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政委关门前特意看一下,女儿房里的灯亮着。廖政委不希望她听到什么分心,就不能跟庄秋月争吵。于是他便对庄秋月说忍一忍就过去了,不就还有四个月吗。 庄秋月想到最多半年,死丫头就滚了,心里舒服多了。 叶烦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廖家现在是这种情况。 虽然叶烦不知道庄秋月心里怎么想的,但她知道庄秋月在家里强势这么多年,叫她向女儿低头,不可能。 改个坏习惯都很难,何况改变本性。不然也没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今天耿致晔也回来了。 睡前,叶烦调侃耿大宝天不怕地不怕,敢跟她和耿致晔顶嘴叫板,居然还怕打针。 耿致晔:“是不是以前遇到过不专业的护士把他扎疼了?” 人和人的痛感不一样,就是遇到过不专业的护士,叶烦也不清楚究竟多疼,因为又没扎她身上:“可能吧。” “哭多久?” 叶烦摇头:“一会儿。我把他抱到外面就不好意思哭了。小不点,还天天叫着长大了。打针的时候又说自己是小孩子,不该承受那种痛。” 耿致晔失笑:“总是有理。对了,姓严的最近没给你添堵吧?” 叶烦:“就是个喜欢说屁话的蠢货,影响不了我。” 耿致晔笑出声。 叶烦拍拍他的手臂:“小声点。小勤在对面做题呢。” 耿致晔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九点了:“她写到几点?” 叶烦不清楚:“跟她说过,困就睡。天天硬撑着状态不好,事倍功半。” 耿致晔:“房里有吃的吗?” 叶烦:“我封炉子的时候在钢筋锅里放一个菜包和一个鸡蛋。 菜包和鸡蛋都是熟的。叶烦封炉子的时候打算放烧水壶,后来决定放钢筋锅,在锅里放箅子,包子和鸡蛋放箅子上,等耿致勤饿了,锅里的水也该热了,热气正好给包子和鸡蛋加热。 耿致晔不禁说:“我倒洗脚水关院门的时候往隔壁看一眼,老廖和庄秋月都睡了。老廖是不是也把我说的话当放屁?” 叶烦拉住他的手:“别想太多。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同床共枕的妻子,廖政委也难办。以前不知道苗苗能考上,廖政委听庄秋月的。苗苗证明自己行,廖政委肯定不会让她放弃考高。可是庄秋月不认为自己有错,廖政委又不能硬掰。现在这样最好。” 耿致晔实在无法理解:“孩子有出息不好吗。” 叶烦也无法理解。 叶烦前世父母有很多糟点,比如她想买房让她自己拼,家里存款给她弟。但她父母很注重教育。叶烦学生时代考的好有奖,她弟没考好挨罚。在这方面她父母一碗水端平。有时候她弟比她挨的狠,用她父母的话说你一个男孩子没出息,以后我们死了,你怎么养活老婆孩子。 高考填志愿也很尊重叶烦。即便不看好叶烦选的专业,也不会偷偷改志愿或者逼她改志愿,而是说你不后悔就行。 有时候也会说,女孩子不用太辛苦,随便选个专业毕业后能养活自己就行。这话有点不顺耳,但是至少为叶烦考虑了,而不是说不用努力,指望男人养。 叶烦:“可能有大弟和小妹做对比吧。他俩很听话。” “那是因为苗苗在前面冲锋,他俩不需要闹就能得到苗苗争取到的东西。比如去年填志愿,有苗苗自杀在前,庄秋月以后肯定不敢改大弟和小妹的志愿。”耿致晔一说这事就来气,他的脾气受不了这么蠢的女人,“睡觉!人家的事我们操什么心。” 叶烦好笑,说得好像不是你主动提起似的。 耿致晔主动说这事,还是因为隔壁一盏孤灯太醒目,让他忍不住留意。可是一看到那盏灯就不由得想到廖苗苗脸色苍白的躺在医院床上的样子。 耿致晔也有女儿,自然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对了,对小勤不用小心翼翼。二哥叫她住到大宝二宝放暑假。还有四个月呢。”耿致晔搂住叶烦,“你没空就叫她做饭,你不想刷锅洗碗就叫她收拾。她也可以趁机休息休息脑子。” 叶烦道:“你只看到我洗衣做饭?没看到我不需要盯着大宝二宝?以前大宝二宝放学去办公室找我。现在直接回家。渴了饿了没找过我。而且他俩知道小勤要考大学,在家很安静。也不怎么出去。” 耿致晔很是意外:“这么懂事?” 叶烦:“我拜托他们照顾小勤。大宝渴了就问小勤渴不渴。二宝饿了就问小勤饿不饿。他俩跑出去玩还怎么照顾小勤?” 耿致晔:“难怪最近每次回来他俩不是写作业,就是趴长椅上说小话,或者看连环画。我还以为他们嫌外面风大。” “晚上比白天凉。真嫌冷他俩每晚吃过饭都往外跑啊?”叶烦道。 耿致晔:“你不累就行。” 叶烦没照顾过备考的学生,不清楚该怎么做,耿致勤刚到那几天她确实紧张。因为紧张有点累,累了得不到休息就容易烦躁。 严杨三天两头在她耳边说屁话,叶烦就觉着三十多岁的老爷们还没有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懂事。叶烦回到家看到小姑子倍亲切。 随着习惯了耿勤的存在不紧张了,叶烦就觉着多个人不过多副碗筷的小事。 叶烦:“不会累着你老婆。” 耿致晔想笑:“睡吧。明儿不是还得去车间吗。” 以前有苏远航盯着收货,叶烦不用去。现在厂长变成严杨,叶烦也不但心他把货搞错。可是严杨说话不中听,把渔民惹毛了,渔民敢把他扔海里。 因为在渔民看来食品厂可以没有厂长。 翌日上午九点,叶烦到厂里没看到严杨,问五星大队大队长:“怎么是你在这里记账?” 大队长一脸无语。 叶烦好笑:“他又干嘛了?” 忙着过称的苏多福忍不住说:“在老书记家喝多了。” 叶烦愣了一瞬,难以置信:“喝多了?” 苏多福也很无语,“这事说来不长。从头说吧。昨天下午你刚走,老书记就过来问要不要帮忙,收的怎么样。”想起昨天的事,苏多福想给自己一巴掌,“是我嘴贱,说要不要去办公室聊。因为院里人多货多还有扁担,乱糟糟的,实在不是谈工作的地方。结果这二位真不客气,聊到五点多。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话。” 叶烦:“先别吐糟。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嘴贱,问他晚饭怎么解决。”其实不怪苏多福。他以前跑生意,现在押车跟供销社打交道,周到习惯了,“老书记叫他去自己家。老书记家有白酒,上面给的福利。平时没人陪他喝。远航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难得遇到一个谈得来的,听远航媳妇说,俩人干掉一瓶老酒,又干掉一瓶白酒。说一开始喝老酒,嫌老酒不带劲,喝完换的白的。” 叶烦不禁说:“混着喝啊?难怪今天没爬起来。不是,他晚上怎么回来的?” 苏多福叹了口气:“住远航儿子的房间。远航儿子昨晚跟他爷爷奶奶睡的。小孩大了不愿意跟老人睡,今早在路口碰到我就问严厂长什么时候滚。” 叶烦很好奇:“说滚了?” 苏多福也很意外,因为那孩子被苏远航妻子教的很有礼貌。尤其最近半年,可能怕给大学生丢人,小孩见到长辈不好意思喊“叔伯姨婶”,也会抿嘴笑笑挥挥手。 苏多福:“吃饭的时候唠叨人家,好好学习,乖乖听话,考大学什么的。孩子调皮的时候这么说没问题。正吃着饭唠叨,甭说小孩,我这么大岁数也烦。” 叶烦心说,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大队长,账本给我吧。” 大队长把账本递过去:“我的字不好看,你担待啊。” 叶烦笑着摇头:“能看清楚就行。”往前翻几页。大队长见状忍不住说:“严厂长的字挺好。人家都说字如其人,也不尽然啊。” 叶烦:“比我字体大,狂啊。可惜字太飘,没什么风骨。就像他那个人。” 大队长不懂,叫苏多福看看。 苏多福拿着秤过来看一眼,摇了摇头:“我不懂。就觉着挺好。但是吧,没叶会计的字干净利落。不是我夸叶会计,你的字给人一种刀的感觉,就是锋利。” 叶烦没觉着这话是夸她:“称重去吧。” 苏多福笑了笑到一旁过称,“对了,运城想请假,又怕回头没考上两头都耽误。叶会计,运城让你帮他决定。” “他父母呢?”叶烦问。 苏多福:“他父母没上过学,平时不怎么出岛,什么都不懂。他们两口子叫运城上学还是看到老书记叫远航上学。” 叶烦:“那叫他好好复习。这边的工作我给他留着。” “以后我自己跟车?” 叶烦问大队长五星生产队有没有机灵懂事又安分的年轻人。 大队长说他回去打听打听。因为跟着这份工作责任重大,不但要盯着货,下了车还要跟供销社的人打交道,还要带着钱回来。粗心大意不着调的都不行,老实木讷的也够呛。所以他不敢直接答应下来。 叶烦又问:“他也没上过高中,谁帮他补课?” 苏多福:“问题攒起来写信问远航。远航还给他找几本复习资料。远航的什么笔记都给他了。他认真复习说不定能考——” 叶烦想问怎么突然不说了,就看到苏多福朝她身后使眼色。叶烦回头,严杨推着车子过来。严杨对上叶烦的目光尴尬地笑笑:“不小心睡过了。” 叶烦:“可能前些天太累。好好歇歇,今儿我盯着。” 苏多福和五星大队长互看一眼,难怪俩人能和平相处,原来叶会计面对他的时候这个样啊。 严杨说一句“睡够了。”把车子放到拐角就过来。 叶烦忍不住皱眉:“严厂长,要不要换身衣服?” 严杨愣住。 大队长想给他一巴掌,给他醒醒酒:“严厂长,您昨晚喝多少?这么大酒气。” 严杨抬手闻闻衣服,慌忙转身回屋,暗暗决定以后戒酒。 大队长伸出大拇指:“叶会计,您真受得了。” 叶烦一本正经的问:“你们村有头脑不全乎的缺心眼吗?” 大队长仔细想想:“有一个。” “他跟你犯傻,你好意思真计较吗?”叶烦又问。 大队长一愣一愣,反应过来笑出声。 叶会计还是叶会计,嘴巴还是那么不饶人。 大概严杨很羞愧,十一点左右就对叶烦说,她家里忙,下午就别过来了。 叶烦才不跟她客气,下午就没过去。 在家没事,叶烦看着时间接大宝二宝放学。 叶烦有段时间没接俩孩子,结果就是大宝忘了不好意思,蹦蹦跳跳到叶烦跟前就拉着她的手问:“今天不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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