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愿意给,和被逼着给,甚至要倾家荡产地给,那绝对是不一样的体验。 她相信胤禛的为人,也相信胤禛不会忘了年轻时与她的情分。 但到了那个时候,夺嫡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取舍,将是胤禛一开始就掌握的技能。 知阑不想成为被舍弃的那个,那她就要有价值。 她心中轻叹,“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话,永远有效啊! 就像她,一开始一门心思要报复芷琪,甚至不惜拉着她一同小选入宫,再吃一遍上辈子的苦,也要让她受到教训。 知阑看了眼神情舒朗的胤禛,暗想,那会儿,她可是做了很多设想,要怎么在宫里一步一步走到这位的身边去的。 谁能想到,如今,这位把自己当成了能信任的好友,遇事也跟自己说上那么一二分了呢。 知阑身上一暖,她惊讶看向胤禛。 胤禛笑着说道:“你这斗篷太薄了,天晚风更冷了,别受了冻。” “四爷,你也说了天晚风冷,你这样把大氅脱了,若是受了风,我怎么能安心。” 胤禛阻止了知阑的动作,还亲自帮着知阑把系带系上,他朗笑道:“我的身子骨可比你好多了。” “赶紧穿着,别磨叽,咱们回京城。” 把知阑送到瓜尔佳府,胤禛就坐上了早就等在角门处的马车。 知阑脱下大氅递给车厢里的胤禛,她笑着说道:“新年行好运,好运伴君侧。” “四爷,新的一年,一帆风顺啊。” 胤禛眼底漫上融融暖意,车厢里仿佛也多了几丝芝兰的香气,笑意在脸上扩散,他柔声说道:“借你吉言。” “好了,快进府去吧,外头冷。” “是,回见,四爷。”知阑拱了拱手,转身进了角门。 胤禛放下车帘,淡声吩咐:“走。” “嗻!”苏培盛轻挥马鞭,马车稳稳驶向宫门。 知阑回了沁鸾院没多久,悟风就过来请她去一趟静悟斋。 知阑微微皱眉,没有换衣服,直接去了静悟斋。 “阿玛,您找我?” “跟四爷出去了?” 知阑点头,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横竖她跟胤禛交好,纳穆福也是乐见其成的。 果然,纳穆福并没因为大过年知阑跟胤禛单独出门儿就责怪她什么。 他从来就看不上满人生搬硬套汉人教养家中女儿的那套。 把一个个好好的满人姑奶奶教得不伦不类的,既没汉家女儿温婉知礼,也没有了满人女儿家的飒爽豪气。 他不会主动鼓励知阑走出桎梏,但知阑想做的事情,他没有不支持的。 他把知阑喊过来,是有正经事情要问她。 “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纳穆福问道。 “您为什么这么问?”知阑好奇,她阿玛这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是那位内务府大总管海拉逊大人告诉他的? 不对啊,这会儿宫里宴席多,内务府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子,海拉逊哪里有空跟她阿玛喝酒闲谈啊。 那就是通过胤禛的行为分析出来了的。 知阑就笑着说道:“四爷没有跟我明说。” 纳穆福就点头,知阑这话已经什么都说了。 知阑直言不讳,“阿玛,皇家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好掺和的,您不会是有了什么想法吧?” “我能有什么想法?”纳穆福没好气白了知阑一眼,“我身在官场,总得耳聪目明吧?” 知阑点头:“阿玛,您是咱们家的大山,咱们的日子好不容易起来了,您可不能出什么事。” “放心吧,你祖父的事情在那摆着呢,皇家的事情,我哪里敢掺和?” “行了,你先去清思院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是,那女儿告退。” 知阑走后,纳穆福脸上就露出沉思之色。 知阑说起四阿哥的语气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亲近与自然,四阿哥有事也是愿意来找知阑诉说。 这么说来,他们的感情应当是不错的。 虽说国本早立,到底皇上春秋鼎盛,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呢。 知阑先回了趟沁鸾院换回女装。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她阿玛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可祖父留下的密诏已经交了上去,那幅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的地图也在自己手上,她阿玛刚起复,还只是个小官,即使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不过,知阑还是打消了问纳穆福地图的事情,即使是誊写出来的部分地图,她也不准备拿去问纳穆福了。 知阑到清思院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包括芷琪。 从昨儿开始,她就被解了禁足,恢复了自由。 芷琪看上去清瘦了一些,也沉稳了很多,对纳穆福和向晚恭敬谦卑,对安瑞和知阑也客气有礼。 纳穆福对芷琪的改变很满意,笑着夸奖了几句,还说让芷琪以后听向晚的话云云。 芷琪面带微笑照单全收,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倒让纳穆福又生出了几分慈父心思,赏了芷琪不少好东西。 这就是知阑没有对纳穆福知无不言的原因了。 顾忌着与纳穆福的父女情分,她不会在府里对芷琪动手,但芷琪也休想通过纳穆福从她身上捞半点好处。 吃完饭,芷琪扶着纳穆福,父女俩有说有笑离开,安瑞也回自己院子,向晚的脸才拉了下来。 “木棉,芷琪身边的人都换过了吧?”她问道。 李木棉点头,很肯定地回道:“奴婢借着发卖悦雅院奴仆的事情,把凤鸣院里的人里里外外换了个遍了。” “她那个张扬性子如今变得这样沉静,看着像是背后有人在支招的模样,你留意着些,别让她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是,奴婢会派人盯着她的。”说完,李木棉迟疑了一下。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是,前几日,老嬷嬷过来禀报,悦雅院那位,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向晚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这人,连死都得给人添不痛快。” “额娘,别为了这样的人坏了过年的兴致。”知阑安慰道。 悦雅院那位早就瘦的不成人形了,这事谁都知道是向晚动的手,但没有人阻止。 纳穆福上次见过穆克图·绮莲后,任凭悦雅院那边再怎么闹,他都没有再踏足过悦雅院。 显然,他是默认了穆克图·绮莲的下场的。 这从知阑他们的角度来看,当然是件好事。 但纳穆福,终究是无情了些。 知阑对此不予置喙。 在这个皇权,父权当道的清朝,她去计较男人对女人情深几许,那纯粹是自讨没趣。 最关键的是穆克图·绮莲是她的敌人,她永远也不会去怜悯自己的敌人。 第二日,瓜尔佳府后院角门,两个小厮抬着草席匆匆往城外而去。 向晚让人彻底封了悦雅院,给了老嬷嬷一笔银子,让她回家养老去了。 这些事情,知阑全部知道,她还知道纳穆福听到穆克图·绮莲去了消息后,脚步都没停,出府赴友人的约去了。 她也知道芷琪把所有人打发了,一个人哭了很久。 她更知道,安瑞练武差点伤了自己。 知阑关上书房的窗户,把冷气隔绝在外头,她暗暗警醒自己,不可以对胤禛过分依赖。 不论任何时候,她都不能迷失自我。 再说胤禛,他从知阑那里知道了“沉没成本”这个词后,就知道,很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一切都要以康熙的想法为准。 或许,康熙已经意识到胤礽有很多问题,但因为投入了太多的期许与感情,在很长的时间里,他应当是割舍不下胤礽的。 在这段改变认知的时间里,旁人做多了,怕是反而会惹了厌弃。 他们这些儿子能做的,就是把孝悌二字做到极致。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国宴上,胤褆和胤祉就十分活跃,时而和兄弟们对饮,时而与百官言笑晏晏。 倒是胤礽,受了前几日拜褥事件的影响,不似往常般穿梭于整个宴会,彰显自己的身份。 灯影交错,胤禛看不清高台上皇父的表情,但他知道,皇父仍旧是关心太子的。 这点,看胤礽桌案上比别人多的,康熙赏的御膳就能窥见一二。 胤禛垂下眼帘,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既不失热情和百官攀谈,也不拒绝过来敬酒的兄弟。 一切,照旧。 紫禁城的热闹与明争暗斗暂时跟知阑的关系不大,纳穆福刚起复,他们也没有很多的宴席需要出席。 倒是向晚带着知阑回了几趟果毅公府,和娘家的关系更亲近了起来。 热闹与不热闹,年节很快就过去了。 最近芷琪表现得异常乖觉,纳穆福对她更加怜惜了,常和她一起过来清思院,让芷琪在向晚面前尽孝道。 知阑能看得出来,芷琪在尽力表现得跟向晚亲近,也会说起一些从前母女相处的趣事,增进和向晚之间的关系。 好在向晚很清醒,只是虚应着,并不怎么接茬。 她可没有忘记,她跟芷琪之间是隔着一条人命的。 因为她们母女的野望,她还差点失去了安瑞。 这样的仇恨不是纳穆福领着人过来吃几顿饭,说些好听的话,就能抵消的。 芷琪当然也试图重新拾起和知阑的姐妹情谊,会如从前般带着她觉得好吃的好玩的过来沁鸾院找知阑。 不过,知阑从不让她踏进沁鸾院一步。 为此,纳穆福还特意找知阑说和。 “你们是亲姐妹,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将来总要互相扶持的。”纳穆福苦口婆心劝说,“待得选秀入宫,你们姐妹联手,总好过单打独斗的。” 知阑心说,单打独斗没准还能拼出翻天地来,跟芷琪联手了,那她分分钟就会被背刺,没准紫禁城里哪座枯井就是她的归宿。 不过,这话,知阑没说。 说了也没用,还是那句话,纳穆福不仅是她的阿玛,也是芷琪的阿玛。 在纳穆福的认知里,芷琪的“坏”都是被生母带的,她本性是好的。 且芷琪失去了生母,纳穆福天然就会对她多几分回护和怜惜。 知阑若说了芷琪的坏话,反而是不容人了。 是以,过完年后,知阑就常常泡在华光阁或者在京城大街小巷游玩,到了天黑才回家,很是自得其乐。 这日,知阑也是早早来了华光阁,核对完账本没有问题后,她就如往常般往外头跑。 “主子,您有没有觉得今日比往常都要冷一些。”时芳瑟缩着说道。 “是比前两日冷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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