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珩回到林府之时,天已微微亮起,他从屋檐翻下身,跃进了府中。 本已将外出的借口都想好了,可推开门进去,却见榻上蜷缩了一团,姑娘紧闭着双目,呼吸急促地躺着。 没醒最好,倒还省去了不少事,裴之珩正欲将搁置地上的被褥收起,却听榻上传来一声低语,他停住手上的动作,默默注视了姑娘片刻。 “水,水……” 听清她的诉求后,他便依言去桌上取了水来,走至床边,淡声道:“你要的水。”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裴之珩蹙了蹙眉,将手探进被窝里,在她额上摸了一把。 竟是发烧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扶着脖子将人从床上捞起,轻声唤道:“岁岁,你要的水来了。” “你喊醒我做什么?”林岁岁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有些神志不清地呢喃了句,随后裹着被子就要躺回去。 忽地手腕被人从身后拽住,她不耐烦地回过头,直直对上那人的视线。 “你发烧了,”裴之珩盯着她看了两秒,缓声道:“我这便让宋辞去寻郎中来。” “寻什么郎中?”这回她脑子清醒了些,索性挣开他的手翻身坐起来,道:“我就是医生,还治不了我自己吗?” 定是今日在药铺之时不慎染上了病毒,林岁岁强撑着身子,弯腰在药箱里给自己拣了副合适的药来。 淡黄色的粉末溶解在热水里,她两手端起水杯便一饮而尽,回头恰好注意到少年正直直看着自己。 “哦对了,你也来一杯吧。”林岁岁说罢,手脚利落地又端了一杯药水递到他面前。 “我?”他眼里流过一丝诧异,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那杯子,问道:“为何?” “你同我待在一个屋檐下,自然也有感染的风险,预防一下总是好的,”林岁岁将药不管不顾地往他手里塞,见对方没反应,便故意道:“你,该不会是怕苦罢?” 那药黄里透绿,还泛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好似一潭浑浊的污水。裴之珩淡淡抿唇,接过碗,随着喉结滚动两下,那碗便见了底。 忽觉手心一阵清凉,他垂下眸子,只见姑娘嘴角噙着笑,悄声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块冰糖。 “我先前每每到吃药之时总要哄着自己,还总被苦得不行,裴殿下当真是了不起,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林岁岁哄小孩似的,破天荒夸了他一句。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骤然响起一阵叩门声,裴之珩搁下碗,踱步至屋前拉开了门。 只见门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人,池砚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一见了林岁岁,便立刻绕过眼前的人跨步进屋内,关切道: “姐姐,我听说你生了病,应当不要紧罢?” 林岁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愣了半晌才答道:“我已无事了,不过,你是从何得知我病了的?” “是那位公子方才要去寻药,恰好让我碰上,这才得知姐姐生了病,”池砚转身看着杵在门口的两人,带些委屈道:“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一开始时总想要阻挠我来见姐姐。” 裴之珩侧身看着两人,波澜不惊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涟漪,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愠色,他朝门外宋辞剜去一记眼刀,对方便立刻虚心地摸了摸鼻头,嘀咕着道: “殿,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利……可您只吩咐了去寻郎中,属下也没想到会碰上他。” “二小姐还发着烧,你还是离她远些,莫要被感染上了。”裴之珩出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随即毫不客气地将人一把拉至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池砚一眼便看破他的心思,却仍故作不知道:“既然如此,这位公子也随在下一同走罢。” “我们殿下哪能和你一样?”宋辞故意提高了音量,道:“人家是正经成过婚的夫妻,二小姐指定给殿下拿了药的,你比得上吗你?” 池砚默然片刻后,目光穿过眼前之人,将视线放到姑娘身上,道:“我早便听闻姐姐的药铺在这城中甚是有名,不知姐姐可否将一些药物赠与我?” 说罢他又摆摆手,解释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独吞的,到时我会把它们拿回军中,再分给需要的将士们。” “当然可以——”林岁岁刚作出回答,便见自己身前这人忽然朝对面伸出一只手,又将手掌摊开,皮笑肉不笑道: “这位公子当真有如此善心,不妨将药钱也一块付了罢。” 林岁岁:…… 也不知这恋爱脑今天抽的哪门子风?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尴尬气息。 林岁岁清清嗓,率先打破了这沉默:“话说回来,阿砚,你们队里这么悠闲么?还能让你出来瞎逛?” “不是的姐姐,”池砚动了动眸子,看向她道:“近日叛乱频起,魏将军便命我们轮流外出视察,他又看得不严,我便溜出来了。” “魏将军?”林岁岁蹙起一双黛眉,疑惑道:“你们的统帅,不当是尹将军么?” 一听这话,少年肉眼可见地迟疑了片刻,支吾半晌也没答出话来。 “宋辞,”裴之珩见状,朝门口递去一个眼神,道:“把门关上。” “是。” 该不会是这尹曼琳出了什么事罢?林岁岁见他仍是不开口,便拍了拍裴之珩的肩,道:“放心吧,他不会四处声张的。” 听她这么说,池砚便轻声开口道:“其实也没必要隐瞒,此事早晚会散布全城的。” 池砚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了一遍,方才神秘兮兮道:“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尹将军她,其实是女儿身。” ……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她女扮男装所为何事,而且在场你应当才是最晚知道的那个,林岁岁在心里暗暗道。 不过照池砚的说法,尹曼琳女扮男装一事应当已被人知晓,可原著中她是攻下了北平后主动掉马的,压根就没有被发现的这段情节。 “不过,圣上念在她此前杀敌有功,便免了她的欺君之罪,还说是要把她发配到什么忘忧岛去捉妖,好将功补过。”池砚以为他们是让自己的话给震撼到了,便继续滔滔不绝道。 “慢着,”林岁岁及时打断了他,问道:“这尹将军的身份,是如何让人发现的?” 池砚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们也不得而知,只知今日天还黑着,陛下便把尹将军召去,说的就是此事。” 看来这原著剧情是彻底乱了,怎的连大女主的光环都没有了?林岁岁正暗自叹息,便听一旁的人出声道: “你是说,尹星河去的地方,名唤忘忧岛?” 对方思索片刻,笃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裴之珩勾了勾唇,慢条斯理道:“宋辞,清点好人手,我们也一同跟去。”
第37章 回忆 “你们都听说了吗?传闻中那战功赫赫的尹将军, 竟是个女儿身。” “她虽说打下过不少胜仗,可却瞒了百姓们数年,谁知道居心何在呢?要我说, 就该把她早早除了才好。” 尹曼琳男扮女装一事已被城中人们口口相传, 满城流言似经风扬起的荨麻草,直刺得人心口发疼。 “星河,朕着实不忍责罚于你呐, ”高堂上的人放下手中案板,微眯起眼,道:“可百姓们已有颇多不满, 你叫朕如何是好呢?” 尹曼琳双膝跪地,神情淡漠道:“一切皆由陛下定夺,臣毫无怨言。” “将军, ”魏怀远跪在她身旁, 万分焦灼地蹙起眉看了她一眼,忙道:“陛下,尹将军多年来忠心报国,立下战功无数,您也是看在眼里的,隐瞒女儿身一事, 想来她也定有苦衷。” 说罢, 他将两手放至额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臣,恳请陛下莫要降罪于将军,若要罚, 臣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尹曼琳微不可察地倒吸了口凉气,略带震惊地扩了扩瞳孔, 朝他使了个眼色,腹语道:“怀远,不可意气用事。” “朕,本也未曾想过要重罚星河,”沈裘抬了抬眼皮,扫了眼台下二人,冷哼一声,道:“可朕总要平了外面那些人的怨恨,不如就派你去到忘忧岛平息妖患,以堵上那些人的嘴,如何?” 尹曼琳俯首接旨,恭敬道:“多谢陛下,臣这就领命前去。” “陛下,”魏怀远见状,急忙开口道:“臣自请随将军一同前往,望陛下恩准。” “你去不得,”沈裘不容置疑地回绝了他:“如今星河一走,这军中能管理众士兵的便仅剩了你一人,你去了,谁还来领兵?” 魏怀远眉头紧锁,神情中满是忧虑,正欲再辩时却听门外有士兵来报: “陛下,东临皇子求见。” 沈裘一掀眼帘,挥手道:“让他进来。” 那士兵应声而出,不多时,便有两名侍卫一同携少年入宫来。 裴之珩余光淡淡瞥了二人一眼,紧接着转向高堂上的人,俯首恭敬地作了一揖,道:“陛下,忘忧岛妖物横行,颇多埋伏,不妨让裴某随尹将军一同前往,也好助其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气氛沉寂了片刻,沈裘起身从高堂而下,走至他身前,俯视着弯下去半截腰的少年,道:“哦?你既知此行凶险,又缘何自请前去?又或是你有何意图,想借此机会达到目的?” “陛下属实是误会在下了,”裴之珩眉心微动,语气诚恳道:“实不相瞒,在下曾与尹将军有过深交,如今她陷入险境,我自然也不愿坐视不理。再者,在下从前习得的术法对那帮妖物最为管用,定能助将军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回归。” 说罢,他将视线转向一旁跪着的尹曼琳,道:“在下定会尽力辅佐尹将军,一切皆服从将军的安排,绝不会擅自行动。” 他坦然接受着沈裘目光的洗礼,片刻后,只见对方挪动步子,背过身去大笑起来,道:“好,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明日一早便随星河一同动身。” “陛下不可,”尹曼琳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忙道:“此一去甚是凶险,臣铸下的错,由臣一人承担便可,怎可叫旁人……” 沈裘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缓缓坐回了高堂之上,道:“裴少君自告奋勇,有何不可?再者,你亦知此行凶险,多个伴岂不是件好事?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出了宫门,尹曼琳抬眼环视四周,见四下里无人,便一把将裴之珩拉进巷子,满脸戒备地看着他,道:“你今日执意要跟着我去忘忧岛,究竟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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