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娘情绪激烈,在场几人都很能理解她,人是需要对比需要条件才能获得幸福的,给一个被困在沙漠里的人万贯家财又有什么用?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激怒他,所以我便捧着他,顺从他,有一阵子,我二人亲昵宛若新婚夫妇,他对我更是体贴备至,我一直观察着府里出入,后来,大约是被关了七八个月的时候吧,我终于找到了机会,我,我钻进一辆马车底下,用布绑住身子逃出了那个地方。” “我不敢出声,就跟着马车一路走啊一路走啊,然后……” 钱玉娘从被发现身份开始都还算沉着的脸庞忽然癫狂了起来,她忽笑忽抽搐,一张脸狰狞地说: “然后我发现那里竟然是太子府,我听那几人的话里听出绑架我逼迫我的竟然是太子,是太子!” 钱玉娘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伴随她的笑声,她瞳孔里泪珠子一颗颗落下。 “他是太子!!” “他既是太子,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要来伤害我?!!” “我宁愿他光明正大说纳我为妾,又或是通房,什么都行,如果我反抗他,他用太子身份责罚我,都可以!可是他既是太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凭什么?他都是太子了!!” 钱玉娘边哭边喊,这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情绪,她被关起来的八个月里,日日都在想象这个人的身份,他会是高官之子么,不会是王侯将相的儿子吧?她畏惧她恐慌,可是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 当她知道他是太子时,或是绝望至极,又或是感到可笑至极,她的情绪一如今日激动,不过那时候她还有着极大的生命危险。 “太子府都是人,还有官兵巡逻,我根本不敢出去,我只敢缩在我最初躲藏的柴房里,幸而那里离厨房很近,我每日就偷一点吃食,只敢偷一点点,怕别人发现。” 她没有发现,随着她的讲述还有哭泣,她脸上妆容逐渐化了,被刻意改变的轮廓经由水珠冲刷后,慢慢露出本来的神采。 宝珠又往她杯子里加了水。 “直到七天以后,府里又来了新人,好像是太子妃有了身孕,需要一批新的侍女,我想着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在侍女们过来的时候,我偷偷往柴房放了火,等人混乱的时候跑出来一起救火,还刻意和几个嬷嬷说了话,等救完火,我谎称我的符牌丢了,急得哭了出来,那几个嬷嬷见过我救火时的模样,就好心出来为我作证,我才留了下来。之后我被调去照顾太子妃,起初我也很害怕太子认出我,可是我发现,他很少来太子妃寝宫,每次过来也是面色怏怏,根本不会关注里面有什么人。就这样过了五年,我害怕我一旦离开,就会有人查我的身份从而暴露,所以一直不敢离开。” 听完了她的讲述,沈兰棠内心充满了感慨,不愧是能够有勇气有谋略从太子手上逃走的人,这份心志决断当真胜过世上过半的人。 她心中当然同情她,只是,还不到时间—— “只是如此 么?” “什么?”钱玉娘惊愕地抬头看向她。 沈兰棠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说:“只是如此么?若只是如此,为什么太子突然过了这么多年再次兴师动众要找你?而且,我们听到的,可是你偷了太子的东西。” 钱玉娘仿佛知道底牌被透尽,眼底流过慌张。 “我很同情你的故事,但也有可能,只是你编造的,你偷了太子的东西,可能是无价宝玉之类的,所以太子才找你。” “我没有!”钱玉娘激动反驳。 “那根本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当时逃跑之前从他衣服上匆匆拿走了一样东西,我只是为了报复,那根本不是什么无价之宝!” 沈兰棠知道真相就在眼前,也顾不上当什么好人了,逼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钱玉娘神情混乱:“那是一截玉箫一样的东西,虽然是玉做的,可不是什么无价之宝!” 玉箫? 沈兰棠保持着气势:“证明给我看。” 钱玉娘崩溃:“我没带在身上,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沈兰棠看了眼谢瑾,谢瑾站出: “今日午后,我会回去太子府,你提前准备好,到时把那样东西给我。” “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上回科举事件惹怒了太子,如果你说的都是谎话,我会把你交给太子。” 钱玉娘仿佛知道自己退无可退,苦笑着说:“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还能骗你们什么?” “你知道就好。”谢瑾冷声道:“兰心,宝珠,给钱姑娘化妆,她该回去了。” “钱姑娘,这边来。” 兰心宝珠将她引到沈兰棠的梳妆台,钱玉娘仿佛一座石像般一动不动,任由二人在她脸上描绘。 兰心和宝珠动作很快,不到一柱香时间,钱玉娘就恢复了来时妆容。 “钱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直到钱玉娘离开了院子,沈兰棠和谢瑾才重新坐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倒了杯水,谢瑾手臂伸了伸,见沈兰棠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也默默端起了杯子。 清水缓缓流淌过干涩的嗓子,沈兰棠才从方才紧张压迫的氛围中走出。 “这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虽然钱玉娘概括地很简短,但是任谁都可以听出,她的经历是那般坎坷,为了费心逃脱太子追踪又是如何费劲心力,难以想象此后每日,她都面临着被太子发现身份的危机。 沈兰棠只要稍微一想到这,肾就隐隐作痛。 谢瑾也赞同道:“她的确很艰辛。” “既然已经坚持到了这儿,我们没理由不帮她一把。也因此,我们必须得加快步伐,我们能找出来的,大皇子也能找出来。” 为了让场面看起来更真实,沈兰棠和谢瑾下午去了沈家,因为得知谢瑾晚上还要值班,便没有挽留他们吃饭。 谢瑾按照计划回了太子府,他率先到了太子妃宫殿答谢太子妃。 “岳母极其喜爱太子妃送的珍珠项链,叫我回来之后务必向您道谢,这里有岳母做的几样点心,聊表谢意。” “沈夫人实在太客气了,几串珠子的事。” 站在太子妃身后的宫女妗芸上前,接过谢瑾手上糕点,手指穿过食盒底部时,她飞快将一样东西塞给了他。 谢瑾收手,抱拳道:“那太子妃,臣先告退了。” “大人请自便。” 谢瑾走出宫殿,这时候已经入夜了,谢瑾没有低头,他指点轻轻摸索,手底下是温润柔腻的玉质手感,凭着触感,的确是手指粗细的玉箫。 谢瑾回了自己屋子,遇见其他休息的侍卫,他和他们简单打了声招呼,回到屋子后他关上门,拿出玉箫细细观察。 这是一截以翠绿为主色的独山玉,质地细腻柔和,从表面望进去,时而有种半透明质感。 这玉成色极好,做成箫的雕工也很是精巧,谢瑾虽然对物价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这东西在市面上能有成千上万两的价格,绝不是一个普通宫女负担得起的。 谢瑾心里对她信了几分。 确认要了玉箫,谢瑾又起身换好衣服,等时间到了一如往常开始守夜巡逻。 他这日是巡到凌晨时分结束,交接完成后,他寻了个机会离开队伍,此时夜深,大半个太子府已经陷入沉睡,除了来往巡逻守卫,连守在小皇孙身边的嬷嬷都头搭在床柱子上打起了瞌睡。 钱玉娘因为心中有事,还没有睡着,她房间是四个宫女一起睡,有两个今晚守夜,还有一个已经睡着了,为了不惊动她,钱玉娘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借着月色,她隐隐约约能看到梁上柱子的一角。 一个身影忽然从月光中闪过,钱玉娘正要尖叫出来,谢瑾及时捂住她的嘴。 “冒犯了。” 知晓来人身份,钱玉娘慢慢地冷静下来。 “谢,谢大人?” 谢瑾放下手,钱玉娘火速看了眼躺在对面的床铺。 谢瑾的声音落在黑夜里,很轻,也很冷。 “我点了她的穴道,她暂时不会醒。” “大人今夜,为何而来?”钱玉娘急切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东西我也给了,我真的一句都没有说谎!” “我知道。”谢瑾姑且以他的方式安抚道: “我们说了很多话,但是有件事情还没说。” “什么?” “我们还没有说,你今后该怎么办?” 谢瑾天生带着几分凉意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慢慢传播开来: “太子府并非安稳之地,太子过去几年是逐渐忘了你,可近来他重新找你,难保不会发现你,到时候你恐怕九死方有一生。最好的方法还是在没有人发觉前送你离开,而且你不想见你父母亲么?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分别离开,等过了风头再让你们相见。” 钱玉娘怔怔地望着面前男子,窗口一点月色只能让她瞧见他半边侧脸,钱玉娘眼中泪珠不自觉而往下掉,眨眼间已泪流满面。 她想象过无数次有天神下凡拯救他的情景,到后来,她连想都不敢想了。 现在她日思夜想的场景终于出现了么? 腥咸的眼泪流过嘴角,钱玉娘下意识张开口:“我……” 可惜谢瑾没有时间等她情绪过渡完,他快速问道:“你想走么?” “想,我想!”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命运的抉择时刻,钱玉娘飞快道:“我想离开,你能带着我爹我娘还有我弟弟一起离开么?!” “我会想办法的。”谢瑾镇定道:“你再等两日,事不宜迟,这两日就要送你们走。” “谢谢大人!” “好了,我要走了,你这两日尽量稳住,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我会的!” 谢瑾转身正要离开,钱玉娘忽然叫住他。 “大人——” 黑暗中,钱玉娘咬了咬唇,轻声道:“那个玉箫有个机关,里面有一张纸条。” 谢瑾一愣,朝她点了点头,飞快离开。 钱玉娘阖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才抹掉泪珠回到床上。 她回忆着过去在家时美好的时光,这才慢慢入了睡。 …… …… 谢瑾回到自己屋子,借着月色重新打量手上玉箫,忽而,他看到玉箫中间部位似有交接痕迹,他手上没有细针,到最后只能拔了自己一根头发,用内力将它撸直,抵着一头轻轻地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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