。 邹和平：“要不咱们再等一等？” “等什么等？”柯雅云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轻声一哼，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你觉得还会有人来吗？” 她反正是不想再这么继续丢脸下去了。 与其兀自强撑着，还不如痛痛快快认输。 柯雅云转身回到店内，一言不发的开始动手收拾饭桌上吃剩的碗碟，顺便吩咐邹和平，“赶快关门打烊吧，咱们丢不起这个人了。” 邹和平和李二智也没有其他办法，将求助的眼神转向容景焕。 容景焕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两人也彻底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败局已经基本上没有了扭转的可能。 他俩都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门重重关上，将饭店的凄凉与外面的热闹彻底隔绝开来。 柯雅云站立的位置正好冲着窗边。 她能看到对面热热闹闹的样子。 那伙在外面坐着吃饭的工人和农民脸上都是神采飞扬的笑容，一边吃饭一边为苏禾柠打广告，而且吃完之后都主动擦好桌子，将餐具放在指定收集的地方，生怕苏禾柠他们受累。 里面的装潢从外面只能窥见一角。 但是光从暴露出来的装修风格和边边角角的装饰看，“家的味道”也不像自己起初想的那么简陋，里面绝对别有洞天。 柯雅云看着看着，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滑落，滴落在桌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圆点。 她这边人走茶凉，对面却开业红火。 柯雅云想起了父亲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失望，那么愤怒，就像是要把她的心扎穿一样。 “凭什么呀？”她低声喃喃自语。 但其实柯雅云已经隐约触摸到了答案的边缘，只不过还是隔着一层纱，没能找到最真实的原因。 邹和平和李二智大气不敢出，只想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低下头来开始收拾饭桌上堆积的碗碟。 整个房间里，气氛沉郁。 除了容景焕能够泰然自若，剩下的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他俩也不是能够做好细活的人，干起活来毛手毛脚的，很是狼狈。 李二智将所有的碗碟垒在了一起。 可不知怎的，最上面的那个有了滑落的趋势，连带着下面十几个碗碟都跟着散落了一地，从桌子上一下子坍塌下去。 发出了霹雳砰啷清澈的脆响。 一时间，整个地面上全都是碗碟的碎片，根本找不到个干净的地方可以落脚。 柯雅云呆愣愣看着这一切，原本就已经心如死灰，现在更是想找个南墙一头撞死。 “你们两个——”她张了张口，手中拿着的抹布好像有千斤重，最后只能泄愤地朝着地上一丢，“连这点活都干不好了吗？” 柯雅云眼中的眼泪越蓄越多，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挂在眼尾，摇摇欲坠。 她不由得看向了整个房间里最镇静自若的那个人。 容景焕一脸的冷漠。他已经换上了日常的衣服，将手插在兜内，冷冷地看着他们。 从一开始，容景焕似乎对这失败的局面早有预料，所以当真正看到惨淡的结局时，也并不觉得震惊或者哀伤。 他只是感到了一股浓浓的疲惫。 柯雅云沙哑着嗓子开口，“我到底是输在哪里了？” 她并不是一个愚笨无知的人，其实仔细想想，也能够想到自己的疏漏之处。 但是柯雅云一向被外人捧着，眼前早已蒙上了一层纱，看什么东西都随着自己的心意，根本见不到事情原本的模样。 容景焕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柯雅云的心不坏，并不是无可救药之人，只不过是需要外界的一根针来点醒她。 容景焕开口，语气直白，“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从客人的角度去考虑，所以自然事事比不上她。” 他拉着柯雅云来到了窗边，指着对面店前的招牌说道。 “你看见对面的名字了吗？” 柯雅云点了点头，不知道这话中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配合着将名字念了出来。 “家的味道。” “对！”容景焕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赞许，他与苏禾柠的交际不深，但光从对方的行事风格来看，就已知人家不是池中之物，“光看他们饭店的名字，就能够感知到他们想为顾客服务的真心。” 他的语速不急不慢，但却像是鞭子一样重重抽在了柯雅云的身上。 第228章 姥姥最爱的紫藤花 柯雅云的脸上火辣辣的，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却又有所触动。 “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把你当成对手。他们对自己饭馆的发展路线有一条十分明确的规划，从目标顾客就与我们大不相同。” “他们老老实实做好了自己的事情，所以自然受到了顾客的拥戴。而我们事事只想着与对方比个高低输赢，从根上就已经落败下风，怎么可能还有翻盘的机会呢？” 柯雅云咬住了牙，强忍着一声不吭，但是脸上挂满的泪水已经说明了她内心的悔意。 确实是如此——从一开始，她都是抱着胜负心来开的这家饭店，全然没有考虑其他。 柯雅云的身体正在不断颤抖，永远高昂的头颅，此刻也垂了下来，脸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她断断续续说道：“可是……我就是想为爸爸……我就是想为爸爸争口气……” 柯钧因为西医诊所客流量大幅度降低的事情，已经被气得在床上瘫倒了好几天。 柯雅云一个做女儿的，肯定想为父亲争一口气！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家的西医诊所里采取的全部都是最高档的治疗方式，为什么就比不过一个藏在胡同里的中医馆？ 容景焕的面容沉静。他注视着柯雅云的眼睛，直接点出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你的想法从根上就错了。” 柯雅云茫然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了浓浓的不解。 她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背抹着眼角的泪，声音又低又委屈，“分明西医的治疗方式更先进，能给大家提供更好的服务，他们就是不来，像是被那个苏禾柠和谢常德灌了迷魂汤一样。” “西医和中医本质上并没有高下之分，哪个能够治好病人，哪个就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容景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他知道柯雅云一时转不过弯儿来，自己就像是个哄小孩儿的，还得把道理掰开了往细里讲，这样才能让柯雅云心服口服。 “其实医馆的事情，也是我们做错了。常德先生……是民间推崇拥护的，他向来只关注看病救人，一心一意为了病人考虑，全然不在意钱财这种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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