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容她多活些时日罢,等五弟下葬,再让她殉情也还不迟。 吴王心急火燎去找那帮大臣,这厢胡嫔不知怎的得到消息,手里捧的茶杯再也握不稳,掉在地上。 她牙关战战,眼里并非伤心,而是气愤,还真叫徐宁那小蹄子给说中了!太后这样防着她,临了还不让她安生。 凭什么,她的儿子都要承继大统了,她却还得受人摆布! 胡嫔立刻召徐宁前来——徐宁正在跟邓太后密谋后续之事,倒也便宜,接到消息,便急急赶往昭阳殿去。 灵巧避开对面扔来的团扇,徐宁笑道:“娘娘作甚发老大的火?” 胡嫔瞪着眼,一双秀目睁得比铜铃还大,“你还有脸说,不都是你挑唆的!” 徐宁按着心口,十足受冤枉的架势,“娘娘明鉴,皇祖母她老人家自有主张,哪是我一个孙媳妇能影响的?” 这话倒是,胡嫔也不觉得邓太后会字字听徐宁的,多半还是那老虔婆自己的主意。 略微气平些,“依你看现下该如何?” 徐宁可不敢乱说,“难得皇祖母想通了,您也看开些罢,如今最重要的,是吴王殿下顺利继位不是么?” 胡嫔当然知道,可在她眼里这两件事不该冲突的!新皇之母为太后,自古以来莫不如此,怎么到她身上就两样了呢? 她想让徐宁再去劝劝,能否请邓太后修改旨意。 徐宁苦着脸,“娘娘可知君无戏言,万一太后不高兴收回旨意可怎么好,您得从长计议啊!” 还从长,她熬了这些年难道不够久吗?胡嫔目眦欲裂,她受够了仰人鼻息。 徐宁劝道:“您不必着急,皇祖母年事已高,大约撑不了太久,等她老人家驾鹤西去,到时便好说了。” 胡嫔冷笑,老虔婆病歪歪的,指不定活得比她还久,谁当皇帝她都是太皇太后,受万人景仰,享天下供奉,能不乐么? 若她此时阖眼倒好了,横竖景德帝一病不起,做母亲的伤心难抑也属寻常。 胡嫔心念电转,不欲徐宁看出端倪,摆手命她下去。 徐宁躬身告退,掩去眸中自得之色,果然是个心浮气躁的,这么快就耐不住了。 内阁大臣都是在官场泡久了的老油子,极擅长见微知著。太后娘娘这道旨意看似平平无奇,细查却颇有荒谬之处,皇帝虽然病重,但尚未驾崩,怎的就讨论起伺候妃嫔册封的话题来了,岂非太过不吉? 而吴王尽管这阵子做了不少功夫,百般笼络示好,人人却也看得出,他不过心虚而已。常言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若真是他害了他父皇,扶这种新君上位,连他们的清誉也会受到影响,何谈流芳百世,恐怕会遗臭万年。 因此众人商议好后,便以无旧例可援为由,要查阅典籍细细参考,请吴王耐心等待些时日。 吴王纵使焦躁,却也拿这帮迂腐老臣无可奈何,以杀立威那是蠢材才干的事,他要当的可是仁君。 架不住有个扯后腿的老娘,这种时候还要给他添乱。 好不容易见到儿子姗姗来迟,胡嫔简直咄咄逼人,唾沫星子能喷到他脸上去。 总之一句话,还管不管老娘的死活了? 吴王甚是无奈,“这是皇祖母的意思,儿臣能有什么办法,你有气也别冲我撒。” 又劝母亲静心忍耐则个,等他亲了政,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胡嫔不管花腔,直指问题核心,“你就一句话,该不该立你娘为太后?” “自然是应当的,只是眼下不是时候。”吴王好言安抚,“皇祖母虽久不理政事,可她与那帮老臣大都结识,她的影响自是无法忽略。” 胡嫔几乎已绝望了,“你的意思,只要太后活着一日,本宫便永远无法得到应有的名分?” 吴王没正面回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时候儿臣非要让内务府给您太后待遇,旁人又有谁敢置喙?放心,您自然不会吃亏。” 话说得很巧妙,可是胡嫔却不好糊弄,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就算给她超额的份例又如何,她还是得跟一帮太妃太嫔挤在乌泱泱的寿康宫里,人家也不用给她请安,背地里指不定如何耻笑,说起来有个皇帝儿子,结果还是落得跟她们一般下场…… 光是想想她便感到浸浸寒意,更别提邓太后性子多么严苛,稍稍出点错失,保不齐就得叫去申斥。儿子嘴上说帮她做主,可就他那么个和稀泥的脾气,当真能讨回公道么?人家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她却绕来绕去被堵在死胡同里,这辈子翻不了身去! 她感到异常无力,本来还想跟吴王商量商量,这会儿也无声吞没。谁都帮不了她,她只能自己帮自己。 “本宫知道了,你走吧。” 吴王只当她一时灰心,让身边侍女多多开解,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他忙着为天下大事操心,哪有闲工夫琢磨鸡毛蒜皮,待腾出手再说罢。 胡嫔伏在案上,目中渐渐显出厉色,片刻后唤来侍女,让她给宫外娘家人递信,设法弄来一样东西。 侍女有些踌躇,“是否先跟殿下商量?” 胡嫔冷声,“不必,他不沾手更好。” 只有死人才不会挡路,她不希望任何人扰乱计划。再者,她也得保护儿子的清白,万一东窗事发,不至于将儿子牵涉其中。 静王府的防守略微松懈,便多了不少来探路的,多是各家夫人送的帖子。她们迫切想要知道,静王是否真的不行了?吴王是否真要继位? 这关系到今后的站队问题。 徐宁当然不置可否,她在密切关注宫中动向,确切点说,是昭阳殿的动向。 幸好,胡嫔没让她等太久。 不多日,慈宁宫传来消息,邓太后服下胡嫔送的毒燕窝,当场呕血,命在旦夕。 阖宫哗然。 胡嫔自己也惊着了,她没想到那砒霜之毒发作如此之快,还有怎么都传遍了?服侍太后娘娘的不是自己人么? 吴王感到深深的挫败感,每当他感到胜券在握的时候,他娘总会送来一记窝心脚,好端端等着躺赢不行么?非得出此昏招。 这下却不好收拾。 内阁更是雷厉风行,要求吴王彻查此事,淸肃宫闱。既是有意储位,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怎么能行? 事实上压根不用细查,送去慈宁宫的燕窝是胡嫔亲自看着炖的,而里头的砒霜药也是胡家人亲自去药铺里买的。也幸好外头卖的砒霜不纯,有些掺杂,否则太后娘娘早就一命呜呼,焉能吊住口气在? 饶是如此,救不救得活也是未知之数。 吴王只觉左右为难,若由他给母亲定罪,那他也落了个罪妇之子的名头,得位不正;可若私下包庇,内阁又怎能放心将他这种人推成储君? 且以大齐律论,毒害翁姑视同恶逆,而以妃妾之身欲害太后,更是等同于弑君,诛九族都不为过。 吴王纵使想宽限,也有心无力。 胡嫔慌了手脚,她还不想死,就算料着或许东窗事发,她也没考虑这么严重的后果。 这会儿当不当太后倒是其次了,或者废入冷宫贬为庶人?想到冷宫,她滴溜溜打了个寒噤,好死不如赖活,只要留得性命,总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吴王摇头,“太迟了,百官联名请愿,誓要治您于死地。” 巨大的绝望感占据胸腔,胡嫔只觉整个人一寸寸冷下去,可人急生智,总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样吧,你暗中将本宫送出去,再从天牢找个死囚扮成本宫模样,平息物议,待渡过此劫,日后再找机会把我接回来,你看可好?” 他娘居然还在痴心妄想,吴王唇角讥讽地扯了扯,“太迟了,母亲,孩儿下辈子再孝敬您罢。” 胡嫔只觉腔子一凉,雪亮的剑锋从她心口扎过去,再退出去时带了微微血色。 她有些恍惚,原来心头血这样少。 或许,他也是随了她罢。她们母子都是没心肝的。
第171章 中风 “逆子!”一声怒吼惊醒还在迷惘中的吴王, 他看着沾满血的刀刃,恍惚才意识到发生何事。 胡嫔尚未咽气,她挣扎着将头转了个弯, 想要捕捉声音的来源,而在见到景德帝的身影之后, 方才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什么荣华富贵, 什么母仪天下,都比不上这一眼来得实在。 她输了, 可是输得心甘。 景德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病初愈的人不宜受这般刺激, 一旁的齐恒却未吩咐人将皇帝带下休息,只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来,让景德帝深深吸上两口,振奋精神。 好容易走到这一步, 断不能再给吴王喘息之机,何况, 父皇自己约摸也是不愿离开的。 景德帝缓缓上前,齐恒并未拦阻, 只向侍卫们使以眼色, 加强戒备, 以防二哥突然发难。 吴王提着剑却是一片木然。 景德帝慢慢抚上胡嫔如花般的面容, 这一刻他想起的并非胡氏后来的娇纵跋扈,而是她初进宫时,那样的天真烂漫, 娇俏明艳, 她装作不识他的身份,引他到四处游玩散心, 让久被宫规压制的他终于觅得一线喘息之机。 毫无疑问,他是钟情于她的,然而帝王的心就那么多,在私心之外还有重重权衡考量,饶是如此,他也给她留了块空档,让她当他最宠爱的贵妃,谁 成想会走到天人两隔的地步? 到这会儿,他已然忘却胡氏种种不好,只记得往日柔情蜜意,就连她谋害太后的恶行,也连着胡氏的死一笔勾销。 随之而起的是对吴王的暴怒,“逆子,你怎能弑母?” 景德帝朴素的三观里,胡氏有罪也应交由大理寺裁决,吴王身为人子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更是可恶。 吴王这会儿已然平复心绪,他扔掉那把长剑,“儿自知母妃罪不容诛,既不忍将其下狱审问,更不忍让母妃遭受种种酷刑折磨,一时冲动才起了拙志,父皇见谅。” 景德帝咻咻喘着气,被这番诡辩怼得说不出话来,他居然还敢妄称孝顺! 吴王望着对面谦恭无比的齐恒,忍不住出言讥讽,“到底五弟好手段,这么快便有了护驾之功。” 时至今日,他当然已明白自己被那小贱人给骗了,假意撺掇太后立储,趁他忙碌之际,暗中潜入勤政殿布置,延医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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