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伤风感冒,若是严重了也是会要人命的,秀娘自己不怕冻着,她亦担心儿子被冻着,没吭声,搭着景辰的手腕上了马车。 宋景辰将秀娘扶上马车,回来同大哥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粼粼而动。 “后怕吗?”景茂问。 “很后怕。”景辰点点头,道:“大哥,吴大人带我去看了关押犯人的牢狱,那里面很可怕,暗无天日、阴森逼仄、严刑逼供……若是将我关押在里面,我大概是要疯的。” “后悔吗?”景茂又问。 “并未后悔。”宋景辰不加思索道。 景茂挑眉:“为何?” 宋景辰苦笑,“大哥,即使我不犯错,或是干脆什么都不做便能躲得开吗? 我们宋家俨然已经被皇帝绑在了战车上,即使我们再如何谨小慎微,施家亦会找我们麻烦。 既是如此,怕有何用。” 宋景茂笑了,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错,怕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若是…… 若是真有那一日,辰哥儿亦无需惧怕,他们若要伤害我们宋家,那必要先踩着你爹同大哥的尸体过去。” 宋景辰忙道:“好啊好啊,大哥,那你可得中用一点,别让他们闯过来。” 宋景茂失笑,郑重道:“好,大哥尽量中用。” 宋景茂笑道:“即便辰哥儿不相信大哥,亦应相信三叔会护住你的。” 宋景辰认真道:“我怕到时候我捅的窟窿太多,我爹一人堵不过来。” “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宋景茂皱眉。 宋景辰:“暂时还没想好呢。” “什么叫暂时还没向想好,再混说八道,看大哥不揍你!” “别别别,弟弟说着玩儿呢。” “下次不准你再如此自作主张。”景茂教训道。 景辰:“听大哥的。对了,二哥怎么没来接我?” 景茂瞥他,“要不要祖母也一起来接你。” 景辰嘻嘻笑,“那倒不必。” “你当人人都可像你一般随便缺席宴安先生的课?你二哥打算参加今年的会试,耽误不得。”景茂道,“还有你,二月中旬的县试就要开始,虽说考秀才对你来说很容易,但亦不可太过轻视。” 宋景辰:“哥,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范府。 爱子如命的李氏见儿子被那杖刑打得皮开肉绽,又听到儿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哭得几欲晕倒,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睛进宫找太后做主。 太后非但不为其做主,还指着她大骂一通,说是她教子无方,闯出祸患,险些害了皇帝! 李氏完全听不明白太后说什么,怎么就害了皇帝,皇帝是谁呀,谁还能害得了他,明明受委屈受伤害的是自家儿子。 太后跟李氏说不通,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叫宫人将其轰了出去。 见太后不管,李氏又想找自己的皇帝外甥诉苦,只是这圣旨就是皇帝外甥下的,她去找似乎不大合适,再说皇帝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李氏只好哭哭啼啼跑来范芷兰宫里诉苦。 先帝的女人们没有地位的赶去守皇陵,有些地位的在宫中养老,范家情况特殊,皇帝算是给了范芷兰一个恩典允许其在宫中养老。 范芷兰失去了梦寐以求的太后之位,儿子也被强行“夭折”继承了李家的香火,她想要的一切全都不属于她。 什么都没有了,范芷兰只剩下仇恨。 同范庆阳一样,范芷兰认为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的下场全怪宋景茂。 她认为若是当初宋景茂娶了她,她就不会进宫伺候老皇帝;若不是宋景茂骗了她,她便是今日的太后,这一切都是宋景茂的错! 范芷兰只恨自己当年给宋景茂吃得是春药而不是毒药。 她没了指望,凭什么宋景茂还风光着? 她要拉着宋景茂一起下地狱! 范芷兰当年给宋景茂用那种药时,她自己亦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一心想着生米煮成熟饭逼着宋景茂就范以逃避自己进宫伺候老皇帝,她并不清楚那药的危害。 她只听说青楼里有那种药,说是个人就顶不住。 后面她想要怀上龙种,让范盛帮她弄些催发青欲的药,范盛却只给她弄了催情香,并千叮万嘱万万不可多用,说是对身体无益,更对龙子无益。 如今加上何氏嫁给宋景茂快两年,肚子里却毫无动静,范芷兰就慢慢拼凑出点儿东西来。 若让人知道堂堂的宋大学士其实不中用,想想就觉得好笑。 就不知道宋景茂那般孤傲的人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呢…… 范芷兰面无表情地听着李氏在她旁边哭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娘这个大嘴巴来得正好。 疯癫的范芷兰完全忘记了她娘为什么来找她哭,正是因为她那自作聪明的弟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日之宋景茂已非当初吃了亏亦只能咬牙往肚里咽的少年。 ——宋府。 宋景茂忙碌一天回到家中,手上攥着一把糖葫芦,何氏笑着迎上来,道:“怎得些买孩子吃的玩意儿回来。” 宋景茂将糖葫芦交到她手上,道:“回来路上看见有人吆喝,瞧着怪好看的,便买了。” 何氏道:“红红的山楂,糯白的山药,金黄的糖浆,这上面还撒了黑芝麻,是挺好看的,待会儿我让人拿去给睿哥儿、辰哥儿吃。” 宋景茂点点头,道:“你也尝尝。” 何氏笑道:“我又不是个孩子。” 宋景茂:“曾经是。” 何氏顿住。 何氏曾经是个孩子,那是在她母亲还在的时候。 何氏不由背过身去。 宋景茂边换下官服边道:“过几日便是岳母的忌日,到时我同陛下告了假陪你回去一趟。” 何氏抬起头来,让眼泪收回去,吸了吸鼻子道:“你记性真好,我都差点忙忘了。” 宋景茂道:“还好,总是要比背书容易记住些。” 何氏扑哧笑了,擦了擦眼角道:“子慎能考上进士,想必当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宋景茂莞尔一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多的苦,如今也苦尽甘来了。” 何氏:“既是苦尽甘来,当珍惜才是,何苦因这点小事同陛下告假。” 宋景茂看她,“我只是觉得你继母同你继妹见到我陪同你回去,可能会心情不大好,她们心情不大好,你或许就会好受些。” 何氏不由怔愣当场,“你,你是如何……”
第215章 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何氏的丫鬟送完糖葫芦从景辰处回来, 给端回来两盘稀罕玩意儿,其中一盘:洁白无暇的瓷盘上巧妙的用白菜叶摆出海浪造型,海浪之上静卧一只扁长的青褐色贝壳,叫人纳闷儿的是那贝壳上还压了一块洗干净的大石头。 “这是……” 何氏知道那贝壳肯定是用来吃的, 但这石头又是干嘛用的?何氏望向景茂。 宋景茂也不知弟弟搞什么名堂, 干脆将石头移开—— 就见那被石头压住的贝壳缓缓打开, 里面调制好的肥美贝肉一点点向食客展露真容…… 何氏与两个丫鬟面露惊叹和不可思议——哪个能想到还能这般吃东西? 宋景茂哑然失笑, 他这弟弟打小就是个懂享受的。 另外一盘倒是容易看出来是什么,应当是将整个鸡蛋敲碎四分之一的壳,虾仁去壳扔进去, 一起蒸煮熟了又在蛋壳里淋上调制好的汤汁,难度不大, 却是心思巧妙,有趣得紧,丫鬟说三少爷管这道菜叫——虾扯蛋。 这其实是宋景辰叫人做来哄秀娘开心,后面觉得好玩儿, 干脆多做了几盘叫人给各家端去, 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这些日子叫家里人为他担惊受怕了。 用过晚饭,王氏过来找秀娘。 她进屋的时候, 宋景辰也在,正跟秀娘, 知春、知夏几个打麻将牌呢。 见大伯娘进来, 景辰笑道:“大伯娘来我这里坐,今晚我这儿的风水好, 摸起来的全是胡牌。” “风水好不好大伯娘不知道,大伯娘看出你这孩子心大来了, 当初你大哥考秀才的时候别说是玩乐,连吃饭他都嫌耽误功夫。” 秀娘瞪了景辰一眼,“听见你大伯娘说没,还不赶紧回你屋念书去!” 宋景辰就乐,秀娘朝王氏道:“大嫂,这么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赶鸭子上不了架,他愿意念书就念,不愿意拉倒,他爹都不管,我也不管了,等赶明儿考不上秀才丢了脸,他们爷俩一块高兴去!” “你这说得都是气话。” “什么气话,人家三郎可说了,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大儿,便是吃喝玩乐一辈子他也养得起。” 王氏:“啊这……” 竟然无从反驳,大郎说这话是吹牛,宋三还真不是吹的。 景辰站起身,叫人收了麻将,不好大伯娘才刚过来,他就要走,便陪在一旁给两位长辈沏茶。 王氏笑道:“别的不说,咱辰哥儿沏茶真有一套,这茶让他这么一倒出来,直接就是喝不起了。” “他净是弄些没用的,难不成他给人考官倒杯茶,人家就能让他考过了。”秀娘不以为意,道:“这么晚了大嫂来找我,可是有事情?” 王氏来找秀娘商量有关永昌伯府家小孙子满月宴的事情,她不待见永昌伯府的人,觉得这一家子人抠门小气还惯会见风使舵,之前宋家门第低的时候去找他们帮忙,拿乔得很。 至于为何不找儿媳何氏商量,主要跟秀娘聊天她觉得自在,同何氏说话总觉得自己在何氏面前像缺心眼儿,总归让她不大舒服。 更让她不舒服的是儿子总是向着何氏说话,有时候她真想拿出婆婆的威严治一治这儿媳,让她明白婆婆就是婆婆,可她又拿不到何氏的错处。 她唯一能拿捏何氏的便是何氏嫁进来这么久,至今肚子里没动静,但这事儿她自己也心虚,茂哥儿那年遭遇的破事儿谁也不知道落没落下什么毛病,荀大夫当时那话也摸棱两可的…… 王氏话里的意思是不想送太贵重的东西,她觉得与永昌伯府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秀娘也不喜欢永昌伯府,尤其是那个薛氏,之前高公公来家里传圣旨,那薛氏明知道高公公的身份,还故意误导她把银子封少。 讨厌归讨厌,但正如王氏所说,对方的身份在那儿呢,大面上还得过得去。 这时,景辰从旁边接口笑道:“听娘同大伯娘这么一说,景辰也觉那薛氏不可深交。” 话锋一转,“不过景辰以为不可深交,倒也不必交恶,薛氏是薛氏,永昌伯府是永昌伯府,不好把薛氏等同于永昌伯府,咱们送礼也不是冲薛氏一人。 咱们两家的后宅走的近一些,前朝的爷们儿关系亦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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