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淑妃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起身行礼:“臣妾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选秀?苏棠只感唏嘘,又不知有多少女儿家要一生困于这宫墙之中了。 请安结束之后,云婕妤拉着苏棠去她殿里小坐。 “这下好了,我可以明着喊姐姐了,姐姐也不必在外面见着我还得行礼问安。”云婕妤晃着苏棠的袖子,笑得跟月牙似的。 少女只在苏棠面前才少有地露出天真模样。 苏棠垮下脸:“我倒是没想晋位,当个不扎眼的才人多好。马上又要选秀,我这出身坐到婕妤的位置,少不得惹人注意。” “姐姐怕什么?总归你得皇上宠爱,又有孩子傍身,她们不能如何。” “我得宠?这从何说起?皇上对后宫从来都是雨露均沾,皇后娘娘自是不用说,白淑妃、宋昭仪和孟婕妤他也没少临幸。” 苏棠回忆时鸢跟她禀报的后宫情况。萧景榕每月半数时间进后宫,位份高的那儿多去几次,位份低的少去几次,总体来说算是挺平均。 “皇上这般只能说明他够理智,不为自己的喜恶所左右,这几位毕竟是拉拢人心的筹码。不过等朝纲稳定,宫里嫔妃多起来,就不见得能如此了。届时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自然会明朗得多。”云婕妤煞有其事地解释。 “你这小脑瓜子里懂的不少啊。” 云婕妤拉住苏棠的手:“上次我并未告诉姐姐我娘是罪臣之女吧?因此我爹才不能娶她进门。这些高门大户的事情,我娘没少教我,就是希望我将来嫁了人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不受人欺负。” 说着她的眼眶已有泪意,“其实……我有无数种办法害死仇锦月。可难免会殃及无辜,所以我才选了最笨的一种。我不想变成我娘口中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苏棠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 云婕妤释然地笑笑:“好在那日先遇到的是姐姐,也算上天难得眷顾我一回。” 苏棠闻言感慨颇多。 是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受到伤害就彻底黑化的人,大多不过为自己的欲望找借口。那些真正善良的人蜷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就连报复都怕伤及无辜。
第39章 酒酿圆子 腊月底,霜寒飞雪,皇城一片银装素裹。去年边关打仗,一场雪下得人心惶惶,今年这场雪却都道是瑞雪兆丰年。 年节将至,各宫少不得比平日更热闹喜庆几分。 迎来送往,苏棠也收到不少好东西。 金银首饰且不论,有两罐红布封的甜米酒她是真馋。她素来也不爱喝酒,就是想尝一口酒酿圆子。 苏棠都躺在床上小睡一觉了,仍是被肚子里的馋虫叫醒。 可惜就这样小小的要求也被时鸢无情驳回。 “好姑娘,就放一点儿,不会有事的。”苏棠可怜兮兮地望着时鸢。 “何太医可是说过,这酒您一点儿也沾不得。您若是想吃圆子,奴婢用蜜水给您煮了来就是。”时鸢无奈道。 “那怎能一样?酒酿圆子要紧的是酒酿,不是圆子。”苏棠还想挣扎一下。 “阿娘跟鬼火一样是小馋猫。”姩姩抱着这两月长大一些的奶猫往内室走来,后边跟着乳母。 时鸢连忙拦住她:“何太医说鬼火这样带毛的狸奴也最好不要靠近婕妤,小公主快撒了它,让乳母给您洗洗手再到婕妤那儿去。” 苏棠忍不住打趣道:“好姑娘,自从何太医来了,你就整日何太医何太医的,莫不是芳心暗许了不成?” 沉鹭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每次何太医给婕妤诊完脉,时鸢姐姐都得再和他聊上好一阵。” 时鸢不好作弄苏棠,羞红了脸抓着沉鹭挠痒痒:“你这小蹄子净胡说。何太医不过叮嘱我几句婕妤安胎的事宜,你不也听着了吗?” “好姐姐,我错了。”沉鹭一边求饶一边往苏棠身后钻,料定时鸢顾及苏棠怀孕不敢来抓她,而后继续嘴欠:“我听着的那些,只是姐姐想让我听着的罢了。” “你!”时鸢也是一时被激了才在殿里这样闹,很快便恢复平日稳重的样子,“这样的话可不准再说了,叫有心人听去以为婕妤有意纵着奴婢和何太医私通,坏了婕妤的名声。” 苏棠略微正色道:“我瞧着那何太医倒是不错,年纪轻轻能进太医院当值,模样也端正。只要确定他德行无亏,你们两若真有那样的意思,到时候明媒正娶也无不可。” 时鸢这样的一等宫女家里都不会是无官无职的平民,配一个太医也不见得是高攀。 “婕妤的心奴婢是知道的。且不说何太医未尝看得上奴婢,就算如婕妤所说,可奴婢今年十九,人家还能等到奴婢二十五岁出宫不成?” 苏棠却抓住重点,“这么说你不是一点儿瞧不上何太医嘛。” 时鸢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借着给苏棠煮圆子的理由逃出内室。 苏棠穿个衣服起身的功夫,时鸢又折返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苏棠把衣服裹着的头发扯出来。 时鸢摇头,嚅嗫着。 “你这样更叫我心痒,有什么直说就是。” 时鸢知道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于是凑近压低声音,“奴婢听说皇上幸了昭修媛身边的侍女。” 苏棠惊得双目瞪圆。据她了解萧景榕也不该是那饥不择食的人吧? “消息属实吗?” 时鸢眉头紧锁,“那侍女已经被封了御女,赐号兰,住承香宫西侧殿。” “还给她赐了封号……跟昭修媛住一个宫里?” “她本就是昭修媛的侍女,按理是该如此。” 苏棠疑惑,“你说这是昭修媛有意安排的,还是这宫女胆大爬床?” “今日本是蚩蛮那边的正年节,听说今年蚩蛮进贡了不少东西,想必皇上也是因此才去陪昭修媛用膳。若不是昭修媛有意安排,恐怕不至于如此。” 自己不愿意,便把身边的侍女送上龙榻? 萧景榕就这样顺了她的意? 怎么想苏棠都还是觉得怪怪的。 沉鹭见苏棠锁眉的模样以为她伤心,连忙上前安慰:“婕妤别多想,她必定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苏棠把身上的氅衣拢了拢,“放心,这宫里的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智者不入爱河,愚者才自甘堕落。” 时鸢闻言微愣,而后看着沉鹭道:“咱们婕妤才是活得最通透的那个。” “好时鸢,酒酿实在不加便罢了,圆子且让我吃一口吧。”苏棠喝下一口清茶,嘴馋得厉害,不再纠结那什么兰御女的事。 “灶上烧着水呢,奴婢去煮了端来。” “多煮些,这两日下雪,大家都吃口热乎的。” 时鸢浅笑回头:“奴婢省的。” “阿娘,姩姩洗手了。”洗完手的小奶团子朝苏棠扑过来。 “手冷不冷?快抱着炉子烤一烤。”苏棠握着姩姩的小手贴上怀里的捧炉。 小奶团子蹭着苏棠的颈窝,“姩姩不冷。” “那在阿娘这儿睡觉好不好?”苏棠想把姩姩抱到床上去。 “姩姩也想吃圆子。”小奶团子仰着头看苏棠,眼睛里满是祈求。 因为苏棠怕她晚上吃多积食,不常让她这个时辰吃东西。 苏棠想着自己都馋嘴,总不好不让孩子吃,于是捏捏姩姩的小脸,“今日便破例一回,不许多吃。” “阿娘最好了。”小奶团子眼睛笑成一条缝,“姩姩想找哥哥一起吃。” 萧韶安前几日得了出宫的机会,给姩姩带回来几样民间的布老虎、磨喝乐还有花炮,这孩子都记着她哥哥的好呢。 年节前后搁笔封印,萧韶安也不必去崇文阁念书,只是不知道这个时辰睡没,不过花炮就要晚上点才有意思。 “那一会儿圆子煮好,阿娘带你一起去找哥哥。” 苏棠想着云婕妤也是一个人在自己殿中,索性叫上她一起行至皇后的未央宫。 “让宫女们送来就是,何必寒夜里跑一趟?”皇后让两人进到内室。 萧韶安在火炉旁摆弄着一个状似九连环的玩具,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问安。 苏棠假意委屈,“娘娘是嫌妾身叨扰了?” 皇后浅浅一笑,“你年纪最长,偏是最孩子心性的那个,也不怕云妹妹和孩子们笑话。” 苏棠和云婕妤皆是低笑。 “母后,姩姩想和哥哥一起放花炮。”姩姩凑到皇后身边撒娇。 皇后摸着姩姩的头道:“叫宫人放给你们看,别离近了崩着。” 不多时,殿外的宫人回禀已经备好花炮。 皇后身子弱不好站在风口,由苏棠和云婕妤牵着两小只站在门口石阶上看夜色中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绽放成绚丽的色彩。 愿岁岁有今朝,朝朝人如旧。
第40章 除夕宴 这般吃喝玩闹几天,转眼便是除夕。 宫里锣鼓声阵阵,戴着彩绘面具的表演者和着音乐以诡妙的步伐穿过各处长廊,那面具青面獠牙,金冠红花,看着既可怖又威严。 看着跟跳大神挺像,但苏棠问过才知道这是宫里宫外都少不了的傩戏,和跳大神有本质区别。 苏棠为着给姩姩解释什么是傩戏,还专门查了古籍。 书中记载:“先腊一日曰大傩,谓之逐疫。其仪选中黄门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为侲子,皆赤帻皂制,执大鼗;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十二兽衣毛角;中黄门行之,冗从仆射将之,以逐恶鬼禁中。” 傩戏的根本目的是为祭神跳鬼,驱瘟避疫,也能当成节目来欣赏。 苏棠拉着姩姩正看得起劲,一个赤面鬼突然出现在她们身旁,将姩姩吓得惊声尖叫。 苏棠一下揪住那小鬼的胳膊。 “寿王殿下这是太久没挨打了?” 小寿王摘下面具,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是本王?” “坏蛋黄酥。”缓过劲来的姩姩瘪着嘴骂人。 苏棠懒得跟他解释,这宫里敢这样放肆的小孩除了他还有谁? 她一把将小寿王薅到自己身侧,把他的脖子夹在腰际,“这段时日妾身怎么不见寿王殿下?” 小寿王扑腾着想避开,但推搡间碰到苏棠隆起的肚子,又像个鹌鹑似的不敢再乱动。 “他怎么还不出来?”小寿王没好气地问。 肚子里的娃娃不知是不是听到有人问他,竟动了几下。 苏棠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胎动,又是新奇又是紧张。 “寿王殿下,您可别劲使大了。”匆匆赶来的杏子看着自家小王爷贴在宁婕妤的肚子一侧,慌得不行,生怕这祖宗下手没轻没重。 “你也敢说教本王了?”小寿王张嘴就是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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