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可不会顾及这姊妹俩颜面,明明知道嫡姐心绪不佳,却还故作关切问她脸色,又瞥了眼徐宁,“小妹今天来得倒早。” 暗指她以前常常迟到。 徐宁甜甜一笑,“因为松鹤堂中有我想见的人呀!” 字面意思当然是奉承祖母,可王珂听在耳里,难免有些别样滋味,不由得心动神摇。 三妹妹……是特意为了他才早起么? 不敢多想,怕自己神态把持不住,反而出糗,遂讪讪地拿着一包物事上前,“老祖宗,这是我娘从晋州带来的土仪,还请您笑纳。” 左不过是些人参、灵芝、鹿角、松茸之类。 东西不算难得,可有这份心就很可贵了,老太太神色缓和了些,“代我谢过你娘,就说我改天向她问好。” 王珂忙道:“老祖宗这话就折煞咱们了,您是长辈,自然该晚辈们来向您请安,哪有让您纡尊降贵的道理?” 看来王六还有点情商,待人接物也不错。徐宁满意颔首,只要不碰上静王那种瘟神,她这位夫君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老太太也很满意,她膝下无儿无女,看人也习惯利益交涉,但这傻小子分明没有讨好她的理由,态度还这样热切,可见是副实心肠。 这让老太太对王家多少有些改观,竟破天荒地留他们用膳,又指案上两个寿桃让给六郎端去。 寿桃是面衣做的,有拳头大小,不但饱满而且硬挺扎实——老太太信佛又怕死,每日清晨将新鲜刚做的寿桃摆在菩萨跟前上供,放到现在已经凉透了。 王珂向徐宁投来求助的目光,这么大可怎么吃呀?可老太太非逼着他享用,吃不完还要生气似的。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可他想着毕竟是三妹妹的祖母,爱屋及乌,来日或者能帮忙说句话,谁成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宁看他吃瘪还挺有趣,可想想到底跟自己有关,遂还是站出来解围,“祖母,这寿桃是供佛的仙品,怎可沾了凡俗浊气,您还是另外蒸些让表哥带回去罢。” 老太太不甚高兴,但徐宁所言也有理,万一菩萨怪罪起来就不好了,她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二三十年。 王珂如蒙大赦,悄悄向徐宁作了一揖,徐宁也微微屈膝还了一礼。 乍看去倒跟夫妻对拜一般。徐婉心下更添郁闷。 饭后,徐婉拉着王珂要去放风筝,说什么都得挣回这口气,她就不信了,自己样样都比徐宁强,六表哥眼里会只有小妹没有她? 王珂却不过情面,只能答应,却又想拉徐宁一起去,“三妹妹,你也来罢。” 徐宁笑着摇头,她的目的并非与王珂谈恋爱而是要嫁给他,但这一点,王珂自己怕是无法做主——他这种富贵公子,一草一纸皆来自家族,离了王家根本寸步难行。 因此讨好他母亲才是最管用的,毕竟话语权在二太太手上。 二太太必不会乐意见到未来儿媳妇天天领着独子游戏享乐,在那之前她可得留个好印象才行。 于是徐宁以正经事为由推辞了,她旷课这么久,先生那里也该有个交代。想来文思远碰了软钉子,多少学得老实些了。 王珂只得踉踉跄跄被徐婉拖走,遗憾而去。 这厢徐宁方整理完多日功课,徐馨却道:“三妹,我和你一起去。” 徐宁:…… 她还以为大姐姐自动辍学了呢,这段时日见她忙着呼朋引伴,享受旁人的祝贺与恭维,还以为徐馨将诗书丢得一干二净——王氏的意思也差不多,功课可以先放一放,要紧该请几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规矩礼仪,好让她进了王府不至于生疏冒犯。 哪知嫡姐锦绣皮囊下居然藏着一颗学霸心。 徐宁自然无可无不可,多个电灯泡更好,文思远便不敢造次了。 两人来到竹林边一处风景优雅的雅舍,文思远正在临风吟诵,书声琅琅,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搭配一袭青衫,更显风姿潇洒。 挑剔如徐宁也不得不承认,文思远的确比王珂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可那又如何,贫贱夫妻百事哀,有情饮水饱这种话也只有傻姑娘会信了。 她可不做恋爱脑。 文思远见二人前来也怔了怔,但玲珑如他很快便摆出一副为人师长的态度,有条不紊接待自己的女学生。 浑忘了前不久还小小地越过一次界。 只是送东西而非写情书,徐宁自不会放到面上指摘,那样有失风度,何况文思远必有无数说辞辩解——这种长袖善舞之徒,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也侧面印证此人不牢靠。 徐馨盯着他倒是出神,直至先生连唤了两声方才醍醐灌顶,赶紧将这段 时日临摹的字帖取出。 文思远对这位大小姐的态度一向刚柔并济,既不过分苛责,也不过分阿谀。以前徐馨觉得此人有些迂腐,但,这会子却令她心折。 甚至从眼角眉梢中她仿佛能窥见文思远对她的情意,一个字一个字帮她挑里头错处,当然,写得好的地方也不吝夸赞,又大肆表扬她不忘初心,快要做王妃的人了,还在学业上这般刻苦,堪为我辈楷模,不知要羞煞多少寒窗学子。 徐馨羞答答垂下粉颈,耳根露出一抹红来,被夸得很是受用。 徐宁默默翻了个白眼,里头字帖倒有一半由她代笔,还好她善于模仿笔迹,反正打小也这么过来的——大姐姐要操心的事太多,又是吟诗作对,又是庖厨刺绣,又是管家算账,若要样样全才,除非是千手观音。 当然过后她也能捞些好处,在利益驱动下,徐宁心里才勉强平衡,傻子才白干活呢! 敷衍完徐馨,文思远才转向徐宁,借着翻看课业的工夫,悄悄压低音量,用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线道:“三小姐,我送你的湖笔为何不肯收下?” 果然没能死心。徐宁微微一笑,“家中多的是狼毫,实在不必先生破费。” “但……”文思远想说他专程托朋友买来,那样又太招摇了,一时间进退两难。 其实他早有此心,也不是近两日的事——他知道自己妄图求娶徐家女是高攀,但,表姑婆信誓旦旦愿为他作保,文思远多少有些心动,若能得徐家助力,对自己日后科考踏入仕途大有帮助。 而他思来想去,也只有徐宁最合适。大小姐身份尊贵,王夫人又跟表姑婆势成水火,断不能答应;二小姐又是伯爷掌上明珠,且脾气不好相与;反倒三小姐年纪虽轻,却是难得的沉稳,这几年他冷眼旁观,觉得徐宁堪为良配,这才下定决心要来追求。 尽管拿不出丰厚聘礼,可他必会好好待她,男主外女主内,同心协力彼此扶持,相信必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只要熬过最初几年苦日子就好。 但徐宁既不愿同甘,更不想共苦,只笑盈盈拒人于千里之外,“婚姻大事唯父母做主,先生若有意,就遣媒人上门吧,自然,我父亲绝不会答应的。” 言下之意,最好还是省点功夫,别白白折了面子。 文思远才发现三小姐是如此牙尖嘴利油盐不进,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娴静温婉平易近人,相反,却在内心矗立起密实的高墙,谁若想接近,必将为城楼上刀剑所伤。 这样锋利带刺的玫瑰,他是再不敢攀摘了。文思远唯有苦笑,“三小姐的意思我已明白,您会如愿以偿的。” 徐宁抬了抬肩膀,示意他该保持距离。 文思远果然退后半步,不过一刹那的工夫,他已恰如其分恢复到师长该有的风度。 徐馨方才瞧见他俩背着人说悄悄话,心里已然不舒服,这会子忙凑上前来,“先生,我想给温妃娘娘写一封请安帖,不知该如何起草,您能否帮点小忙?” 她轻轻咬着嘴唇,眼神中流露出哀求意味,如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般楚楚动人。 徐宁:……这还是她认识的大姐姐么? 以往求我怎么不学着点低声下气?反而颐指气使的,活像旁人欠她。 到底是欺软怕硬。
第008章 画像 因女儿背地里多番埋怨,对这桩亲事总有不足之处,王氏便惦记着什么时候让两人见上一面,她相信传言不假,静王殿下的风采无人能出其右,但,也得女方肯信不是? 毕竟是个孩子,长这么大未曾离开家中半步,骤然要与旁人同榻而眠,总归还是有点恐慌的。 然,自那日一别之后,静王再未来府上致礼,王氏心急如焚,催着丈夫尽快安排,入秋就要迎亲了,那时候临时抱佛脚哪还来得及? 追问的次数多了,诚意伯亦有些不耐,“静王日理万机,总有应接不暇之处,你再等等。” 王氏一片慈母之心,怎忍见女儿备受熬煎?若静王当真对馨姐儿毫无情意,那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幸福。 她想了想,“既如此,老爷何不给静王下帖子,请他来府上作客?” 诚意伯呵斥道:“糊涂,妇人之见!” 女方上赶着男方像什么话?且不论温妃娘娘求亲的由头是什么,一口一个报恩都给足了伯府面子,自己等于被架在了高台上。若这会儿巴巴地黏上去,旁人只会觉得徐家趋炎附势,恬不知耻。 他入仕多年早就悟出了道理:既要做官便得做个好官,无论背地里是否沾染苟且,面子上工夫得做足,如此才能名利双收。若只为贪一时之利而不顾名声,那等上峰用不着你了,便是卸磨杀驴的时候。 他才没那么愚蠢。 再说,他下帖子人家一定就会过来?静王名义上唤他一声岳父,那是对他尊重,他若胆敢摆老丈人的谱,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其白白碰个钉子,还是安生些好。诚意伯瞪了眼自家愚妇,“馨姐儿不好好绣嫁妆,成日琢磨些有的没的,你该好好提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点小事有什么可计较!” 王氏唯有冷笑,嫡长女的姻缘是小事,也亏他说得出口!若换做婉丫头出嫁,只怕他早就鞍前马后打点起来了,唯恐那蹄子有分毫不如意。 她怎就挑了这么个人? 王氏只怨从前瞎了眼,惟愿女儿别重蹈覆辙,过得比她还不如。 好在,半月后长公主于珠蕊园设宴,遍邀京城闺秀赏花吟诗,徐家诸位女儿也在受邀之列。 王氏方才松了口气,长公主乃当今皇上亲姐姐,地位尊崇,虽为寡居,差不多的人家都得给她面子,便是皇亲国戚想必也会顺路去讨杯水酒喝。 不愁见不到静王本尊。 也说不定长公主本就有撮合之意,听闻她与温妃娘娘自来交情不错。 王氏便将女儿叫到身前,嘱咐她到了那日该如何行礼如何表现,也别失态叫人笑话,到底是公主府邸,做客之人还是该低调些。 徐馨消沉地应了声是,实在提不起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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