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行你上,本官是不敢叫他下跪。” 严侍郎被噎得一滞,想起来人家宋景辰有官职在身呢。 四品爱民使,呵呵,真是好大一官。 见严侍郎面露不屑,吴正心中好笑,心说皇帝行宫避暑的名单上,第一个便是他这四品爱民使,严大人您的名儿连有资格上都没有,你不屑个什么劲儿。 旁边陪坐的吕府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就是来凑数打酱油的。 吴正看向下面宋景辰,道:“宋景辰,你要为孙二牛申冤,可有证据?” 宋景辰朝上面一拱手,回吴大人,“在下有证据。” “是何证据?” “在下有人证。” “人证在哪?” 宋景辰一拱手,“在下请传人证,孙二牛的街坊四邻以及熟识之人。” 严侍郎皱眉,“你找这些人做什么,孙二牛造谣诽谤恒祥居证据确凿,难不成你要拉这些人来为他做伪供?” 宋景辰:“大人若无确凿证据,请不要造谣诽谤在下找人做伪供,这会让在下质疑大人凭主观臆断审案,这对在下不公平。” 严侍郎语结! 堂外一阵骚动,众人低头窃窃,不敢笑出声来。 赵敬渊敢,但他矜持。 韩骏也敢,但他不矜持,哈哈笑出声来了。 吴正嘴角抽搐,不理会严侍郎一张酱烧猪肝脸,开口道:“宋景辰你的这些证人能证明些什么?与此案审理可有关联?” 吴正这话一出口,堂外旁听众人不由连连点头,这才像是青天大老爷说的话。 宋景辰朗声道:“回大人,作案必有动机。孙二牛的街坊四邻以及熟识之人与之朝夕相处,最是了解他的为人,通过这些人的证言可使大人更加全面了解孙二牛的为人以及言行,从而探寻其造谣背后的动机。” 吴正两眼一亮,心道:好小子,上来就直击重点,施国公利用的正是孙二牛造谣的动机。 吴正惊堂木一拍:“传证人。” 不多时呼呼啦啦一帮子男女老少被带上堂来,小的才四五岁,上来后不知道所措,哇哇大哭。 打酱油凑数的吕府丞忍不住撩起眼皮:“啊这……” 严侍郎眉头夹死苍蝇,要治一个咆哮公堂之罪,可对方还穿开裆裤呢,懂个毛的咆哮公堂。 吴正:“……” 你小子搞什么? 老子这惊堂木拍还是不拍? 不拍不像话,拍了岂不哭的更厉害。 就见宋景辰弯下腰,掏出帕子递给那小孩,道:“把眼泪擦了有糖吃。” 小孩子一听说有糖立即不哭了,黑豆似的眼珠子怯生生看向宋景辰,不敢伸手接那雪白的帕子。 宋景辰抬手给他擦掉眼泪儿,又掏出一块松子糖,道:“哥哥问什么,你便说什么,不许说慌,这样的糖果还有一箩筐,全给你吃好不好。” 小孩眼睛贼亮,忙用力点头。 宋景辰:“你认识孙二牛叔叔么?” 小孩点头,讨厌的孙二牛化成鬼他都认得。 宋景辰:“孙二牛叔叔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孩眨巴眨巴眼,不吭声。 宋景辰:“你说实话才有一箩筐的糖果吃哦。” 没有任何饭都吃不饱的娃能抵挡住一箩筐糖果的诱惑。小孩道:“坏,二牛叔叔坏。” 听审众人:“……” 什么情况? 宋景辰继续问:“为什么你觉得二牛叔叔坏。” 小孩挠挠头:“他总叫我狗剩,我才不叫狗剩,我叫孙大壮。” 宋景辰:“还有呢?” 小孩想了想道:“他还总吓我,不光吓我,还吓狗蛋。” 宋景辰:“他怎么吓你们?” 小孩:“他把我举好高,也举狗蛋,狗蛋不怕我怕。” 宋景辰把手里的松子糖放他小手上,又拍拍他小脑瓜:“乖,你玩吧,回头哥哥叫人给你送一箩筐的糖果。” 小孩没空答理他,他从来都没有吃过松子糖,满眼满心都被那松子糖粘住了,把松子糖放嘴巴下,伸出小舌头添了添,眼睛猛得一亮,心无旁骛添起他的松子糖来。 吴正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该说这娃是胆子小还是胆子大呢?说他胆子大,上来就哭;说他胆子小,给颗糖谁都不认。 呵呵,在公堂上吃糖,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吴正朝下面衙役使了个眼色,一名衙役赶紧过去把孩子抱了下去,好家伙连衙差都不怕,不哭不闹就惦记着吃呢。 呃……公堂上洋溢着一股微妙和谐又温馨的气氛,一帮子从未上过公堂的男女老少瞬间不那么紧张了。 严侍郎坐上面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道:“你想让这只认吃的小娃子做你的证人?” 宋景辰淡定道:“大人又诬陷在下,在下何时说要这三岁小娃做证人,只不过在下的这些证人都是从未见过官的普通百姓,你没见他们吓得抖做一团了吗? 在下不过是活跃一下气氛,有利于大人审案的顺利进行。” 宋景辰说是没把小娃当证人,但所有人都听清楚小娃说什么了,一个喜欢孩子的人,大抵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严侍郎有任务在身,目光严厉地扫向堂下众人,就要出口威胁。
第243章 不等严侍郎开口, 宋景辰趁热打铁朝吴正请示道:“吴大人,在下的证人已然准备好,请准许在下问话。” 吴正点头应允。 宋景辰目光扫过一众证人,缓缓开口道:“公堂之上, 诸位须如实陈述, 不得有半句虚言。须知, 我朝律法言明, 凡致罪有出入者,伪证人轻则罪减一等,重则反坐同罪, 你等切勿以身试法。 ” 宋景辰之前介绍证人与孙二牛的关系,意在证明他们的可信度;现在强调的是他们所提供证词的真实性。 吴正听得不由暗暗点头:好小子, 没有一条律法是白背的。 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吕府丞忍不住撩了撩眼皮,心道这小子第一次打官司便这么猛。 有点意思,继续看戏。 下面宋景辰开始问话:“王大娘,请问你与孙二牛是什么关系?” “老婆子与孙二牛住同一条胡同。” “孙二牛平日里为人如何?可有东家长西家短, 嚼人舌根搬是非之事?” “二牛是俺们这块儿有名的老好人, 从不与人冲突, 见了谁都爱说话是真,但俺从未听过他背地里说人坏话搬弄是非……” 问完王大娘, 宋景辰又接连问完十几个证人,这些人从方方面面证明孙二牛是个口碑相当不错, 为人和善、尊老爱幼、孝顺父母又疼爱妻儿的老好人。 这就使得围观听审众人唏嘘不已, 对孙二牛越发同情起来,因为关于恒祥居那事大家几乎人人有份当个热闹来讲, 谁成想偏就孙二牛这般倒霉了。 围观群众同情孙二牛,堂上严侍郎却是眼角露出一丝看好戏的得意, 既然以孙二牛平时的为人不可能造谣,那必然就是被人所指使了。 吴正眉头微蹙,心中暗叹一声:小子你得意忘形把自己绕进去了。 吕府丞眼皮子又耷拉下来:得,夸早了。 年轻人啊,还是嫩了点儿。你只证明孙二牛是好人,孙二牛无辜就刚刚好,非要证明他不好嚼人舌根子,这不是画蛇添足嘛。 众人各怀心思,就听宋景辰扬声道:“各位大人,依据我方证人证词,是否可认定孙二牛为人正直磊落,并无造谣历史。” 这次不等吴正开口,严侍郎抢先回道:“他们均是与孙二牛熟识之人,且长久共同生活,证词自然具有重要参考,且考虑到多位证人愿意为他作证,我认为可以认定孙二牛没有造谣前科。” “吴大人可认可?”严侍郎转向吴正。 吴正微微点头。 见吴正点头,严侍郎心中得意,至于吕府丞的意见,一个打酱油凑数的,问不问都一样。 宋景辰请示让自己的证人下去休息,严侍郎没吭声,心说几个屁民说了几句话,还敢说累着了,本官审案都没说累呢。 吴正抬手,令一帮证人退下去。 大堂上清静了,宋景辰展眉一笑,“各位大人,既然我等都认定孙二牛无造谣前科,那么一个从无造谣前科的人为何独独要造恒祥居的谣呢?” 严侍郎冷笑:“自然是有人从背后指使。” 宋景辰:“严大人你看见了?” 严侍郎又被噎住。 宋景辰:“严侍郎老毛病又犯了,无凭无证便信口开河,在下想说得是孙二牛既无造谣前科,也无造谣的动机与意图。 首先,诸位不妨设身处地,想象一下孙二牛当时所谓造谣的场面,当时背景是恒祥居因食客吃出苍蝇一事传出诸多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其他丑闻真假不做评判,吃出苍蝇一事却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恒祥居无可辩驳。 所以恒祥居一事非凭空捏造,乃事出有因,各种言论真真假假短时间内迅速发酵,莫要说孙二牛这般大字不识的厨子,便是各位又有几人能分辨出这些言论中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可见,此事普通人难以分辨别真伪。 再者,孙二牛发表言论之时,此事已经发酵几天,他的言论是基于当时主流观点,并非个人恶意捏造。 在下以为,当时情形,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孙二牛不过是在与人的正常交往中随大流而已,他只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的目的只在于讨论,而非故意散播。 综上所述,孙二牛既无造谣历史,亦无造谣意图,且情有可原,恳请各位大人维持律法公正,从轻发落孙二牛。” 严侍郎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于施国公,他本想说“你又如何得知他不是受人指使?” 可被宋景辰挤兑几回,他谨慎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孙二牛受人指使。 若是孙二牛在自己手里还好,有的是手段叫他招供,可偏这等案件归京城府尹受理…… 严侍郎正想着如何开口,就听宋景辰又道:“若孙二牛不能得到公正处理,在下担心以后京城中人人自危,若要看谁不顺眼,便直接给人扣上一顶造谣诽谤的大帽子,岂不是乱套? 诸位大人,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忙碌一天,既无钱饮酒作乐,亦无闲工夫茶楼听曲儿,便是他们茶余饭后插科打诨,聊天乐呵的权利也要被限制么?” 是啊,你们堂上这些大人物吃香喝辣,要啥有啥,凭什么俺们老百姓乐呵两句都不行了,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这几乎是堂外听审老百姓的共同心声,他们人人共情孙二牛,亦人人都是孙二牛,孙二牛是无辜的,他们亦是无辜的。 人群中的赵敬渊朝身边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微微点头,随即大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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