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推脱一番,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俩人一块儿去了附近的茶楼,张璟点了壶茶,和一些小点心,宋三郎浅品了一口,赞道: “灵雾山的顶级雪芽,若没猜错的话,当是三四月份采摘的头茬,让兄台破费了” 宋三郎:“在下宋文远,在家行三,熟识之人都唤我宋三郎,还未请教兄台高姓?” 对方一片坦诚,连自己在家行几都报出来了,张璟却是不好自爆身份,再者倘若他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双方就很难像现在一样随意了。 他浅笑道:“在下王景。” 两人从曾凡的字画,聊到捡漏心得,又从捡漏心得聊到字画文玩作假的千般手段,越聊越投机,直聊到外面的天大黑。 对张璟来说,披着马甲与人聊天的感觉非常爽,尤其双方还志趣相投。 宋三郎却不得不站起身告辞,他还从未如此晚归,又未曾提前和家里人说明,担心娘俩会着急。 张璟聊得有些意犹未尽,问宋三郎要了联系方式,约定过两日一块儿去斗宝大会捡漏。 宋三郎没什么可隐瞒的,报了自家住址,张璟不由道:“莫非是洛京宋玉郎那个宋家?” 宋三郎一拱手,“正是家父,不知兄台住何处?” 张璟只含糊地报了个街道名字。 宋三郎礼貌地没细问,与其拱手告辞。 第一次会面的目的,他只是要与对方建立联系而已。 辞别张璟,宋三郎踏着月色往回走,洛京城并不宵禁,街道两旁的层楼叠院灯火通明,街道上仍旧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四处可见吆喝着卖解暑甜汤的小贩儿,豆汁、香梨浆、姜蜜水、甘橘团、香薷汤、紫苏饮,各种口味。 宋三郎要了香梨浆和姜蜜水,让人灌到竹筒里带走,总计十文钱,钱不多,主要是娘俩在家等着他回家,带些小吃食,总不教俩人白等。 此时已经是亥时初,宋三郎从未如此晚归过,他转进自家胡同口时,远远地就瞧见娘俩站在大门口往胡同两侧张望。 儿子似乎是看到了他,最怕黑怕最怕鬼的小孩儿撒腿向他跑来,黑灯瞎火孩子跑得太快,不知道拌到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闷响,孩子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宋三郎忙大步跑过去,夏天的衣裳单薄,宋景辰又是俩手肘、俩膝盖同时着地,疼得哇哇哭,看到他爹过来,疼得就更厉害了,全心全意地往凄惨里哭。 宋三郎忙把孩子抱起来,放到膝盖上,急声道:“给爹看看,摔哪儿了?” 宋景辰:“呜呜呜……好疼,哪儿都疼,手也疼,胳膊也疼,腿也疼……呜呜呜,爹,好疼啊。” 宋三郎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拿起孩子的小手一看,磕破皮了。 “爹,你快点给我吹吹。” “好,爹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这只手也要吹。” “好,这只也吹吹。” 宋景辰委屈道:“膝盖也要揉揉。” “乖娃,不能揉揉,咱们膝盖嗑破皮了,越揉会越疼,回去爹给抹上药就不疼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摔倒了,娘不教你跑,偏要跑,这下知道疼了吧。” 秀娘这会儿也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 “呜呜呜……娘亲,好疼,我要回家。” “好,回家,回家,咱们回家。” 一家三口回了屋,宋三郎把儿子放到床上,撸起孩子裤管儿一看,夫妻俩快心疼死了,两个小膝盖都蹭破了一层油皮,紫红一片,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小血点儿。 两个小胳膊肘稍微还好一点儿,怪不得孩子哭疼。 宋景辰平时爬高上低,挂彩是常有的事儿,只是这次摔得格外狠些,家里都备着擦外伤的药。 秀娘从抽屉里找出来,宋三郎先给用干净的纱布蘸了温开水,再拧干,一点点给儿子清理干净伤口上的尘土。 破损的伤口表面一碰到水肯定蛰得疼,宋景辰不让擦,宋三郎把买回来的竹筒甜汤给儿子打开喝。 有了好喝的,宋景辰就顾不上他腿疼了,津津有味儿的喝着甜汤,疼一下,他也能忍着。 “爹,甜汤可真好喝,爹要是天天都给我买就好了。” 宋三郎哭笑不得,还真是个孩子,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呢,一看见好吃的好喝的,就立即眉开眼笑了。 “爹,你也尝尝,可甜了。”宋景辰举着竹筒喂给宋三郎,宋三郎不喝他的,宋景辰又给他娘喝。 秀娘道:“你爹给娘买了,你自己喝吧。” 宋景辰:“给娘买的什么汤,和辰哥儿的一样吗?不一样的话,待会儿我还要尝尝娘的。” 宋三郎帮儿子清理干净伤口又给均匀地撒上白药,叮嘱小孩儿伤口不准碰水。 宋景辰道:“我知道的爹。”说完他又搂着宋三郎的脖子亲了一口:“爹,下次要是受伤了,你还要给我买甜汤,我还要吃冰酪。” “宋景辰,你是记吃不记疼呗,想得美,下次再受伤什么好吃好喝都没有,还要打你屁股,听懂了没?” 宋景辰眨巴眨眼,乖巧到:“爹,我听懂了,不敢受伤了,我听爹的话,爹明天就给我买冰酪好吗?” 宋三郎摸了摸他小脑瓜,“听爹话就给你买。” 宋景辰忙举起小手道:“我最听爹的话了,爹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爹,我想吃葡萄味儿的冰酪行吗?我不想要小碗,爹给我买个大碗的,让辰哥儿吃个痛快好不好。” 宋三郎点了一下儿子的小脑门儿:“吃个痛快,肚子也疼得快,那么冰的东西,给你吃小碗就不错了,再讨价还价,小碗也没有。” “不还价,不还价了。”宋景辰粘到宋三郎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他爹,小心地伸出两个小手指头,道:“爹,一次吃一小碗,可以连吃两天么?” 宋三郎招架不住,点点头,“嗯,看你表现。” 宋景辰开心了,两只小脚丫美美地点着,双手捧着他的竹筒继续喝甜汤。 秀娘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三郎,今天娘好像有事儿找你来着。”
第24章 诱哄 宋景辰遗传了爹娘的好身体, 打从生下来长到三岁半,几乎很少有生病的时候,这次好不容易受一次“重伤”,他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小孩儿娇的不得了, 甜汤一喝完, 他又这也不舒服, 那也不舒服, 要宋三郎搂着他睡。 光搂着不行,还得一下下拍着他。 搂着他,拍着他也不行, 还要还他爹讲故事给他听。 宋三郎都由着他,谁让人家小孩受伤了呢, 受伤的小孩最有理。 折腾这么久,宋景辰也困了,抓着他爹的胡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小脑袋往宋三郎颈窝里一歪, 说睡着就睡着。 秀娘撇了撇嘴, “你可就惯着他吧,” 宋三郎就笑, 宽厚的大掌覆上儿子的小脑瓜,轻抚着孩子头顶的发旋, 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亦难掩温情流露。 秀娘见丈夫宝贝儿子的模样, 捂着嘴巴就笑。 “娘子笑什么?” 秀娘:“我笑三郎呢。” “笑我?笑我什么。” 秀娘凑到男人耳朵边儿:“三郎这护犊子模样和我娘家大黑生了狗娃子一个样,一天到晚对着它的小狗崽子舔啊舔, 也不怕给舔秃噜毛喽。” 宋三郎:“……” 翌日一早起来,秀娘忙乎着去准备一大家子的饭菜, 宋三郎起床后带着儿子去耳房洗漱。 小孩右手掌擦破一块皮,宋三郎没让儿子沾水,用半干的毛巾给擦了小手,又给洗干净脸。 宋景辰的牙刷是宋三郎专门从南门巷子口的“柳家牙刷铺子”买的,洛京城最有名的两家牙具专卖之一,价格相当不菲,约等同于现代普通牙刷和名牌电动牙刷的区别。 是以小孩儿除了穿的衣裳跟睿哥儿没什么不同,私下里不管是吃喝还是玩物用具,宋三郎都挺舍得。 宋景辰以前刷牙不好好刷,糊弄两下子就完事儿,宋三郎搞突击检查,牙齿刷不干净,一天都不准他吃零食,效果立竿见影。 现在宋景辰已经养成好习惯了,早晚刷牙漱口都很认真,龇着一口小白牙给他爹看,“爹,你看我的牙白不白。” “嗯,不错。” “好不好看呀” “好看。” “我要看看爹的牙齿白不白。” “没你的白。” “给我看看。” 宋三郎作势龇着牙朝儿子嗷呜一口,“大老虎要吃你了,还敢不敢看了。” 宋景辰撒腿就跑,“救命呀,树呢,树呢,我要找树去呀!” 宋三郎从身后一把捞起他来,“跑不掉了,大老虎抓住你了——大老虎吃你,你找树干什么。” “爹好笨,大老虎不会爬树,你都不知道嘛。” “你说谁笨呢?”宋三郎照着小崽子屁股来了一下,发出警告。 宋景辰马上改口:“不是爹笨,我爹爹最聪明。” 宋三郎笑着放开儿子,宋景辰倒腾着小短腿儿,快速跑到门口,回头朝他爹做了个小鬼脸儿—— “爹爹不笨,是大老虎笨!” 宋三郎作势要追他,吓得宋景辰哇哇大叫着,一溜烟儿跑远了。 宋三郎笑了笑,把小孩的牙具清洗干净,又把擦脸巾洗干净拧开,晒到外面廊子下。 如今想来,流放那些年也不全然都是坏处,至少他学会了如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 一家人吃着早饭的时间,老太太说起族亲宋长志家小儿子成亲的事。 宋长志与宋玉郎的父亲乃是嫡亲的兄弟,随着宋玉郎七岁时父亲的过世,他们这一脉开始走下坡路。 宋玉郎七岁弄笔砚,十岁诵诗文,十四岁中秀才,二十五岁中举人,本来前途一片大好。奈何命运多舛,他是个药不离手的病秧子。 未及施展拳脚,他就先倒在了病榻上。 其实自宋玉郎的父亲过世之后,两家的关系就疏远了不少,后面宋玉郎也跟着走了,两家的联系就更少,只重大节日和红白喜丧之时,才走动走动。 如今宋长志家娶亲,宋家全家都是要去吃酒席的。 老太太话说完,兄弟几个谁也没吭声。 宋大郎永远都记得,父亲过世时,他们兄弟几个他九岁,二弟四岁,三弟才只有两岁半,两个弟弟不懂事,娘伤心欲绝哭晕在床上,当时他只觉天都塌了。 什么都不懂的他,一切都只能听从堂叔的安排,丧事办完,父亲收藏的字画古籍不翼而飞,小时候他不懂那些东西的价值,现在即便懂了,即便再怀疑,他也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连。 还有,这位堂叔帮父亲主事儿时也十分敷衍,后来从一位长辈哪里,他才了解到许多该讲究的细节这位堂叔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敷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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