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道:“爹,给我外公外婆他们也分一份儿吧,老人家一辈子也很难有机会能吃到皇家供品。” 宋三郎不由和秀娘面面相视——儿子好像越来越懂事了。 这鲜荔枝不能放,越新鲜才越清甜,许大郎出去做生意后,岳家老俩口在铺子里给许二郎帮忙,宋三郎吩咐老李头驾着马车给送过去。 三郎给老太太屋里送荔枝,秀娘带着辰哥儿给大房、二房送过去。 先去的大房屋里,秀娘同大嫂王氏聊起来刹不住,俩人越聊越来劲儿,宋景辰等得不耐烦,自己端着荔枝跑二房屋里去了,还没进屋就开始喊: “二叔,二伯娘,睿哥儿,我来啦。” 宋景睿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故意扳着脸道:“又叫睿哥儿,不是让你叫二哥吗?” “我现在长得都比你高啦。” “你长到天上去,我也是你二哥。” “二哥二哥二哥二哥二哥二哥……行了吧。”宋景辰趴到宋景睿耳朵边儿一顿魔音灌耳。 宋景睿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这是端得什么东西?” “你猜?” 宋景睿:“又卖关子。” 宋景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荔枝?”宋景睿有些不敢相信道。 “聪明,你答对了,特别特别特别好吃,你尝尝。” 宋景睿:“这种稀罕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赵敬渊叫人送来的。” “他同你关系倒是极好,连皇家供品的荔枝都舍得送你。” 宋景辰道:“他其实都没有什么朋友的。” 宋景睿:“怎么可能,他的身份那般贵重,不应该有很多小孩巴结他吗?” 宋景辰:“当然有啊,所以我这个不巴结他的就成了他的好朋友呀。” 宋景睿就乐,宋景辰:“我跟你说,荔枝可甜啦。” “你就知道吃。” “不知道吃那不成傻弟弟了。” …… 于同光最近有些不顺心,之前宋三郎和郭大有把马球场全权交给他负责,如今长公主名义上让他管着马球场,实际上他原来用得顺手的几个人全都被换成了驸马家的亲戚。 这让他想做些什么处处受到掣肘,问题是这些人他还只能供着不能硬管。 因为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公主府里实际上做主的人是驸马,公主除了关心马球场赚了多少银子,万事都不想操心,账房上管账的明面上是公主的人,实际上分明被驸马所控制。 于同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驸马并不喜欢公主,他甚至在利用公主。 虽然驸马在人前对公主温言细语,照顾体贴有加,但就让他看着很假很违和。兴业他娘平日里照顾自己时几乎都是下意识的自然反应,不用自己说,兴业娘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而这个驸马,看似关心公主,实则做得都不是公主真正需要的…… 这个驸马表演的痕迹太重了,他看向公主的眼神某些时候像极了自己看兴业他娘,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的憋屈。 于同光悄悄打听了公主与驸马的过往,当他知道驸马爷当初竟然是二十岁的进士,以己度人,眼前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欺骗糊弄皇家的公主,可是重罪,这个马球场若是没有了驸马—— 那么公主就好糊弄得多了。 理清了思路,于同光的心情多少好受了一些,他开始琢磨和离的事。 兴业他娘不能说不好,也算得上贤妻良母,但相貌脾气都太过庸俗,上不了台面,与自己实在不匹配,带出去都丢人。 尤其是那日享受过人间的极乐,他再也不想忍受家里这个老实巴交又庸俗木讷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 至于业哥儿,自己的儿子自然要归自己。 于兴业外婆家里。 于兴业哭着和外婆说自己不想有后爹,也不想有后娘,想要娘亲和爹爹和好。 老太太心疼小外孙,她比小外孙还盼着闺女和姑爷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比啥不强。 可闺女看着是个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就是头一根筋的倔驴,怎么劝都不成。 晚上吃完饭,娘俩躺在炕上,老太太给闺女掖了掖被角,又开始劝闺女,“秀儿,你同娘说说,你到底咋想的,你和同光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如今娃也大了,同光也发达了,日子往后越来越好了,再委屈能有你以前受得苦难受?” 兴业娘的眼泪已经流得不想再流了,她道:“以前过得再苦再累,日子总是有个盼头儿。” “可如今,我总算是看清楚我在他眼里是什么了,我是他的老妈子,是他的垫脚石,唯独不是他的娘子。” “以前他总爱挑剔我,我以为他就是这样的脾气,现在才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句句都是他的心里话,他与我在一起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凑合。” “即便是我愿意忍者委屈与他过日子,他也决计不会再想同我过日子,一个多月他没有踏进我们家的门槛半步,他这不止是不把我当回事儿,更是没把爹娘,没把我们全家放在眼里。” “娘,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只是我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瞧不起我,他也瞧不起我们这样的人家,他越发达,我越是他的眼中钉,是他的耻辱。我以为我这么多年的辛苦没有功劳有苦劳能得到他一点真心,其实只有我自己这样想而已。” “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我们兴业,有后娘就有后爹,我自己已经这样了,我又如何舍得我的孩儿受苦,是我把他带到这个世上,再难我总也要护他周全。”
第106章 老太太直掉泪儿, 道:“兴业他姓于,他还是个男娃,古来断没有让儿子跟着和离娘的先例。” 骆秀青面色平静道:“以后我只是骆秀青,是兴业他娘亲, 于同光于我而言, 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老太太道:“你想得到容易, 他又非是个傻的, 如何能看不出你对他与从前不同,再者,你刚才也说了, 现在是你想凑合,他却不想凑和了。” 骆秀青道:“娘, 你忘啦,于家还有个瘫痪的老太太要照顾,拉尿都在床上,我这个婆母最怕死, 她比谁都清楚, 没有我这个任劳任怨老实儿媳伺候她, 她没有好日子过,只要老太太站在我这边儿, 于同光不想凑合也得凑合。” “我也不妨碍他纳妾,更不碍他的眼, 与老太太住一处, 忍上几年,等我们业哥儿成亲了, 我也就无所牵挂了。” 老太太擦了下眼角的泪,喃喃道:“孩子就是女人的债, 有了娃,女人这一辈子就算被拴住了,人家赶你走,你都舍不得走,为了娃,这女子啥委屈都咽得下去……” 于同光原以为兴业娘再容易被拿捏不过,要想和离很容易,却不想在自己老娘那里吃了瘪,老太太坚决不同意。 老太太把娘家兄弟们全都叫来,当着一众人又哭又闹,扬言自己敢和离她就一头撞死在墙上,又对娘家人说,若是她死了,就是被自己这个不孝子气死的,要娘家人为她申冤。 老太太心里想什么,于同光很清楚,无非是看中兴业她娘老实巴交好使唤,伺候得周到。 自己那几个舅舅生熟不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要他们闭嘴也简单,给银子就行了。 但一旦给开了头,那就是个无底洞,几个舅舅会拿着老太太事威胁自己一辈子。 于同光还没这么蠢,一个瘫痪的老娘,再能活,她还能活几年?再者说了,这妻不同于妾,娶回来不是想不要就不要,不若再等几年,等他爬得再高一点,能娶个门第更高的,岂不更好?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压垮女人的叫苦难,压不垮的叫成长,没有什么比失去更能让一个人迅速成长,骆秀青就像河边的蒲草,她的韧性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显现出来。 于同光只道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年四季连个肉末都不见,炒个菜盐也舍不得放,能花几个铜钱? 却不知道什么叫这里花一点,那里花一点,还要供他读书,给老太太抓药,兴业娘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撑起这个家。 长期以来牙缝里挤钱的生活经验让兴业娘对生活很有规划,现在她用不着出去做工,也用不着伺候于同光,于同光嫌来回跑得累,南城的房子又便宜,干脆又在南城置办了一套宅院。 兴业娘不去看,也不关心那房子里是不是养了外室,这些都与她无关,与儿子无关。 她现在有大量自己的时间,白天陪着老太太说话的时候,顺便绣些花样子,做些绒花,荷包之类卖给货郎。 人老了最怕孤独,之前兴业娘忙,哪有闲功夫陪着她说话,现在能随时给她端水倒茶,还能讲外面的新鲜事儿给她解闷儿,她想尿了也能及时端盆儿过来,让她不用一天到晚呆在尿臊的沙土里,老太太舒坦了,越发认为自己的决定再英明不过。 有时候老太太来了兴趣,也会帮着编绒花,编的好不好的,兴业娘都夸她手巧,卖了银钱亦会把铜钱给她,告诉她这铜钱是她自己赚的。 从一个讨人嫌的废物,到自己能赚钱,老太太像回春的枯藤老树发了新芽,仿佛一下找到了活着的价值,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得好起来,来串门的邻居无不夸她有福气,有个孝敬的好儿媳。 无心栽柳柳成荫,兴业娘的好名声无声无息中在周围传开来。 老太太攒钱也没地儿花,她就是享受自己赚钱的过程,攒得多了,就把铜钱给自己的小孙子。 于兴业现在看不上她那几个铜板,爱要不要的。 兴业娘在一旁看在眼里,她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什么事都自己抗,什么苦都自己吃,养出个大白眼狼,现在这个小的眼看也要往他爹的方向发展,不知感恩。 当即,兴业娘拉住于兴业,让他数数老太太总共给了他多少文钱,于兴业不耐烦道:“不就十几个铜板,还不够我爹给我买个雪元子吃呢。” 兴业娘道:“你知道这十几个铜板是你祖母编了多少绒花赚回来的吗?” “两文钱一朵绒花,除去买绒布的成本,再除去让货郎拿走的抽成,咱这一朵绒花只赚五厘左右的钱,你祖母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手脚也不灵活,每天能编上个四五朵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祖母编了十来天,攒下这点钱,全都给了你,你认为这十几文钱就这么不值得你看重?” 于兴业显然没想到这些,小脸瞬间红了。 在老太太眼里,儿媳妇自然不能跟她们余家的大孙子比,不过儿媳妇这般训孙子,她听着顺耳,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能光指着儿子,这孙子若是能指上岂不更好? 老太太瞬间就委屈上了,自己抹眼泪儿。 于兴业看到老太太哭了,有些慌,不自觉上前给老太太擦泪儿,以前他嫌弃老太太脏,不爱招她,老太太见孙子竟然不嫌弃自己了,越发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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