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扫了他一眼, 亦不绕圈子,直接道:“三十六计,我儿倒是给爹安排的明明白白。” 宋景辰脸一红。 宋三郎继续道:“阳奉阴违,瞒天过海, 攻心为上, 还有什么来着?” 宋景辰忙跨前一步, 伸手拎起桌上茶壶,替自家怒火中的老爹续上茶水, 顺便一屁股坐他爹对面,又顺手给自己倒上一杯, “爹, 我那是逗韩骏玩儿呢。” 宋三郎侧首睨了他一眼,“恨不能站桌子上与人划拳, 张口便是春梦,我儿懂得挺多。” 宋景辰咽了口唾沫, 讷讷道:“爹,我就说着玩儿玩儿……您别生气,我不是……” 宋三郎冷笑着打断他,“你不是什么?还不肯同爹说实话么?” 宋三郎的脸色骤然拉了下来,“宋景辰,你给爹跪下!” “爹……你说什么?”宋景辰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宋三郎视线落在景辰身上,平静的目光下是不容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声音不带一丝曲折地—— “爹叫你跪下。” 宋景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来,他简直怀疑眼前换了个爹。 宋三郎目光里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宋景辰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坐着不肯动,又气又屈地咬着嘴唇,脸上露出屈辱来。 长这么大,也就幼时被罚过一次跪,现在他都大小伙子同他爹一般高了,你说让跪就跪,他自尊心哪受得了。 见景辰坐着不动。 宋三郎勾了勾嘴角儿,讥讽道:“你这是委屈了?感到屈辱了?” “我儿不是一向都喜欢委屈求全的吗?怎地跟爹面前又知道要脸面了?” “在你祖母的宴会上装痴卖傻,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还是觉得你自己很高尚? 赵敬渊是什么人,用得着你去保全他? 景睿没你帮忙娶不上媳妇是吗?用得着你贬低自己衬托人家? 宋景辰,你想做普渡众生的菩萨吗? 你是修炼了千年还是万年?你何德何能可以负担起他人因果,嗯?” 宋景辰从未听他爹说过如此之重的话。 不光重,是真难听。 景辰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往地板上砸。 宋三郎掏出帕子替他擦眼泪,宋景辰小脖儿一梗,别开头。 宋三郎干脆收起帕子看着他哭。 哭了一会儿,宋景辰不哭了,劈手从他爹手上夺过帕子,自己给自己擦泪儿。 宋三郎瞅着他,“你啊,你就只欺负你爹,为了别人委屈求全,在你爹面前受不得半点委屈。 爹还没怎么着呢,说你两句重话,你便哭成这样,羞也不羞。” 一句话让宋景辰绷不住了,一头扎在宋三郎肩窝里闷声掉眼泪,他爹是为他好,他怎会听不出来呢。 宋三郎一下一下摸着儿子的头,任他哭任他发泄。 他自己养大的儿子他自己最了解。 儿子心地善良,可这善良里却隐藏着不该有的妇人之仁。 人家伤害他,他知道以牙还牙: 可人家若是对他好,他就把握不住分寸了。 待到景辰情绪稳定下来,宋三郎亲自在水盆里拧了湿巾,递给儿子,叫他擦脸。 这么大人了还在爹面前哭鼻子,宋景辰扭扭捏捏,有点不好意思。 宋三郎拍拍他手,笑道:“你是爹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在爹心里没人可以比你更高贵。 ——没、有、人,你明白吗?” 宋景辰低着脑袋点点头。 宋三郎又道:“便是天王老子也一样,爹不管他是谁,都不准你为了他人而委屈自己。 你敢委屈你自己,人家就能变本加厉委屈你,自己的亲人亦是一样,你二伯爱子心切,那是他的立场他的问题,不是你的立场,更不是你要解决的问题! 明白?” 宋景辰先是点头,而后抬起头来,眨眨眼道:“那若是您儿媳委屈我呢?” 宋三郎:“……” 宋景辰破涕闷笑:“言传身教,爹怎样做,辰哥儿便以爹为榜样。” 宋三郎敲他头,“男人的强硬不是对着女人,让一让自己的娘子并不丢人,亦不叫委屈,家和方能万事兴。” 宋景辰用力点头:“儿子受教了。” “好了,时候不早,你早些歇下,爹回房了。” 宋景辰却一把拽住他袖子,“我睡着了您再走,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宋三郎忍不住一捂额头,他好像是有些太过娇惯儿子了,让他养成这般爱撒娇的毛病。 宋三郎把袖一拂,没甩开。 宋三郎训斥:“你多大个人了,还要你爹陪着你睡?” 宋景辰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他爹:“我想和爹说说话,半年多没见您,心里有好些个话想说。” 宋三郎:“有什么话明日再同爹说。” 宋景辰不依:“可我今天就想同爹说。” 宋三郎没招儿,只得陪着儿子进卧房,搬了把几凳过来,坐儿子床头。 宋景辰道:“爹,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宋三郎去给他倒水。 宋景辰问他:“爹,你放蜂蜜了没?” 一句“放蜂蜜了没”,直接给宋三郎送到了十年前。 那时儿子喜欢喝糖水,每天晚上都要喝蜂蜜水,喝完了就满足得不得了,闭着眼睛,吧唧着小嘴儿甜甜道:“爹,我长大了也喂爹蜂蜜水喝。” 一晃十年过去,儿子长大了,结果还得是老子端给儿子喝。 宋三郎又端着水去找知夏要蜂蜜,把自家爹指使的团团转,宋景辰心里那口气儿总算是顺了。 喝完蜂蜜水,宋景辰突然道:“爹,若是将来您孙儿委屈我,您站儿子还是站孙子。” 宋三郎嘴角抽搐,一甩袖子道:“有了再说。” 宋景辰抿嘴儿一乐,钻进暖融融的被窝里。 他今日起得早,一天又忙乎闹哄,没跟宋三郎说两句话,脑袋一歪便睡着了。 宋三郎替他整理好床铺,又将头上的簪子抽出来放桌上,看了睡得香甜的儿子一眼,摸了摸头,无奈苦笑。 他岂能看不出儿子故意指使他呢。 只是他实在拒绝不了。 宋三郎从景辰房间出来,回到卧房时已是夜里亥时许,秀娘仍没睡呢,正等着他。 三郎脱下外袍顺手递给旁边小丫鬟,朝秀娘道:“怎地还不睡呢。” 秀娘本就心情不好,见宋三郎这个时辰才回来,语气里不由带了嗔怨, “还说我呢,你怎这个时辰才回,客人不是早就送走了么。” 三郎边净手边道:“去辰哥儿屋里聊点事情。” 不提儿子还好,一提儿子秀娘的火气又上来了,当下便把今儿下午一众人都去打听景睿,却无人打听景辰的事同三郎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秀娘自己竟委屈地含了眼泪,她道“三郎你说说,不是我这当娘的要自卖自夸,咱辰哥儿除了调皮些,有哪点比不上景睿了,要她们这般对我们。” 宋三郎:“……” 宋三郎:“此事说来话长。” 秀娘气鼓鼓道:“那你便长话短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要气死我了。” 宋三郎把辰哥儿亲事的困境给秀娘分析了一遍。 秀娘傻眼了:“!!!” 秀娘:“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我们岂能是那种人!” 宋三郎安慰她:“好了,倒也不必理会他人所想,辰哥儿值得最好的女子。” 秀娘:“说得容易,到哪里去给他找最好的。” “缘分到了自然会有。” “你那是自我安慰。” “不然怎样,人家没人看上辰哥儿,我们儿子也不能上杆子求吧。” “全都是些有眼无珠的。”秀娘用力拉扯被角。 宋三郎在她旁边躺下,“确实眼皮子浅。” 秀娘咬牙道:“赶明儿我有了儿媳妇,我偏要往死里疼她,好叫那些人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宋三郎:“嗯,做咱们家的儿媳就有一样要发些愁?” 秀娘瞪过来:“发什么愁?” 宋三郎:“发愁银子太多该怎么花。” 秀娘扑哧乐了:“说得我都羡慕辰哥儿媳妇了。” “时候不早,快睡吧。”宋三郎落下床帐。 秀娘刚躺下又坐起来,“哎呀,光顾着生闷气,我今晚上面膏忘记敷了。” “行了,只一晚上没敷不影响你天生丽质。” “那可不行,说是一个月见效,我都敷半个多月了,怎可前功尽弃。” 宋三郎无奈。 秀娘嘟囔道:“你快先睡吧,敷完脸我还要敷手敷脚呢,这入了秋天气干,容易起皮。” 秀娘爱美,年轻时候是为了拴住宋三郎,如今儿子都十六七了,她这地位任谁也动摇不了,再者说这么多年夫妻,彼此早就建立信任,亦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如今她爱漂亮更多是满足自己,她就喜欢漂漂亮亮地出门,漂漂亮亮的与人交往,站在漂亮儿子面前不给儿子丢人。 秀娘跑去弄她的面膏,宋三郎有些睡不着,他生气,今日宴会上,儿子身边一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有自家儿子最单纯最善良最好骗。 翌日一早,宋景辰起来到爹娘屋里请安,其实宋三郎同秀娘并不要求他。 但“最单纯最善良最好骗”的宋景辰今日想表孝心,早早就过来了。
第261章 宋景辰抬脚进屋, 厅里只两个丫鬟在布置早饭呢。 “知春姐姐,我爹娘还没起来么?”宋景辰朝里屋瞅了一眼,纳闷这两位勤快人儿怎地比他起得还晚。 “老爷夫人早就起来了,我这就进去叫——” “疼、疼、疼, 哎呀疼死我了。”知春话音未落, 里屋突然传来秀娘的大声呼痛, 景辰心里一紧, 慌忙大步往屋去,走到屋门口又生生刹住脚步,朝里面喊:“爹, 我娘怎么了,我进来了。” “无事, 你进来吧。” 宋三郎颇为淡定地声音传出来。 宋景辰进屋,秀娘正捂着脖子抱怨呢:“什么叫无事,宋三郎你怎不再下手重些。” 秀娘昨晚睡落枕了,刚才宋三郎正替她揉开僵硬的脖颈肌肉, 秀娘揉着后脖颈瞥了儿子一 眼:“呦, 今儿日头打从西边儿出来了, 大少爷今日起得这般早。” “娘说得对,我一大早看见日头从西边儿出来睡不着。”景辰笑着绕到秀娘身后, 伸出手来替他娘亲揉捏肩膀。 他哪里干过什么伺候人的活儿,胡乱捏一气, 秀娘道:“停停停, 娘用不起你,你还不如你爹呢。” 景辰又跑他爹面前卖“孝顺, 宋三郎拍了拍他手,“好了好了, 你的孝心爹收到了。” 夫妻过日子时间久了,就如左手摸右手,有儿子从中掺和着,欢乐便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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