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帝精神一振,好奇小孩所说立竿见影的良策是什么。 大殿中,张公公抑扬顿挫的声音继续着,文昭帝脸上的神情几度变化,直到张公公话音落地,文昭帝霍然起身,拍案叫绝! ——妙,妙,实在妙极,好一个分期付费! 实难想象此为一八岁幼童所写,当真是天降奇才。 皇帝在御案后来回踱步,显得兴奋激动。 张公公道:“陛下,这策论上署名处写了宋家兄弟三人。” 文昭帝摆摆手,“即便是兄弟三人所写,能反其道而行想出减少对耕牛依赖的主意,非辰哥儿莫属,处处不忘给陈宴安那数理院贴金的除了他还能有别人吗? “陛下圣明。” “不过这后面所说‘分期付费,官家出租’的谋略倒不像是他一个八岁孩子能想出来的,当是他哥哥的主意。” “不过此等奇思妙想,说不得哥哥也是受了弟弟的启发。要知上次辰哥儿在书院那番话亦是如此,辰哥儿此子,四字可概之——” 打破常规! 皇帝龙颜大悦,张公公乐得锦上添花,跟着一块儿猛夸,心里却不由感叹:什么叫来得好,不如来的巧。 宋景辰的策论写得好吗? 当然是好的,尤其是他这个年纪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来,尤为难得。 但你写的好,皇帝就要赏识你吗? 不尽然。 皇帝什么样的好策论没有见过,满朝文武有几个人没点过人之处? 为何独独宋景辰能让皇帝龙颜大悦,还不是皇帝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发愁粮食,人正饿的时候上菜自然是格外香。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小孩正合了皇帝的眼缘,皇帝重用一个人不代表会喜欢他,但皇帝喜欢谁,必会重用。 …… 拜小孩制造那滴漏水钟所赐,秀娘对三郎和辰哥儿回家的时辰把握的极准,每次都是在滴漏上的浮标卡到申时与酉时中间位置时,爷俩前后脚进门。 今日这水钟的浮标都卡到酉时,三郎到家好半天了,辰哥儿咋还没回呢? 宋三郎也有些纳闷,放心不下儿子,就要出门去迎迎,还未起身就听见外面廊下李把式激动的叫喊声: “恭喜主家,贺喜主家,天大的喜事呀,咱家大公子高升了!” 听到外面动静,宋大郎第一个拄着拐从屋里一瘸一拐地跑出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还没好利索呢,王氏怕他又摔倒,忙紧地从后面跟出来搀住他胳膊,宋大郎急声道:“什么高升了,高升什么了,茂哥儿他人呢?” 李把式忙一拱手,满脸喜色道:“大爷,皇帝陛下今日巡视翰林院,亲自提了大公子的官儿,说是升为,升为……” 李把式一着急把宋景茂同他说的官职名给忘记了。 可给宋大郎找急的,一迭声催促道:“茂哥儿升了什么官,你倒是说明白呀。” 李把式抓耳挠腮急出一头汗来,越急越想不出来,明明感觉话就在嘴边儿,这会儿一家子都出来了,宋二郎凑过来提醒道:“我们茂哥儿如今是庶吉士,可是升了翰林编修?” 李把式摇摇头。 宋二郎倒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道:“难道是翰林侍讲学士?” 闻言李把式猛点头,“对!对!对!二爷说得没错,我听景茂公子说的就是什么侍讲学士的。” 秀娘眨了眨眼,不由拉着宋三郎的袖子,好奇道:“三郎,这侍讲学士是干什么的,几品官呀?” 宋三郎笑了笑,道:“依照我朝法度,庶吉士并无品级只能算是预备翰林,正常来讲预备翰林通过考核之后方可升编修,再由编修一点点往上升,茂哥儿这是被陛下破格提拔直升翰林侍讲,乃是从五品的官员。” “五、五品!” 秀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喃喃道:“那岂不是茂哥儿比你的官还要大。” 宋三郎笑道:“这是自然,为夫只是不入流的八品小官,不能同茂哥儿比。我朝进士七品起步,茂哥儿连升二级,确切的说是连升三级,当是皇帝对茂哥儿极为看重才会如此破例。” 听三郎如此一说,一家子更为激动,宋大郎跟个孩子似地扑在老太太身上,抱着老太太肩膀,眼圈儿红得不行,哽咽道:“娘,茂哥儿他出息了,他真出息了。” 老太太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虽然激动但也不像宋大郎这般失态,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是啊,我大孙子是出息了,瞧你这当爹的没出息劲儿。” 宋大郎老脸一红,别过脸去。 王氏亦是激动不已,问李把式,“茂哥儿呢,茂哥儿怎么没回来。” “大公子带着两位少爷去吃酒楼了,说是庆祝一番。” “这孩子,咋就他们仨一块庆祝,这么大的事不得一家人热闹热闹,他去哪个酒楼了?” 李把式正要回话,宋三郎开口道:“大嫂,茂哥儿做事向来有章程,他这般做定是有他的道理,不若等他回来,找个时间我们一家人在庆祝。” “对对对,我们先别激动,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怎么就突然连升两级了,回来问清楚为好。”宋大郎赞同三郎的意见。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天大的好事,一家人拥着老太太去堂屋小厅等着仨个小的回来。 这边宋景茂带着仨小孩上了京城才新开业不久的薛家酒楼,萧楼易主落到范家手上几年后经营不善,地位大不如前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背后隐隐有皇后娘娘同太子的背景,仍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薛家酒楼同萧楼开在同一条街上,实际上京城有名气的酒楼几乎全都开在大相国寺周边。 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点儿,楼里声音嘈杂,一楼大厅几乎坐满了人,小二端着酒菜在上下楼之间快速穿梭,宋景茂带着人往楼上雅间走。 跟着哥哥往楼上走时,宋景辰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想的那“回锅肉”还没来得及研究呢,回头儿还得搞起来。 一行人上到三楼,周围明显安静下来,因为没有提前预定位子,雅间儿这会儿是没有了,不过靠窗的散座还有,酒楼伙计热情招呼着几人落座,一一倒上茶水笑道:“咱们楼里请来的掌勺厨子做羊肉一绝,各种羊肉信手拈来,几位可以试试我们大厨的拿手绝活——清炖羊肉。” 羊肉有膻味儿,敢拿“清炖羊肉”做招牌,可见确实是个不凡的。 宋景茂接过对方送上来的菜单,粗扫一眼,道:“那就来一份清炖羊肉,另外再来一份红烧泥鳅,一份凉菜一份素菜就好。” 郭午听得一愣。 他爹每次请客都是大手笔,客人吃四个菜饱,那绝对要点八个菜,宁可浪费,绝不可让盘子里的菜见底儿,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请客这般抠门,就点这几个小菜? 郭午目光闪了闪,心说大哥看着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怎地做人这般不排场。 小孩藏不住表情,宋景茂朝他笑道:“如今中州大旱,数百万百姓面临食不果腹、甚至缺水断食,小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大哥便也不与你见外了,咱们几个够吃就好,不好浪费。” 宋景茂虽初入官场,却也懂为官之道,在外的一言一行当慎重,尤其是风头正劲时,他被皇帝如此破格提醒,不知多少人羡慕妒忌恨,等着挑他毛病呢。 此处不是雅间,外面人多眼杂,且能来这楼里之人皆为士绅名流,尤其是二楼、三楼的人更是不简单,小心使得万年船。 听宋景茂如此说,郭午忍不住脸一红,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 辰哥儿同睿哥儿看向大哥的目光皆为敬佩,宋景辰想着自己刚才满脑子烧泥鳅,红烧肉,小脸儿不自在。 宋景茂摸了摸他头,笑道:“坐着别动,一楼有卖冷饮子的茶娘,大哥去给你们买。” 宋景茂起身正要往下走,镇国将军府的人上楼了。
第143章 仇人见面 狭路相逢, 昔日仇人在楼梯上走个顶头。 昔日挺身而出,马蹄下救人的瘦弱小账房如今已是身长玉立,一袭圆领长袍,腰系革带, 站在光源处, 远山般朦胧清致, 叫人不敢小觑。 马厩之事对茂哥儿来讲是他不能承受之辱, 但对镇国将军府的少爷刘宗来说不过是小小贱民惹怒了他,被他顺手教训两下,没要对方的命, 对方都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刘宗这不是强词夺理,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价值千金的宝马都废了,对方几条命都不够赔他的。 几年过去,他早就将这事儿忘到了脑后,加之茂哥儿从少年到青年容貌有所变化, 身形气质以及穿着亦与从前大不相同, 刘宗并未认出对方。 倒是刘宗身后一人与茂哥儿认识, 这会儿看见,笑着冲茂哥儿拱了拱手, “巧了宋兄。” 宋景茂清淡地笑了笑,朝对方抱拳回礼, “郑兄。” 刘宗这会儿目光上下打量宋景茂, 感觉这人好像有儿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朝旁边姓郑的问道:“这位是?” “宋兄乃与在下同为一殿进士,名景茂, 如今正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前途不可限量。” 庶吉士?那就是半个翰林喽。 刘宗眼珠转了转,一抖手中附庸风雅的折扇,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道:“原来是宋吉士,久仰久仰,在下镇国将军府刘宗,不若一道入席,喝上几杯。” 几年的时间过去,刘宗也并非全无长进,刘家气势盛时不需要他动脑子,为所欲为就行了,这几年刘家被皇帝压制得狠,军权一削再削,他行事自然也不敢像从前那般不考虑后果。 尤其如今朝堂上靖王与太子两派的人斗得厉害,他更不敢给靖王惹事。 宋景茂站在台阶上,看着刘宗,眼前人的嘴脸与当年那张嚣张狰狞的面孔逐渐重合,慢慢地,他唇边勾出浅浅的弧度来—— 青年就那么很有意思地凉凉一笑,再多情绪都听话地收于他柔谲的眼尾中。 周围人被茂哥儿这一笑晃了眼,有知道他底细的人忍不住暗赞,真真有其祖父宋玉郎的遗风。 刘宗对茂哥儿亦是好感大增,伸手就要拉茂哥儿一块上楼饮酒,宋景茂不着痕迹避开,略一拱手,笑道:“刘兄盛情,在下心领,不过今日带着家里几个孩子出来,着实不便饮酒,改日定当陪罪。” “宋兄如此年轻,竟已然成亲了么?在下还想着家中有哪个妹妹与宋兄般配呢。”人群中有人玩笑道。 宋景茂尬尴一笑,也不解释,一抬手,“诸位先请,家里的小祖宗们等着在下出去买冷饮子,久去不归,定要大闹,在下先行一步。” 众人哄笑,宋景茂急匆匆下楼,背过身去,眼中再无一丝温度。 冷饮子买回来,饭菜已然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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