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郎不耐烦,“行了,我得空找三弟去说,你别管。” “不行,明日你就同三弟去说。” “知道了。” 翌日,三郎刚下衙门,没走到家门口呢,就被等候多时的大郎拉着去了附近酒馆,他说他心里烦闷,让三郎陪他喝点酒。 小酒馆不大,屋子里统共没几个人,哥俩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大郎点了几个下酒菜并一坛子酒。 话有点儿说不出口,这明显就不是三弟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于是宋大郎拉着三郎扯东扯西,就是扯不到正事上,宋三郎看出他有话要讲,笑道:“大哥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大哥有什么话要说尽管开口就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不好讲。”三郎替大郎斟满一杯酒,递过去。 宋大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涨红着脸说道:“三郎,大哥确实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大哥请讲。” 大郎道:“是你侄子茂哥儿的事,这孩子自打出了那档子事以后,又想读书上进了,没日没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念书……” 顿了顿,大郎又道:“大哥想着,孩子既是有这份决心,总要支持他才好,就寻思着给孩子寻个名师指导一下。” 闻言,三郎点点头,道:“大哥是想让茂哥儿跟着陈大儒或是萧大师念书?” 宋大郎忙道:“陈大儒的脾气咱也不敢想,这不是萧大师比较灵活一些嘛,大哥想着你什么时候有机会给问一句,能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就当碰碰运气。” 宋三郎摆摆手,“不妥。” 见弟弟毫不犹豫地拒绝,大郎有些怔愣,就听三郎道:“若茂哥儿想要考取功名,拜萧大师为师不妥,萧衍宗为人放荡不羁,最喜标新立异最是看不上八股文章,他所擅长者乃是考前押题与提高,更适合那些八股文掌握纯熟的学生们考前突击。” “茂哥儿的情况找他不合适。” 听完弟弟的话,大郎虽有些失望,但却又感到欣慰,原来三弟并非是不想帮忙。 见大哥面露颓意,宋三郎笑道:“大哥莫急,我只说萧衍宗不合适,又没说陈大儒不合适,让茂哥儿拜陈大儒就是了,再者,他同睿哥儿一道学习,兄弟间有个照应,也免了大人每日接送。” 宋大郎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三郎,是大哥喝多了没听清,还是你喝多了说醉话呀?大哥听你的意思咋感觉你说的拜师这般容易呢。” 宋三郎笑道:“大哥没有听错,弟弟也没说什么醉话,大哥忘了?那陈大儒最喜研究算学,让茂哥儿带上几道算学题向他请教,此事基本可成。” 宋大郎听得更糊涂了,“可你侄子他根本不会算学呀?” 宋三郎:“他不会,我这个三叔会呀。” “你会?”大郎一脸不信。 “我会。”三郎语气肯定。 宋大郎还是不信:“你会我咋不知道?” 宋三郎摸了摸鼻尖,“说得好像我懂书画的事大哥知道一样。” 大郎:“那不一样,咱爹有留下来关于古董鉴别方面的书籍,你会原也在情理之中。” 三郎:??? 竟然如此,那以后玩古董借口都不用找了呗。 “所以三弟你是跟谁学的这算学之道?”宋大郎好奇宝宝。 宋三郎眼睛不眨地忽悠他,“这还用学吗?弟弟做木匠这些年处处不得用到算学,这木头怎样破开最省料,这板材的长、宽、体、面、比例以及坡度那处不需要计算?” 宋大郎半信半疑,“木匠的算学竟然这么厉害么。” 宋三郎:“术业有专攻,何况弟弟亦非一般的木匠。” 宋大郎心说你确实不是一般的木匠,木匠里可没你这般能耐的。 宋大郎还是感觉有点玄幻,不由道:“三郎的算题真能让茂哥儿拜陈大儒为师吗?” 宋三郎斩钉截铁,“能。” “倘若不能,弟弟就用银子搞定他。” “你有多少银子。” “八千贯。” “你咋不说八万贯。” “怕吓到大哥。” 宋大郎肩膀抖动,笑着笑着眼圈儿就红了,眼泪儿啪嗒啪嗒掉,“三郎,大哥谢谢你。” 宋三郎递过去帕子,“大哥客气。” 宋大郎喝得酩酊醉,被宋三郎搀着回去的,兄弟感情是有的,但没到背的份儿上。 秀娘见三郎又一身酒气地进屋来,道:“以前只知道这做官要有学问,三郎做了官才知道,光有学问不成,还得会喝酒,这才上任几天呀,喝两回了。” “也得亏三郎酒量好,若那酒量不成的,说不得还要伤身呢。”秀娘絮叨着接过三郎满是酒气的外衫。 “这次是同大哥喝了两杯。”宋三郎挽着袖子道。 秀娘奇道:“大哥怎地想起叫你去饮酒。” “为茂哥儿拜师的事。” “茂哥儿拜师你能帮上什么忙?”秀娘不解。 “嗯,能帮上一点。” 秀娘笑嘻嘻挽上男人的胳膊,“三郎,这做了官可真好,这干啥啥行,以后岂不是大嫂见了我都得客气客气了?” 宋三郎笑着轻捏了下她鼻尖。 “对了,怎么不见辰哥儿,跑哪去了?” “在二房同睿哥儿逗胖虎玩儿呢,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娘,我回来啦,我爹回来没?” 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孩人没进屋呢,就先叫嚷起来了。 宋三郎迅速闪身到帷帐后,朝秀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宋景辰迈着小短腿跑进屋,胖虎在他脚底下跟着,小孩进屋瞅了瞅,见宋三郎不在,一脸失望道:“哼!我爹可是做了个芝麻小官,你瞅给他忙的,整个大夏朝都离不开他了。” 给秀娘逗得直乐,“你都跟哪儿学来的,还一套一套的。” 宋景辰:“这么稀罕做官,等辰哥儿长大了,就随便封他个宰相做做吧。” 秀娘:“……” 好家伙,说得跟你自己是皇帝似的,百官随你封呗。 宋三郎在帷帐后前边儿还被儿子的话逗乐,小孩儿这后半句说出来可就太吓人了。 宋三郎顾不上同儿子捉迷藏,从帷帐后走出来,严肃道:“辰哥儿不得胡言。” 宋景辰见他爹原来是故意在帷帐后面躲着他呢,兴奋地扑上来,“爹,你怎么才回来呀,辰哥儿都想你了。” 宋三郎抱起他,板着脸道:“只有皇帝才能封宰相,辰哥儿不懂,莫要胡说八道。” 宋景辰满不在乎地揪着宋三郎的胡子道:“那我就当上皇帝以后再封你就行了,让爹爹做宰相,娘亲做太后,爹说好不好呀?” 秀娘:“……” 你这官咋安排的,你爹是宰相,你娘是太后,所以你管宰相叫爹,管太后叫娘? 宋三郎却是变了脸色,斥道:“以后再敢说你是皇帝的话,说一次,爹打一次,被人听了去,这是杀头的大罪,不光辰哥儿要被杀头儿,咱们全家几十口,包括你外婆家的所有人,全都要被抓去砍头,你听明白了吗!” 宋景辰听到说这个也要砍头,哪个也要砍头,一下子给吓哭了,护着自己的小脖子哭道:“不要被砍头,我不要被砍头……好疼呀……呜呜呜,也不要爹被砍头,不要娘亲被砍头……都不许……呜呜呜。” “哪你以后还敢不敢说跟皇帝有关的事了。” “呜呜呜……不敢了,我不敢了。” 秀娘心疼儿子,忙道:“他才几岁个小娃娃,说着玩儿的,你快别吓唬他了,前些日子才给吓着一回。” 宋三郎沉声道:“并非吓唬儿子,皇家无情且多疑,在皇帝眼里不会认为这是孩子的戏言,他会认为是你家里大人教的;即便真是孩子的戏言,皇帝也不会在意,凡威胁到皇权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三郎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三郎,你别吓我,你说得我瘆得慌。”秀娘听三郎如此一说,又见他脸色难看,也开始害怕了,不由自主靠近丈夫。 宋三郎回过神来,收敛了情绪,道:“无事,以后这种犯禁忌的事注意些就是。” 宋景辰被他爹吓够呛,小孩害怕得搂着宋三郎脖子不肯下来,说他害怕没有头的鬼,比鬼更可怕。
第43章 对此宋三郎已经摸出经验来, 跟小孩解释没有鬼是完全不起作用的,索性让他跟着大人睡几天,等他情绪过去,自然就无事了。 宋景辰在宋三郎身上挂着不肯不下来。 其实他晚上怕鬼, 白天根本不怕的, 夏日里天长, 这会儿才刚到傍晚, 天还没黑呢,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折腾他爹。 谁叫爹凶他, 他得把受的委屈找补回来才行。 宋景辰蔫蔫儿地趴在他爹肩膀上,他说他难受。 三郎问他哪里难受, 他说他心口疼。 三郎又问:“怎么就心口疼了?” 宋景辰瘪着小嘴巴委屈道:“吓着了。” 三郎问:“你心口在哪儿呢,给爹指指。” 宋景辰小手指了指自己肚子最中央的位置。 宋三郎给揉了揉小肚子,宋景辰说还难受。 三郎问他,“那该怎么办呀, 不然爹带你去医馆吧。” “不要!不要医馆, 不要喝苦药。”宋景辰说着说着嘴巴一咧又要哭。 宋三郎假装思索片刻, 道:“不然咱们去买只辰哥儿最爱吃的烧鸡回来补补?” 宋景辰含着眼泪儿用力点点头:“嗯,补补吧。” 说完小孩又趴到他爹颈窝里蔫儿着, 没吃到大鸡腿前是不可能支棱起来的。 “那成,你先下来, 让爹换件衣裳。” 宋景辰两只手搂紧宋三郎的脖子, 不肯下来,“要爹抱着换。” “抱着怎么换?” “就要抱着换。” 小孩完全不讲理, 宋三郎没办法,只得一手抱着儿子, 一手换衣裳,费白天劲才把薄衫给套好,爷俩正要出门,秀娘端着两个碗进来。 小孩最近有些火气旺,搁以前那就是多喝些白开水就行了。如今家里条件好些,秀娘就觉得白开水不管用了,带辰哥儿去问了荀郎中,荀郎中给开了个食疗的方子叫乌梅三豆饮,顾名思义,乃是用乌梅、黄豆、黑豆、绿豆加冰糖熬制而成。 乌梅和豆子还好,就是冰糖贵了些。 秀娘早上熬好的,一顿喝不完,便装进坛子里,坛子封上口放进提篮,再把提篮下到后院儿的深井中,井里温度低,可以保持一天不变质,凉凉的口感小孩也喜欢。 “你们爷俩先把凉汤喝了再出去。” 宋景辰就着他爹的手喝了两口,推给爹喝,“爹爹喝吧,辰哥儿不渴。” 小孩要留着肚子吃烧鸡呢,喝汤喝饱了他还吃什么烧鸡呀。 宋三郎喂他,“再喝点儿吧,你娘特意给你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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