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微干,他滚了滚喉结,移开话题道:“别耽误了,快走吧。” 很快便到了顺安堂。 魏蛟和萧旻珠进到里间,杨夫人早早地候着了,旁边侍立的人正是杨箬。 杨夫人坐在塌上,脸色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反正与昨晚吴嬷嬷描述地相去甚远。 魏蛟问:“老夫人身体如何了?” 杨夫人点点头:“昨夜服药后睡了一觉便好多了。” 魏蛟淡淡道:“那就好。” 随后是一阵静默。 站在旁边的萧旻珠默默地想,这么瞧着魏蛟和杨夫人的关系也一般嘛,像寻常两年未见的祖孙见面怎么也得聊上好一段时候,之前她问云娘为什么杨夫人离开侯府两年魏蛟也不去接对方回衡阳,云娘还让她自己去问魏蛟,现在看来,这对祖孙很可能之前有过一场不虞的相处,所以杨夫人才会出走中山。 吴嬷嬷出来松快气氛道:“方才君侯还未到时,老夫人还与奴提及好久没有与君侯一道用饭了,君侯要不等会儿留下来用午饭吧。” 魏蛟点头答应,萧旻珠也只好留下来作陪。 桌子是八仙桌,四个人坐刚刚好。 杨箬温温吞吞地坐在了魏蛟右边,为他倒茶,柔柔喊了声表哥。 魏蛟的左手位置是杨夫人,萧旻珠则被挤到了对面,但正好可以将每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这会儿菜还没上齐,她半拖着脸,神色带着看热闹的兴味。 中山是杨夫人的娘家,但魏蛟从未去过,在此之前也并未见过杨家的女眷,所以他第一眼看见杨夫人旁边立着的杨箬时以为对方只是杨夫人身边得用的女使,但杨夫人默许对方坐在主桌,看来又不是。 这会儿听对方喊自己表哥,魏蛟冷冷的眸子望过去,问:“你是何人?” 杨箬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硬,紧接着又是窘迫的羞红,魏蛟根本就不认识她。 杨箬求助地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解释道:“怪我,没有提前给你介绍,这是你三表叔家的二娘子,她比你小四岁,喊你表哥是应当的。” “原是这般。”他连杨家有哪些人都不知道,哪认识什么三表叔,但作为主人家,魏蛟还是随便问了两句,“在府上可住的习惯?” 杨箬乖巧答:“我随姑祖母住在顺安堂,一切都挺好的,表哥不用担心。” 魏蛟漫不经心地点头,“嗯那挺好。” 他收回目光,转头时恰好瞧见对面萧旻珠脸上奇怪的揶揄之色,猜都能擦到对方现在在想什么东西。 魏蛟唇角突然扯出一抹笑意,道:“有什么事直接找你表嫂便是,府上内务都归她管。” 萧旻珠看热闹正看得起劲,下一刻瓜突然落在了自己头上,她一惊一愣,随后眼神瞪向魏蛟,不要给她没事找事好吗。 萧旻珠“恶狠狠”的眼神莫名让魏蛟联想到兔子,一身雪白皮毛,极容易讨得他人喜爱,但温顺的外表让人们忘记它其实也有锋利的牙齿。 但魏蛟丝毫没有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自觉,反而挑衅地扬扬眉。 萧旻珠气的咬牙。 杨箬勉强笑笑,说好。 桌上的菜皆是按照平时杨夫人口味做的,萧旻珠觉得太过清淡了,加上身边布菜伺候的下人也并不熟悉,不知道她的喜好,萧旻珠只随意用了点。 等魏蛟也吃完,两人才一道离开。 正在春节,在萧旻珠的安排下,阖府都挂上了喜气的红灯笼,门上还贴了春联,前两年府上没个女主人,魏蛟又忙得很,经常不在家,加上军饷吃紧,为了省钱,年节侯府一应都不会布置,平时怎么过的这个时候也怎么过。 如今整个府上都焕然一新,就连鹿苑,从前他自己一个人住时,睡房空空旷旷一片,甚至还能再摆下一张床,但现在,加进来萧旻珠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女子用的瓶瓶罐罐,还有她装衣服的几个箱子,魏蛟不明白,那么大个衣柜都装不下她的衣裳吗,鹿苑不知不觉被塞得满满当当。 魏蛟还注意到这次回来房间的窗边还多了两个插了梅花的白瓶,原本空寂的房间在短短的一月间多出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从荆城回来,至少春节结束前魏蛟都没什么事,因为魏蛟给自己的部将放了差不多十天假,他就算想忙也没人使唤。 魏蛟脑子里记起临行前的那个晚上,萧旻珠撒娇一样求着他早点回来,陪她去逛灯会,但现在他回来都快一天了,萧旻珠怎么还不提这件事? 魏蛟心中即使疑惑但没有去问萧旻珠,不然倒显得他一直巴巴地记着想和她去,所以他一直暗戳戳地等着萧旻珠主动来找他。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处理一件事。 大厅,魏蛟姿态肆意地将腿搭在桌上,躯体放松地靠在椅背,手肘撑着扶手,若有所思。 旬翊曾劝过他,只有贤明之主才会引得众人来投,所以即使是装,魏蛟也要装出一副知人善任的模样。 近两年来,魏蛟的脾气较之从前已经收敛了许多,凭借幽州大涨的声势,也确实吸引了南南北北许多文士来投。 但魏蛟觉得他的幕僚团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一开始魏蛟自认也挺尊重他们的,但结果就是这些人一上来就用之乎者也的那套说辞来糊弄他,还用文人的观点来指责他的作战谋略,什么穷寇莫追,还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在魏蛟看来都是放屁,斩草不除根那不是给自己留麻烦吗? 久而久之,魏蛟只把那群幕僚当做摆设,他们建议他们的,魏蛟要么只挑和自己看法一致的提议,或者完全不听。 前段时间,他要去打匈奴,他的账下谋士都上前劝阻,但最后就那个叫贺时章的愣头青寸步不让地持续叫嚣,还胆敢骂自己。 魏蛟当时也确实是怒火中烧,没克制住,一怒之下就让军士把对方拖出去杖刑。 事后想来,自己当时确实被怒火蒙蔽了双眼,没有多加思虑,若当时未被劝阻下来,他领兵去了匈奴,等刘元宗站稳脚跟,荆城还真不一定能拿得回来。 但魏蛟还是觉得古怪,刘元宗一向谨小慎微,怎么会突然来攻自己,瞧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蓄谋已久,倒像是料定了自己会离开衡阳,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可最初知道他会率军北上的人,就是他账下的宋辽、季郁等人,再就是谏言的谋士,这些人当中,又是谁将消息提前透露了出去。 魏蛟还未想出这个问题,外面的将士禀报道:“君侯,贺时章到了。” 贺时章从门槛跨进来,用波澜不惊的神色道:“君侯安好。” 他的面色略有些苍白。 一想到对方受刑全拜自己所赐,魏蛟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 听行刑的军士答,贺时章只受了八杖,就被路过的萧旻珠给劝拦了下来,但文人的身子骨这么弱吗,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养好? 又忆起他们这些人想来讲究大家之风,君子之风,魏蛟讪讪地将将腿从桌上收了下去,轻轻一咳,正了正面色问:“你的伤,好了吗?” 说话间,魏蛟的目光朝对方的伤处略微瞥了两眼。 贺时章嘴角轻微一抽,伤在那不可言说之处,近些日子以来接连被同僚、上司夫人和上司慰问,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贺时章:“已经完全好了,多谢君侯关心。” 魏蛟放下了心,“那就好。” 魏蛟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随便坐。” “多谢君侯。” 然后两人相对而坐,魏蛟望着贺时章,贺时章为了表示敬意,眸子略微低垂了些。 尴尬气氛弥漫在两人中间。 一盏茶过后,贺时章忍不住问:“君侯——”找我何事? 恰在此时,思虑再三的魏蛟也跟着开口,“我……” 随后,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贺时章连忙道:“君侯请讲。” 魏蛟:“……” 魏蛟完全不擅长赔礼道歉,让他对着下属说,之前是我做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这种话,难如登天。 片刻,他直接将一个一尺长宽的木匣子推向贺时章,“打开看看。” 贺时章疑惑地看了魏蛟一眼,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开关,然后毫无防备的地看清了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人头的面容被凌乱的头发和血痕遮挡了大半。 贺时章一手捂胸,目光颤颤地看向魏蛟,问:“君侯这是什么意思?” 哪家主公好端端地会把装着血腥人头的箱子突然交给下属。贺时章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出,被吓了个彻底。 魏蛟见贺时章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反思这样是不是太直白了,应该事先拿块布遮挡才对。 他连忙解释道:“我先前听旬翊说,你家原本是必丹城的一家富户,因家财被太守王阳所觊觎,才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我从雍州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必丹,顺手将他解决了,这下家恨得报,你可以祭奠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闻听此话,贺时章宛若当头一劈。 贺时章从小家境富裕,父母供其读书,直至学富五车,必丹城最厉害的先生也无法再为其传道受业,十六岁时,贺时章便离家,四处云游拜师,此后六年未曾归家。 直到一年前闻听家中人遇害的消息,离家在外的贺时章悲愤交加,恨不得生啖王阳血肉。 可当时的他手上无兵无将,空有一身学识,为父母亲人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贺时章想到了去给这些势力庞大的藩王州牧当谋士,而后伺机除掉王阳。 如今的大沅,各州郡名义上仍听从朝廷派遣,但实则早已经有了各自为政的苗头。北方的地界,又以燕侯魏蛟、雍州牧刘元宗、宁王萧毅三家势力最为强盛。 贺时章辗转了半年,在旬翊的引荐下,最终成为了魏蛟账下的一名幕僚。 不可否认,燕侯打仗很有一套,但性情却急躁固执,很多时候听不见他人意见。 经劝谏不成反被杖打一事,又有吕粟在耳边挑唆,贺时章开始思考自己留在幽州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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