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有这边却是不好交代,人家可是真金白银的砸进去,到明年就算不盈利,你得让人家听见点响,看到希望。 不过郭大有投得多,也就意味着他不敢轻易中途撤出,否则他将血本无归,所以其实也有缓冲余地,拖上一拖还是可以的。 眼下却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做,那就是半个月后的科举考试,不然总有人拿他连个秀才都不是来说事,想起来也是烦人。 饭一口口吃,事情一点点解决,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情绪稳定,是以,一家人谁也没有看出来宋三郎面对着一堆在常人看来件件都令人忧心不已的烦乱事儿。 家里老太太最近往侯府刘老太太那里跑得勤快,刘老太太的嫡子乃是礼部左侍郎,老太太想着能为孙子打听点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今自家几个孙子都有了出息,三郎还同户部张侍郎建立了关系,老太太心里有了底气。刘老太太也是人老成精,自家有出息的后辈也就嫡长子,与宋家交好,她也不亏,指不定那天就能用上呢,算是一个长远的人情投入。 大家族之间都是互相帮扶,资源互换,谁敢保证自家没有用到人的时候? 老太太从侯府那里得到一点消息,说是散文越来越不受皇帝待见,八股文则相反。 名义上两者并存,实则在录取倾向上越来越重视八股,压力一下子给到了宋景茂身上。 宋景茂并不十分擅长八股文,他不擅长,宋三郎亦不擅长,非但不擅长还反感,当真头疼不已。 叔侄俩心里齐齐吐槽到底谁整出的这种变态玩意儿。 好在宋家还有个不错的外援,徐正元正是做八股文的好手!
第88章 过了。 徐正元经历一场牢狱之灾, 被害得差点家破人亡之后,整个人成熟许多,心里感激危难时刻姑太太一家对自家的救助,越发觉得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 还得是血缘更靠谱些。 是以, 徐正元帮宋三郎、宋景茂叔侄二人毫不藏私。 大夏朝的八股文要求题目均要出自四书五经, 须得按照固定的八个部分来写作, 即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按照徐正元的理解,做八股文最重要的三个方面—— 内容有深度,论述时言之有物切中要害, 结尾时升华主旨,荡气回肠。 其次, 格式上须得对仗工整,层次清晰、合于声律。 还有一点就是徐正元自己的感觉,他感觉似乎上面更提倡读书人代圣贤立言,模仿圣贤的语气来说话更容易给考官留下好印象, 他不确定自己当年考试时是不是个例,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便是平时比他读书更好的几个人科举的名次都比他要低, 所以徐正元建议三郎同茂哥儿不要冒险,即便不用圣贤的语气来说话, 亦不要标新立异言辞激烈甚至口出狂言 若想在科举中取得好名次,咱就得按照这套规矩来。 张璟特意给宋三郎批了半个月的病假, 令他全力备考。 特殊待遇给到你, 一来表明对你的重视,二来压力给到你, 就问你考不上秀才对得起人家的特殊照顾嘛? 宋景茂这边的压力都是自己给自己的,能在陈宴安书院读书的学生还从来没有连秀才都考不中的先例, 他若考不中,那他就是全书院的笑柄。 二月初八一大早,天还没亮宋三郎就早早起来,准备去参加县试,宋景茂之前已经过了县试,他直接参加四月份的府试即可。 三郎没什么可紧张,考个秀才而已,秀娘见丈夫成竹在胸,她也不紧张了,反正老大老二都没考上,三郎考不上那也是正常发挥,考得上那倒是祖上显灵。 反正三郎都已经做上官了,怕啥。 两口子都挺淡定。 考试用具昨天晚上已经提前整理好,直接背上就可以走,秀娘同宋三郎一道出来,在外面的早食铺子里每人喝了一碗三鲜馄饨,分吃了一张酥油饼。 早上起来吃不下多少东西,垫一下肚子就行,用过早点后,宋三郎叫秀娘给儿子带回去周记的小笼包子,小孩爱吃他家的,秀娘点头应了,两人站起身结账要走时,秀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昨天她同辰哥儿排了大半天的队,为三郎买来的“定胜糕”竟然忘记给三郎吃了。 秀娘懊恼得拍脑门,好在自家离着县衙不远,便让三郎先去县衙,自己回去取“定胜糕”给送过去。 宋三郎其实不信这一套,但奈何他平时就是用这一套忽悠秀娘的,简单实用见效快,这会儿自然不能前后矛盾,只好由着她。 宋三郎刚到县衙大门前排队没多久呢,听见后面有人叫“爹”,转头一看,秀娘同辰哥儿、茂哥儿几个都跑来了。 宋景辰小孩早上醒了发现他爹竟然没有吃定胜糕,忙紧着穿上衣裳出门追,跑出屋门口想起自己当初挨的揍,知道自己不能一个人出去,跑去宋景茂屋里,拉着大哥陪他去。 这会儿天还没怎么亮呢,正是冷的时候,宋景茂忙紧着给小孩披了件自己的棉斗篷,抱着出了门。 一出门,宋景辰这才想起来他“怕黑了”缩进宋景茂的肩颈处,问他哥今天“鸡叫过了没?” 因为不管什么鬼,鸡叫之后必须得撤,逗得宋景茂直乐。 跑回来的秀娘正与兄弟俩碰上,从宋景茂手里接过辰哥儿,抱得那叫一个轻松写意,宋景茂脸一红,原来弟弟真没有说谎,三婶一个女子都比自己力气大。 宋景辰先扑到宋三郎身前,举着手里的定胜糕着急道:“爹爹,你快吃了,吃了你就能旗开得胜!” 宋三郎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眼里的宠溺掩饰不住,他接过小孩手里的糕点,轻咬一口,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宋景辰见他爹先吃了,这才跑回去,从哥哥提着的挎篮里又取出好几块定胜糕来,昨天他和娘亲买了一斤呢。 宋景辰把定胜糕掰成小块儿,举着分给宋三郎身边一起排队的人,道:“我爹爹说好事不能自己独吞,要见者有份,大家都沾个吉利吧。” 周围一众人都被小孩这番举止惊讶到了,惊讶孩子小小年纪聪慧善良,亦惊讶家里大人的教子有方。 不止周围人惊讶,就连宋三郎自己都感到震惊,他没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对孩子影响竟然如此之大! 一众人纷纷笑着向宋景辰道谢,信不信的,大事面前谁不想讨个好彩头呢,尤其这彩头还不是自己主动要的,是别人给的,就更觉是天意的安排。 眼前灵气的小娃娃可不正像观音座下的小童子吗。 其实心宋景辰心里想得不能再简单:爹,你看我表现咋样呀,我是不是很听你的话,你可得记着考完了奖励我呀。 还有,你们吃了我的东西,别忘了在我爹娘面前使劲儿夸我呀。 如宋景辰所料,一众人对他的夸赞声不断。 其中一些人本来还有些看不上宋三郎这么大岁数了还来参加“童生试”,现在却觉得宋三郎百折不挠,又觉人家贤妻娇儿,就算考不上秀才,小日子也是不错。 此时,县衙大门已开,人群中一阵嘈动,县令大人出来训话了,无非是一些勉励的官话,讲完话后,队伍开始缓慢向前移动,考生检查入场。 宋景辰被秀娘抱着,同宋三郎挥手,三郎看着娘俩,心中安定。 县试共计三场,一天一场,隔日考,中间时间考官阅卷,通过第一场考试者方能有资格参加第二场的考试,以此类推。 宋三郎顺利通过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全家惊讶,宋景辰觉得理所应当。 宋三郎顺利通过第二场考试的时候全家更加惊讶,宋景辰觉得我爹就是我爹。 等到宋三郎三场考试全过,且次次名列前茅时,一家人简直难以置信,倒是听人说过“大器晚成”可三郎这晚成的太晚,也太惊人。 但凡当初他能表现出一点点的读书天分,老太太都不可能让他放弃读书去学木匠,就算当娘的十个手指头不一般长,但十指连心,俱都是自己身上的肉,又非后娘,断没有说不为自己孩子好的道理。 一时间老太太愧疚自己当初没有多给三儿子一些耐心,耽误了孩子这么多年,大郎、二郎亦愧疚两人花光了家里的银两,导致到了老三这儿轻易就放弃了科举改去学木匠。 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去酒楼定一桌酒席一家人庆祝一下,被宋三郎制止了,一来毕竟这才过了县试一关,后面还有府试、院试没有考,提早庆祝,若后面没考好,太过尴尬。 儿子说得有理,不过老太太还是叫宋二郎去外面酒楼买了些酒菜,自家人庆祝一番。 席间宋景辰非要学着大人喝点小酒,宋三郎不准,小孩磨磨叽非要,宋三郎便把自己的酒杯递到小孩嘴边,让他尝尝。 宋景辰忽闪着大眼睛兴致勃勃抿了一小口,又辣又苦,但小孩要面子,怕家里人都笑话他,假装一般般,不过如此。 宋三郎憋笑,忙夹了一块肉塞到小孩嘴里解辣,宋景睿见弟弟喝,他也想尝尝,诗文里处处都见酒,他想知道这酒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趁宋二郎不注意,他也悄悄端起他爹酒杯抿了一小口—— 又苦又辣,宋景睿也要面子,小脸面无表情。 老太太哭笑不得,意识到孙子们真的开始长大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正喝着茶,族长宋长德带着孙子宋景昌不请自至,宋景昌比宋景茂大上两岁,今年已经十八岁,比宋景茂运气好一点,去岁已经通过了县试、府试两关,在院试一关被刷了下来,今年准备再次尝试。 托宋三郎的福,宋景昌也得到了徐正元的指导,中午听到说宋三郎考过了县试,下午准备了些贺礼,这会儿过来了。 族长宋长德是真心为宋玉郎这一房儿孙高兴,因为都姓宋,因为对自己,对他们宋氏一族都有利。 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血缘只是基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利益才是同气连枝的凝聚力。 两家人喝着茶,闲聊间,宋三郎得知宋长德儿媳妇的娘家弟弟是开武馆的,专门培养护院武师,心中一动,问宋长德可否帮忙介绍一下。 宋长德惊讶:“三郎你要请护院武师?” 宋三郎忙笑道:“非是小侄,乃是有一好友需要一批伸手灵活的武师,大概要几十个人。” 宋长德一听顿时大喜,这对儿媳妇的娘家弟弟来说可是一桩大生意,连连应承下来,问宋三郎什么时候要人。 宋三郎笑道:“不急,我先与我那朋友联系好。” 宋长德亦是混过官场之人,明白潜台词,清楚人家对方不愁找不到护院武师,是三郎愿意从中搭线,把生意给自家人做。 一时间宋长德亦是心中惭愧,自觉自己虽未在玉郎这一房落难之时踩低,可却也没给过什么实质帮助,这族长做得不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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