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马匹作为战略资源,阗国非但严加管制向大夏朝售卖马匹的数量,种马的品质上更是加以控制,不肯把最好的马儿卖给大夏。 这就如同大夏朝买游牧民族的马却不肯用铜钱交易,而是茶马交易,以茶换马一个样 ,因为铜铁也是战略资源,可以铸造兵器。 所以搞定好马是个问题,光有银子解决不了。 于同光自告奋勇,要跑一趟阗国买马,宋三郎帮他联系了大茶商,同时雇了镖局护送。 除此之外,宋三郎还需要搞定大夏朝私人拥有马匹数量管制的问题。 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宋三郎担心郭大有吃不住,与郭大有言明:若担心风险太大,他可以找人进来替郭大有分担一部分。 自然,分担风险的同时亦有分担分红。 因为棉花的事,郭大有狠赚一笔,越发体会到朝廷有人,尤其户部衙门有人的巨大好处,随便透露出点消息来,就可能让你先人一步。 这马球场可是还有户部侍郎张大人的参与,郭大有决定赌一把,他就赌宋三郎同张璟这样的人做事最是谨慎。 郭大有和于同光都比想象中更给力,倒叫宋三郎省了不少心。 距离明年二月份的童生试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考秀才的考生们开始最后的冲刺,当然也包括宋三郎与宋景茂。 宋三郎心态比较放松,考上就考,考不上影响也不大,反正他也没打算往上爬,推张璟爬上去,他在树底下乘凉就挺好。 宋景茂与三郎相反,之前考不中说是没有名师指导,如今拜在陈宴安的名下,再考不中就真的无颜面对家里人,也无颜面对自己,因此宋景茂发了狠的读书。 不就是考试紧张吗,那就把书温习到即便紧张也能倒背如流,无论如何,他这次必须要考上。 此时,各家书铺里关于考前指导的各类秘籍应季而生,一眼看过去五花八门,叫人眼花缭乱,难辩深浅。 不少人都花大价钱买历届头名秀才们写的经验总结。 宋景茂却觉得这些头名秀才的经验其实最是无用,因为能考到头名状元无一不是天赋极佳之辈,他们的经验对一般人来说未必有多大用。 真正有价值的经验,反倒有可能是那些水平处于中上游水平的考生。 宋景茂只买了一本头名秀才的书籍做参考,又买了三四本水平中上的秀才所作,还买了一本将将考上秀才之人写的书,宋景茂看中他书上开头写的有一句话: 大概意思是我张某人天性愚钝,曾以为能考上秀才全凭勤奋二字,然真的考中了秀才,才明白勤奋之外,亦需要一些运气,然而这运气也并非偶然,并非从天而降…… 此话戳中了宋景茂,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你总要把一些东西交给老天,他之前就总是妄图万无一失,为了万里那个“一”,各种患得患失。 想开了,这个“一”就是所谓的天意,既是天意索性就交给老天操心好了。 入夜,宋家几房全都亮着灯。 大房茂哥儿在读书,竹姐儿在为家人们绣制过年礼物,家里几个男娃都有了出息,小姑娘也不想太落后,在刺绣一道上很是努力,师傅楚娘子夸她擅长表现花卉藤蔓,其形舒展柔美,绣面灵动有余韵。 有了自己真正喜爱的东西,年初小姑娘被退婚的阴影对她的影响越来越淡,竹姐儿想,有刺绣陪伴着自己,其实嫁给谁,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是谁,不是自己是谁的谁,不是吗。 至于是否能有个如意郎君,得之我幸,不得亦没什么了不起,她可以像师傅一样,把自己的感情交给最喜欢的刺绣。 隔壁屋,王氏跟宋大郎絮叨竹姐儿的婚事,进入到腊月以后,来家里为竹姐儿提亲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一些条件很不错的,王氏有些心动,选了几家自己满意的,正一家家讲给宋大郎听。 当娘的是过来人,最能明白这嫁人不光是嫁给喜欢的男人这么简单的事,你得和他们一大家子朝夕相处,甚至与她们相处的时间不比与你男人在一起的时间少。 出了上次被退婚的事,王氏是彻底涨了教训,别的先不说,先看对方在外面的风评和名声,名声不好,再有本事也不嫁! 名声虽好,家里小妾多的也不能嫁,这东西是门风问题。 宋大郎与王氏不同,对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他想不了那么多,他就一点要求——最好门当户对。 不过他的意思还是一切等茂哥儿童生试的结果出来以后再说,现在可以先不用给人把话说死,留点儿余地,以防茂哥儿考不上。 王氏气得翻他一眼,骂他乌鸦嘴,孩子眼瞅着就要考试,说这种晦气的话。 宋大郎自知失言,想了想,道:“不若年前去趟大相国寺,替茂哥儿乞个福。” 王氏道:“ 你现在才想起来,早都晚了,大相国寺上香的名额到了年底早就抢不到了,哪里能轮得到咱们去拜。” 宋大郎闻言苦笑:“这拜神也能分个三六九等了。” 王氏道:“那可不,这大相国寺的灵验是出了名的,人人都想拜,人家根本不缺香客,我看不如这样吧,找个时间咱们去京郊文昌仙君庙拜拜,我听人说那里的也比较灵验,好多都去。” 宋大郎莞尔,好嘛一下子从和尚庙跑到道观里去了,不过管他是那里,也就是求个心安而已,哪里都一样。 若世上真有鬼神,那最灵验的应该是宋家的祖宗们,这些人才是切身利益相关的。 宋家二房屋里,宋二郎也在与姜氏说着明年秀才考试,家里三郎和茂哥儿要下考场的事。 姜氏道:“茂哥儿这次可真是发了狠,比那头悬梁锥刺骨也差不了多少了,前天夜里,我半夜醒过来,都什么时辰了,茂哥儿屋里的灯竟然还亮着呢,咱家睿哥儿要是有他这个劲头我也就不发愁了。” 宋二郎叹了口气,“哎,这读书一道,多少还是要讲点天分讲点命,想当年你夫君我也一样,同茂哥儿一样没日没夜的读书,就想争口气,却比不上我爹当年随便考考,听我娘说我爹那人压根不知道勤奋为何物。”
第81章 今冬, 一家人都挖上了火道,宋三郎把钱交到老太太手上,再由老太太统一叫人挖的,老太太的钱哪里来的?一家人自然心里有数。 虽说一家人心知肚明, 宋三郎还是愿意“多此一举”。 大夏朝每年阴历十月到次年正月都会给官吏们发炭火, 宋大郎同宋二郎能领到十秤, 三郎则能领到三十秤。 不过对宋三郎来讲三十秤只是明面上的朝廷俸禄, 要知道户部三库主事乃是典型的官小油水大,从八品的小官却可以掐各路地方大员的脖子。 他又是新上任的主事,收到的各种名义的孝敬多不胜数, 本身张璟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给他油水捞。 这就是张璟的为官之道, 给手下足够好处,让手下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儿,是以,宋三郎要做的就是一个把握分寸, 不要招上面张璟反感, 亦不让孝敬他的人握住他把柄, 中庸就行。 即便宋三郎已经算是很低调,入秋以后收到的各种孝敬也已经让秀娘胆战心惊, 秀娘不敢用,劝宋三郎把东西给人家还回去, 拿人手短, 吃人嘴短,自家现在又不缺钱, 干嘛要三郎冒这个风险。 宋三郎叫她放心用。 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现实远比秀娘想象中复杂太多, 就如现在,即便他不缺那些孝敬,他也不得不收,如此,上面张璟才能放心,孝敬他的那些人也才能安心。 他这个官才能继续做下去。 只要你身在局中,就不得不做出各种妥协,把该做的事做明白,守住你自己想守住的底线便好。 秀娘可不像宋三郎深谙官场之道,她胆子小,不管是她卖豆腐赚来的钱,还是做生意赚来的钱,都花得理直气壮,哪像眼前这些个东西,不能送回去,放在家里又占地方,看见就堵得慌。 两口子闲聊天,宋景辰听见了,给她娘出主意,“爹爹不喜欢收人家东西,娘亲也不喜欢,可人家非要送,那还不简单,就送给比我们家更有需要的人好啦。” “娘亲就把这些东西捐赠给大相国寺好啦,大相国寺门口不是有施粥棚吗,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就是最需要帮助的人。” 秀娘一听,眼睛唰一下就亮了,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辰哥儿这个主意可太好啦!” 秀娘激动地拉着宋三郎道:“三郎,你想啊,咱们把东西都捐给大相国寺,每一笔捐赠可都是要被记下来的,这样的话,万一哪天有人要冤枉三郎,大相国寺就是咱们的证人,咱们可没用他们的东西!” 宋三郎忍不住就笑。 那好吧,儿子说得很对,就让大相国寺的方丈操心处理去吧。 俩口子一左一右,忍不住同时想把好大儿搂在怀里亲,两人的手掌在半空中相遇,宋三郎将秀娘和儿子同时搂在怀里…… 暖黄的烛火映衬着男人平静满足的面容,外面寒风凛冽,室内地龙烧得正旺,如春般暖意融融。 此处无声胜有声,氛围好的让夫妻俩谁也不想出声破坏,被搂得快喘不过气的小孩嚷道:“爹,我要撒尿,快点,我憋不住啦!” “呃……” 宋三郎认命地起床…… 腊月二十,家里几个孩子俱都已经从书院放假,王氏心疼儿子日以继夜地读书,担心熬坏身子,可她劝几次都不管用,说多了茂哥儿还烦,虽说人家嘴上还客客气气:“娘不必担心” ,“让娘惦记了”,“儿子不累”。 可等你说了几次,再过去给人家送汤的时候,人把屋门儿悄悄从里面给你栓上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王氏便来三房,找秀娘借辰哥儿一用,若说茂哥儿拿谁最没有办法,大概就是辰哥儿小娃了。 秀娘听王氏诉完苦,憋不住捂着嘴儿笑道:“得,咱们这皮猴子还有这等用武之地呢。” 王氏闻言,目光微动,暗道:弟妹这书还真没白念,如今说话越发像是个读过书的人了,这用武之地用的巧妙。 弟妹一直羡慕读过书的女子,这都嫁人生娃二十来岁的人了,没想到还真就能读成,那么自己呢? 如今茂哥儿和竹姐儿都已经大了,不必事事都让她操心,她又该做些什么呢? “大嫂?” 见王氏发呆,秀娘叫了她一声,“大嫂想什么呢?” 王氏笑笑,道:“没什么,待会儿辰哥儿回屋来,弟妹让辰哥儿去茂哥儿屋里转一圈儿,咱们当娘的就算再望子成龙,看见孩子这般拼命,心里也是不落忍。” 说着王氏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儿,知子莫若母,她大概能明白孩子为何这般拼命,但她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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