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这大管事不在,李管事亦可直接先行休假,过后同我说明缘由即可。 同样,虽李管事不在,李管事下面之人只管照楼里的采购章程办事即可,这外面送来的肉、菜、油等物收与不收亦并非李管事说了算,还是楼里的规矩说了算,这肉菜何为新鲜、何为不新鲜俱都有详尽的说道,比照即可。” 说罢,刘九香朝高讳一拱手,笑道:“如此,李管事不过休息区区几日,那就用得着找人替代,高公子实在多虑了。” 高讳:“!!!” 刘九香继续扬声笑道:“我们公子善经营,您做咱们上善楼的股东再省心不过,只管坐等着分红就是了,其他的事儿一概用不着您操心哩。” 九香这话在座中人懂得都懂——可不省心吗,一文钱不出就分去上善楼的三成股,这事儿在圈中并不是什么秘密,高家人自己不说,宋景辰可没义务替他瞒着。 高讳听出不对味儿来,正欲发作,就听九香继续笑道:“您若非要插手操心,咱们这些人真不知该按您说得做还是按楼里的章程做哩。 这要按您说得做坏了规矩不好;可若不按您说得做,就怕您挑了我们的理。 这还罢了,若您一气之下想左了去,认为是我们家公子故意同您作对,因此生了间隙,咱们可怎么担待的起哦——” “你个贱货算什么东西,你敢教老子做事!” 高讳身边的表叔暴怒,扬手便朝着九香脸上招呼去! 这位表叔在家里面对自己家婆娘作威作福惯了,九香长得不漂亮,身段亦不苗条,肤色还因之前在乡间劳作是那种略带粗糙的小麦色。 九香的种种像极了他家婆娘,都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类女人,天生长着一幅挨揍的脸,可偏偏眼前的女人不像他自己婆娘一般趴在地上老实挨揍,竟还当着一屋子人挤兑他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岂有此理! 若是他自己婆娘敢这样,把嘴扇烂,让她知道疼了,看她下回还敢顶嘴! 变故突生,九香亦是完全没想到眼下情形,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左侧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五个短粗手指头印子清晰可见。 眼下正是傍晚用饭的时辰,厅里坐了不少食客,见此情形顿时一片哗然! 在旁人看来,这哪里是打上善楼大管事的脸,这是在打给宋景辰看,打宋景辰的脸呢。 高讳表叔打完了人仍觉不解气,狠瞪刘九香一眼:“丑人多做怪,上善楼怎么会让你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丑婆娘做管事,食客看见你这张脸都晦气。” 刘九香是什么人? 她看人很准,眼前身材矮胖,五官挤做一团都没绿豆大的男人不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喷出的气儿都带着冲天臭味儿。 同畜牲讲道理,不是他有毛病,是你有毛病。 对付畜牲就得用对付畜牲的办法。 “来人!”刘九香咬牙大喝。 话音刚落,周边几个伙计瞬间围拢上来,这几个伙计都是新招进来的,却对九香很忠心。 至于为什么忠心,亦是有缘由。 新人初来乍到被老人挤兑再正常不过,毕竟哪里能没竞争呢,上善楼又不是桃花源,亲兄弟俩还在爹娘面前争宠呢。 刘九香虽不是新人,却是女人,在一众男管事当中天然被排斥,尤其她还没有女人的天然资本——美貌! 原本她是管着楼里后厨里洗碗刷锅烧火的那帮子人,眼下骤升为楼里所有男管事的顶头上司,谁能服气? 不光不服气她,对景辰的决定亦多少有些微词,只不过他们是万万不敢对景辰生出任何不敬的想法,却认定刘九香的不是。 没有其他管事的配合,九香这大管事的职位其实有名无实,对此九香一时半会儿也无对策,她只能做眼下自己能做的,对这些新来的伙计加以关照,多少算是有自己能指使动的人。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不由分说上前将高讳表叔胳膊反扭制住。 刘九香一句废话都没有,抡圆了胳膊,上去就照着男人的脸啪啪啪左右开弓打个不停,畜牲比人脸皮厚,你得用上劲儿他才能知道疼呢,不痛不痒它可长不了教训,揍成猪头才能配上他畜牲的身份。 整个厅堂之中先是鸦雀无声,随后哗然,继而发出哄笑,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热闹那都必须好看。 高讳从震惊中缓过味儿来,下意识上前阻拦,表叔挨打那打的也是他的脸呀。 这会儿楼里其他管事亦都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了,他们对九香只是内部矛盾,对高讳那才是真心实意不打折扣的厌恶,一个萝卜一个坑,高讳的人安插进来,就意味着他们之中的人被清除出去。 大堂管事朝下面人一使眼色,跑堂的伙计俱都是机灵之辈,心领神会上前拉架,明是拉架,暗里借着同伙的掩护朝高讳身上招呼。 高讳吃痛怒吼:“你们大胆!”可惜他的声音很快被捂了下去,乱哄哄中谁打了他,谁又捂住他嘴,他哪能看得清。 正这时,有位正用餐的“少年”却忍不住扬声叫起好来:“打得好!” 见众人朝她看来,这位少年扬声道:“一言不和便打人,还照着脸打,人家还是位娘子,欺负女人,咱们天下爷们儿们的脸都让这种人给丢尽了。 何谓美丑? 品端则清,行正则雅。圣人言,善为美,恶为丑,君子当察其心而辨美丑,非止于皮囊。 再者,我等“皮囊”皆为父母所赐,辱人皮囊等同辱人父母,我大夏以孝治天下,皮囊被辱而不还击,视为大不孝!” 少年音色清朗而又抑扬顿挫,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可太理直气壮了。 众人就听那少年又道:“景……宋景辰公子早就说过,上善楼最大的风水便在于这个镇楼的‘善’字,依在下看来,惩恶即是最大的扬善,所以我说这位娘子打得好、打得对!” 少年隔壁桌一位衣着富贵的老夫人亦是出声:“我老婆子也是女子,一想到同一个欺负女人的杂碎在同一间屋子用饭,老身我就恶心得想吐出来,来上善楼的皆为雅客,断然容不下这等污秽之人,没得倒人胃口。 若上善楼再允这等粗鄙之人入内,这餐食便是再美味,老身也不想再来。” “是哩,也不撒泡尿看看他自己长什么德性,还有脸挑剔别人。” ……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纵然高家二人众目睽睽之下被教训,可打便打了,给他作证就是得罪宋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掺和进这等复杂的事儿中,看个热闹就完事儿。 讲理讲理,讲在前,理在后,怎么讲比较重要。 事情既然闹开,就要闹大,这场闹剧传到皇帝耳朵里才是宋景辰的目的,反正他不在现场,反正九香是个女子,做出大厅广众之下打女人之事,还能指望高家是什么能糊上去墙的好泥? 高家能成为未来太子臂膀? 累赘还差不多。 正如景辰预料中那样,上善楼所发生的事情均一字不落地落入到赵鸿煊的耳朵里,包括高家先前入股上善楼一文钱未掏之事。 赵鸿煊勃然大怒,只不过高贵妃怀着身孕他不得不按下怒火,高家人在他心中成为被彻底放弃的死棋。 范庆阳从父亲那里听到消息心生忐忑,宋景辰顾忌高贵妃可不代表顾忌他们范家。 他太过高看他自己了,景辰可没功夫搭理他,不止是他,高家人也不是景辰的目标。 景辰是要通过高家之事让皇帝想明白:皇帝最大的指望其实只有宋家,给了父亲官职,却舍不得放权,关键时候要父亲赤手空拳替他卖命? 留给皇帝的时间不多了,同样留给宋家的时间也不多,宋家若不能在赵敬渊上位之前获得真正的兵权,宋家便会如今日这般被人任意拿捏。 正如父亲所言,权力会同化每一个拥有它的人,赵敬渊也不能例外,景辰不热衷于权力,但他想做之事却离不开权力的支持, 景辰心里很清楚,他最大的靠山不是赵敬渊,而是父亲,是整个宋家。 在大凉州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眺望远山,景辰幻想过很多事情,幻想他的快意的人生,幻想他的美好爱情,然而事实上自从走出大凉州,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身不由己被裹挟推赶着做出选择。 一切皆非他梦中模样。 他以为自己距离长大还很遥远,可眨眼他就自发自觉得活成了“明白人”。 他与赵敬渊终究都活成了“明白人”。 衍宗师傅曾说:乖徒儿,你终究会活成你讨厌的模样,那时候你就长大了,成熟了。” 他问:“为什么?” 衍宗师傅嘿嘿一笑:“因为妥协才能长大呀。” 他还问:“为什么?” 衍宗师傅笑而不答。 他气鼓鼓道:“凡事总有例外!” 衍宗师傅瞅他:“那么,凭什么你就是那个例外?” ……
第307章 上善楼的事情告一段落, 高家人一夜重回解放前,上善楼的三成分红就这么没有了,高家自然不会怪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高讳对范庆阳恨之入骨, 若非范庆阳出馊主意, 高家如何会沦落到这般惨淡局面? 失去上善楼后的巨大落差, 再加上出事后范庆阳的避而不见, 让高讳逐渐失去理智。 终于在一次堵到范庆阳之后,俩人扭打做一团,范庆阳做贼心虚, 高讳则在仇恨的烧灼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高讳掐住范庆阳的脖子将其头往墙上咣咣猛撞, 直到范庆阳的身子像面条一般瘫软在地…… 范庆阳头部受到重伤,昏迷半个多月,总算是救了回来,只是再次醒来, 竟成了谁都不认得的“痴傻儿”。 范盛唯一的嫡子被高家彻底毁了, 尤其这个不成器的亲大儿最近才刚刚开了点窍, 知道读书上进,也知道做事要用脑子, 范盛也算是老怀甚慰,不想出了这等事。 自此, 范家与高家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景辰从韩骏等人口中得知此事, 沉默半晌,终是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韩骏几人都言范庆阳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罪有应得, 景辰太过良善,只有景辰自己心里清楚—— 早在他了解到是范家在背后唆使高家之时, 心中就隐隐有了谋划,所以他才会将上善楼的三成分红痛快分给高讳,且是按月给。他是要让高家人品尝到从天上摔至地下的滋味。 如此,以高家人的德性必然要找范家的麻烦。 高、范两家成仇,皇帝如何会放心让范家辅佐高贵妃肚子里的那个? 现如今也正如宋景辰所料,出了范庆阳一事,赵鸿煊用于辅佐未来太子的可选之人又少一个,他不得不重新估量宋家对于朝局稳定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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