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他需得另外物色人选。 如此, 李琮便入了他眼。 一来, 李琮本来就与韩骏、景辰交好。 二来, 他自有法子让李家效忠自己。 光李家自然是远远不够,他还需要笼统更多的人为他做事。 李琮浑然不知他自己以及他身后的李家已经成为赵敬渊棋盘上的棋子。他眉眼间控制不住喜色,为他能搭上宋景辰这样的财神爷, 也为他能搭上忠亲王这般的权贵而欢喜自得。 雪花纷纷扬扬,眼瞅着越下越大, 赵敬渊担心几人着凉,令人撤了锅子,带几人回屋去。 宋景辰的油纸伞在撑开时不小心挂到观景亭一侧的树枝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来, 景辰尴尬地抖了抖手中的纸伞, 朝赵敬渊抱怨道: “赵敬渊, 你家这树长得可有点犯规啊,枝杈都伸到亭子里来了, 调皮。” “我的错。”赵敬渊笑着撑开自己手中的伞,稳稳地罩在俩人头顶上方:“走吧。” 观景亭到赵敬渊的住处有一段距离, 赵敬渊同景辰走在前面, 韩骏同李琮落后两步,韩骏就见表哥的伞一大半都罩在了景辰头顶上方。 过了会儿, 景辰似是觉察到,又给他推了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后,俩人都乐了。 宋景辰道:“赵敬渊,请问你这是在收买人心么?” 赵敬渊:“是啊,他们都说你是财神爷,财神爷谁不想巴结。” 宋景辰乐。 韩骏插嘴道:“说真的,表哥,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若你也入股景辰的生意吧,你这家大业大的,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赵敬渊摆手笑道:“我就不掺和你们的热闹了,王府虽说不富裕,倒也够一家子花用。” 韩骏:“表哥,难不成你还嫌银子烫手么。” 赵敬渊无奈笑笑,朝韩骏做了个不必再问的手势。 进到屋里,赵敬渊才发现自己同景辰身上穿得都是狐皮裘衣,便是再大的风雪又能奈何? 显然宋景辰也意识到了,俩人又是一阵笑。 …… 一直到傍晚,雪仍未有要停的意思,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脚深了,赵敬渊邀几人暂在园子里住一夜,明日雪停再走,晚上四人正好凑一桌麻将。 宋景辰见大家兴致都很高,不好拒绝,令阿福自己驾车回去,顺便同家里人说明缘由。 年轻人精力旺盛,几人一直打牌到深夜,麻将是景辰在南州府时根据后世的记忆捣鼓出来的好东西,才传到京城时间不久,除了景辰几人水平都很菜。 宋景辰不爱赢比自己弱的,这让他没成就感。所以他雨露均沾,看谁输得惨了便给谁放放水,到最后几人再菜也看出猫腻来了—— 这还怎么打? 散了场,赵敬渊送景辰回屋休息,这会儿没外人,景辰道:“依照陛下的性子,你后面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我听骏哥儿说陛下连你下头人的军饷都克扣,我别的本事没有,唯独不缺赚钱的本事,你若用银子只管开口就是。” 沉默片刻,赵敬渊红了眼圈儿,“景辰,我……” 宋景辰显然是有备而来,豪气地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来,塞到赵敬渊手上:“不够花,你再同我要。” 赵敬渊呆住了。 赵敬渊风中凌乱。 宋景辰见他发呆,朝他一抬下巴,“愣着干嘛,还不给我写欠条去。” 赵敬渊:“!!!” 宋景辰:“都是自家兄弟,利息你看着给就行了,别让兄弟做亏本买卖就行。” 赵敬渊脸通红,他为自己的卑鄙而脸红。 他明白景辰根本就不在乎他还不还,景辰只是用这种方式让他不那么窘迫难堪。 宋景辰以为他脸红是因为自尊心的缘故,开解道:“你要觉得欠了我什么,以后加倍偿还就行了,我不介意的。” 赵敬渊红着眼睛,闷笑出声。 宋景辰:“红口白牙比不上白纸黑字,你快去给我写欠条。” 赵敬渊郑重地写下他下人生中第一张欠条——欠条上面写明年月日,并且郑重地写上自己大名。 待到字迹干透,宋景辰宝贝似地把那欠条折叠好,小心地收起来。 赵敬渊被他模样逗乐,笑道:“便是欠条丢了我也认帐。” 宋景辰:“你不懂。” 赵敬渊:“我不懂什么?” 宋景辰:“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总有一天我宋家的后世子孙会以我为荣,遥想当年,他们的老祖宗曾经让……” 后面的话宋景辰没说,但赵敬渊听懂了,世上有几人能让“皇帝”写欠条,假如他能够有那么一天的话。 景辰这是在告诉他,他是支持他的。 不过景辰才十六岁就称他自己为老祖宗…… 赵敬渊憋不住又想笑。 宋景辰自然是支持赵敬渊的,无论是对宋家,还是对天下,赵敬渊做皇帝远比赵鸿煊做皇帝合适,且赵鸿煊真的没有长寿之象。 支持归支持,但他不可能将自己以及全族的性命全都交到赵敬渊手上,用全族几千口男女老少的性命去赌赵敬渊的良心,去赌赵敬渊与自己这些年的兄弟情分。 所以,他可以资助赵敬渊银子,却绝不可能将赚钱的法子分享给他。 正如父亲所说,世上人皆是半人半魔,接受他人的阴暗,直面自己的阴暗,窥见深渊,止步深渊。 赵敬渊如今身处黑暗,他不希望赵敬渊被深渊诱惑,他希望自己是令赵敬渊窥见深渊的那道光,而非深渊中诱惑他入魔的诱饵。 …… 这一晚,赵敬渊同宋景辰说了许多话,都是一些他们俩幼时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多事宋景辰都忘记了,赵敬渊却越说越来劲儿。 一开始宋景辰还听他唠叨,后面实在困得不行,便靠在床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听,再后面,赵敬渊的声音自动变成了助眠的背景音,宋景辰睡得很踏实。 宋景辰睡着了,赵敬渊的声音却仍在继续。 “景辰,你知道吗?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便是那个时候了。” “后面我姐姐和亲,我被送入宫中伴读,人人都羡慕我能陪在太子身边,便是我父王和母亲也是,他们要我好好珍惜这样的好机会,说是这是用我姐姐的幸福换来的。” “我就像自由自在的鸟儿一下子被关进牢笼之中,冰冷森严的皇宫中处处都是规矩,太子的规矩比谁都大,我在他面前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再三,小心翼翼。 可就算我做到如此卑微,仍避免不了被太子责罚,他从靖王那里受了气,回来便拿我发脾气。 我能怎么样呢?呵呵,你肯定想象不到昔日京中小霸王毫无尊严地跪在他脚下,一边被他踹着骂着,一边苦苦哀求他息怒,求他不要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那些恶心的话你不知道我练习了多少次才能从嘴里吐出来。 记得有一次也不知是先皇心血来潮还是恰好路过太子住处,我正想要提醒,被先皇抬手制止。 而先皇进屋时,太子也是因为靖王之事大发脾气,桌上器物被他摔得一片狼藉,先皇自然是对他厉声训斥,责他无一国太子风范。 当我看到太子阴鸷的目光看向我,我就知道我肯定要倒霉了,你知道我当时的唯一欣慰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庆幸自己的身份尚算高贵,他不能像对待其他宫人那样对我。 我被罚跪了一天,若非亲身体验,我决计想不到罚跪竟是一种酷刑。 赵鸿煊没有体验过,所以他觉得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感激他对我从轻发落。 景辰,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多少次才能掩盖住我对他的厌恶吗? 不光掩盖住对他的厌恶,我还必须要演出对他的忠心耿耿。 …… 皇宫真的不是个快乐的地方,除非你能成为他的主人。 如今,外面所有人都在观望,也只有景辰你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我这边。 只有你不是因为想要荣华富贵才站到我身边。 …… 翌日一大早,韩骏,李琮两人早早就起床了,只有宋景辰睡得踏实。 赵敬渊一早就打过招呼了,不准人过去打扰,说是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起。 宋府里,秀娘同三郎吃着早饭道:“你儿越来越出息了,夜不归宿打麻将,等会儿回来了可得问问他,赢了多少银子。” 宋三郎放下手中碗筷,站起身来:“叫阿福备车,我去接他。” 秀娘:“……” 秀娘:“宋三郎,你想把你儿子当成祖宗供着不成?你还亲自去接他,你儿子打麻将立大功了呗。” 宋三郎:“左右我今日不上衙。” 秀娘一推碗筷:“你想干嘛干嘛,你堂堂的二品大员,谁能比你更懂理,可叫京城里的人都看看,你儿在人家打一宿麻将,你巴巴跑去接。 呵呵,要我我也不敢把闺女嫁给你儿,你就看着他打光棍去吧。” 宋三郎无意跟秀娘解释太多,他不是要去接宋景辰,他之所以亲自过去,是要警告赵敬渊—— 少来玩弄皇家那一套阴险的玩意儿,把我儿当成是你赵敬渊可以利用的工具! 装什么装,别当我宋三郎不知道韩家与宋家联姻是你一手促成,皇帝选妃的消息为什么单单就韩家人先知道了,当谁是傻子么。 宋三郎满腔怒火,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赵敬渊心思,但凡自家儿子有一丁点儿对权力的渴望,他都想单干算了! 算了,儿子就是享福的命。
第268章 秀娘牢骚两句, 宋三郎不听,她也懒得再说,多年夫妻培养出来的默契,多说无益还招人烦, 甭管宋三郎怎么做, 只要他官越做越大, 钱越赚越多, 儿子有什么好发愁的。 不要说儿子,便是孙子,重孙子, 都可以躺平享受。有功夫跟自己男人置气,不如邀相熟的几个姐妹出去赏雪游玩。 夫妻相处久了, 最大的升华大概就是双方终于舍得放过对方,也终于舍得不再为难自己,达到求同存异的至高境界。 下雪不冷,化雪才真叫冷呢, 秀娘取了件镶水貂毛领的玄色大氅递给宋三郎, 又叮嘱阿福雪天路滑驾车慢些。 宋家胡同里的积雪下人早就清理过, 而内城主干道的积雪亦有专人清理,赵敬渊的风华苑乃是私人园林, 偏偏建在外城,外城的积雪朝廷不管, 都是各家自扫门前雪。 没过脚脖子的积雪, 马车强行上路,稍不注意就会崴了马蹄子, 阿福不得不停下车,朝车内三郎请示。 出来有半个时辰了,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宋三郎的情绪慢慢压了下去,所以—— 他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如今不正是看清赵敬渊底线的绝好机会吗? 赵敬渊需要的不是警告,他需要的是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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