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韶春一身裙摆展开,院中石榴落在她的裙上,让她清丽容颜多了几分娇媚。 她指尖轻轻抚过琴弦。 院中,沈兰棠和戚桐君听到几声琴声,不约而同看向张夫人——总不会是阿依朵在弹琴。 先是几声调音,继而音符逐渐连贯,汇成一首动人乐曲。 阿依朵纵然不会乐曲,却也知道,这是一首好听的曲子,听此曲,她就好似身处草原之上,蝴蝶花鹦在她身边环绕,不远处清澈的湖水终年不绝地流动着生命的气息,在某一个阿依朵赶到难过寂寞的夜晚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蒋公子幼时丧父,只有母亲孤身抚养他长大,他很小就想去做工补贴家用,但他父亲去世前一 直供他读书,他读书又好,他母亲不舍得他停下读书,加上学斋免他费用,他就一直读了下去,可他心中一直疑惑,又悲伤自己不能补贴家中,时常郁郁寡欢,那时我随家中兄长见了他,见他神色忧郁,就为他抚琴缓解心中伤痛。一来一回,我二人才逐渐相知。” “后来他母亲去世,他痛不欲生,又因守孝不能时常见我,我便为他抚琴,以琴声传达我心中安慰话语。我抚琴,他奏笛,这就是我们定亲后两年最常交流的方法,第三年,他开始到我家中做客,约我散步院中,告诉我,我的琴声是他这些年最大的安慰,孝期结束后正是中秋时节,他非常期待月圆之日,他能与我举杯玉蟾之下,我抚琴他奏笛,共谱一首明月曲,我们还能趁兴作诗,共话古今,一起在这样立秋的夜晚陶然醉去。” “他说,这是他想象过的最美好的日子。” 张韶春话音闭,看向阿依朵。 “公主虽然能够给他物质上的最大满足,可若是有朝一日他伤心难过,公主要如何安慰他?公主可能与他一同醉去,抚平他心中伤痕,待他醒来时胸前只余下温暖?” 阿依朵皱了皱眉。 她们汉人真的好会说啊。 “我可以学啊,弹琴而已,又不是很难。” 张韶春发出一个无奈的笑。 “难得不是琴,而是知晓他内心伤痛,理解他敏感纤细的心思。” “我与蒋公子相知数年,已知晓他时而坚强固执时而自卑敏感的心思,公主呢?公主只见到了他的一面,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他不好的一面,又嫌弃他怯弱踯躅,又该如何?” “我,我……” 阿依朵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地说:“我不会的。” 张韶春没有揪住她的迟疑不放,而是继续道:“公主只觉得他有趣,可今后漫漫时光,你与他又要如何度过呢?过了一时的激情,今后数十年时间,又要用什么话题什么心情度过呢?相濡以沫,也不是简单的事。” 阿依朵:“……” 面对阿依朵的沉默,张韶春忽而粲然一笑,缓缓吟出。 “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说起来,为了这中秋之夜,我还学了一支舞,这支舞连他都还没有见到过,你想看看么?” 阿依朵被她脸上明光照人的笑容弄的晃了晃眼,下意识道:“好。” 张韶春走出座椅,朝玉儿道:“为我抚一曲。” 这一曲显然已练习多时,连玉儿也勉强记住了曲子,她轻轻弹奏,张韶春立于石榴树下,翩翩起舞。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女子美好的笑容印在阿依朵心里。 “……” 清越的歌声伴随着喑哑琴声时断时续地传出。 沈兰棠坐立难安,只能出声提醒。 “夫人,水开了。” “啊,抱歉抱歉。”张夫人连忙撤下水壶,手忙脚乱间又差点弄伤了手。 沈兰棠不忍,安抚道:“夫人请放心,公主虽然偶尔刁蛮,但总体还是讲道理的,否则今日也不必过来。” 张大人勉强地笑了笑:“是么,那太好了。” “……” 里面歌声中断,几人都不约而同隔着墙看向里头,不多时,一个人影从院中出来。 “公主!” 几人迅速起身。 阿依朵神情怏怏,显得无精打采,张韶春从里面走出,屈膝道:“公主,小女就不送你了。” 阿依朵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愿公主吉祥安乐,顺遂如意。” 沈戚二人伴着阿依朵离开张府,看着阿依朵郁郁不乐的脸蛋,沈兰棠心里打鼓。 到底是怎么样了嘛。 “公主,我们接下来去哪?” “接下来?啊,接下来回齐王府。” 看出她不想多说,沈兰棠把话憋了回去。她始终认为阿依朵不是一个娇蛮不讲道理的人,但如果几次三番触怒她,那就不知道了。 两人将阿依朵送到齐王府门口。 沈兰棠:“公主若是还有需求,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阿依朵低着头:“我会的。” 沈戚二人也不再说什么,就这样离开了。 阿依朵进了齐王府,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寝宫,阿依曼出去了,直到午后才回来,听闻阿依朵连午饭都不吃,阿依曼直接过来先妹妹。 “怎么了,午饭都不吃。” 阿依朵卧躺在床上,下巴垫在枕头上,出神地望着床头。 “床头有花?” “阿姐,我觉得……” “嗯?” 阿依朵慢腾腾地开口,嗓音还带着委屈。 “我觉得张小姐好美啊。” 阿依曼:? 阿依朵起身抱住姐姐的腰。 “张小姐人长得美,弹琴也好听,跳舞的时候特别特别漂亮,她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阿依曼:“……” 阿依曼轻笑着推开妹妹:“那你就舍得让自己伤心。” 阿依朵咕哝道:“我也没有特别伤心。” 阿依曼哪能不知道她,她看上蒋学林也是一时冲动,要说真情,还远不到这个程度。 “那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我想……”阿依朵腾地一声下了床。 “我想再见见蒋学林!” …… …… 蒋学林昨日在宫中晕倒被抬出去后,还没出过家门。 他日子过得贫寒,虽然当了官但是个清贫岗位,前两年随随便便也就过去了,直到最后一年要娶妻了,才由家中亲戚一同出资买了个院子,但虽然是个小院,依然能看出主人用心,阿依朵一进门就看到了院子里两棵桂花树,想来到中秋时就能花香盈院。 蒋学林家中只有一个小厮,见有客到,连忙起身。 “客人是……” 阿依朵大声喊出:“蒋学林,你出来!” 关着的房间门砰的一声打开了,蒋学林脸上犹有苍白,眉宇锁着怨愤,但还勉强自己向阿依朵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那小厮也赶忙行礼。 阿依朵悠悠然上前。 “我今日去见了张小姐。” 蒋学林眼睛猛地一亮:“你对张小姐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蒋学林,你不是说作为承担了两国友好的重要人士,应该克制私欲么?怎么就不能为了国家友好跟我回塔得尔呢?” 蒋学林沉默了少许,道:“这是两码事。” “怎么就是两码事了?” “恩是恩,公是公,哪怕是救命恩情或是公务,也不能让人以私情报。” “可是历来公主皇子的婚事就不是私事而是公事吧,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到你们靖朝来选夫婿?我们塔得尔是没人了么?既然我的婚事是公事,那我选中你也是公事。” 阿依朵用了他们靖人的思考方式,蒋学林无言以对。 “算了,我今日过来也不是跟你争辩公私的,张小姐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中秋夜,和她一起月下弹琴,共话古今然后趁兴醉去,是也不是?” “是。” “那你能证明么?” 蒋学林一怔:“什么?” “证明你们的爱啊!” “证明给我看,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第113章 高端的权利斗争 蒋学林静默片刻, 道:“好。” 说完,他就回了房。阿依朵好奇地望着他的背影,还真有证据啊。 难道是两人互相赠送的礼物, 他们靖人不是讲究不能私相授受么?不过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所以也没关系。 蒋学林在屋里待了片刻, 抱着一卷东西出来。 阿依朵看着满桌的竹筒,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一个人的时候画的画。” 蒋学林满怀爱惜地打开其中一个竹筒, 里面是一卷画, 他将其展开。 “是张小姐!” 画里面的, 赫然是张韶春,她身着一席粉色裙子, 坐在郊外的草地上,落英缤纷,桃花花瓣落在她的裙裾,就像今日她看到的那样。 蒋学林低声道:“这是我想象中, 春日时候, 我们一起到郊外玩耍的场景。” “为什么是想象?哦,你们还没有成亲,不能一同出去是吧?” 蒋学林低声应了应。 虽说是想象, 但画中女子笑靥如花, 栩栩如生,就好似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剩下的呢?” 剩下的蒋学林在慢慢展开, 阿依朵嫌他动作太慢, 干脆抢了过来。 下一幅是张韶春坐在院子中桂花树下,除桂花树外, 院子里还有一个架子结成的花廊,蒋学林在院中看书, 张韶春在树下作画。 紧接着是张韶春和蒋学林一同抚琴,还有张韶春月下起舞的画,阿依朵想起张韶春说的,自己才是第一个看到 她跳舞的人,不由看了蒋学林一眼。 “啊,这一幅……” 这一幅正是月圆之夜,清风徐来,张韶春和蒋学林坐在院子里,旁边的桌上摆放着两个杯子,一壶小酒,张韶春膝上抚琴,蒋学林手中执笛,二人相互凝视着,含情脉脉。 这就是张韶春说的,蒋学林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日子。蒋学林痴痴地望着这副画,眼底露出怀念和希冀的神色。 “我幼时失怙,三年前母亲又去世,这些年一直是小姐支持着我,在我心里,张小姐不只是我爱的人,亦是我的亲人。” “我已经等待着这个院子有个女主人等待了很久。”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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