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老爷告诉她的,王氏本人并不十分感兴趣,不过是一帮同流合污的禄蠹。 看来静王并不像表面那般光风霁月。 木已成舟,王氏自不可能为这个悔婚,只含笑道:“那咱们就不打扰了。” 二太太闻弦歌而知雅意,亦很识趣,“姐姐,咱们再去求个签吧,看这回能否上上大吉。” 求的当然是姻缘。 二太太睨了儿子一眼,王珂羞红着脸跑开了,徐宁则装作不懂,仍坦然微笑着。 万一求到下签该如何?她总得盯着些,必要时花点银子贿赂那知客僧偷梁换柱——什么姻缘天定,她只信人定胜天。 正要转身,哪知枫林里的人似乎完事了,陆续出来。静王换了一袭较正式的蟒袍,平静道:“徐夫人可要赏景?请自便。” 又让沙弥煎些茶水好生招待。 外人看来自然是给丈母娘面子,但,徐宁隐隐约约觉着,他仿佛瞥了她一眼。 定是错觉,总不见得静王为了让她一饱眼福才提早收工吧、 徐宁摇摇头,觉得定是自我意识过剩,她又不是玛丽苏女主。 方才一行人出来时,连空气都仿佛冰冻,直至静王等散去后,王二夫人才胆敢玩笑,“啧啧,以前每逢上京,都觉得你们伯府的规矩算大了,这皇亲国戚谁知更不一般。姐姐,外甥女到那府里还能喘气不曾?” 这也正是王氏所担心的,成亲只是第一步,往后还有数不尽的难关。 惟愿大姐儿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罢。 灵岩寺的红枫开得虽早,也只有一小片枫林染了颜色,像少女唇上点染的口脂,浅淡、苍白,透着无尽凄凉。 王氏触及心事,不免在树下多站了两刻钟,直至微风卷起瑟瑟寒意,她才疲倦道:“走吧,去叫醒大姐儿,咱们该回府了。” 然而,方才被她派去的婆子却匆匆赶来,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太太,大小姐不见了!” 脸上每一块横肉都在哆嗦,无疑知晓兹事体大——她不过抿了口茶水,哪知困意反倒上来,等睡醒时里头早已人去楼空,连包袱也不见了,莫非遇上打家劫舍的强人?可寺院哪有这般来去自如。 王二太太是个机敏人,已然觉出不对,倘徐馨是被人掳走,不会半点动静也无,除非…… 当着姑奶奶她可不敢说这话,正要安慰,却见王氏两眼一翻,笔直地栽倒过去。 寺中顿时兵荒马乱。
第012章 私奔 王二太太毕竟是外路来的亲戚,做不了徐家的主,只得先派马车将姑奶奶送回伯府,这厢又将徐宁王珂及一众丫鬟婆子叫来密密叮嘱一番,今日之事不许外传——真要是强人掳走倒好办呢,通知官方发布缉捕文书便是,可大姑娘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 徐宁向来懂事,故而二太太也不怕她走漏风声,倒是自己那个口无遮拦的败家子得看紧些,近段时间就留在荷香苑,尽量别出门了。 王珂摸不着头脑,悄悄问徐宁,“大姐姐许是嫌寺里沉闷才出去散散心,有什么可着急的?” 大伙儿个个愁眉苦脸,真是匪夷所思。 徐宁:…… 六表哥这种人大概是当不成好父亲的,他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罢了,只要他老老实实当个摆设,一切听候她差遣,徐宁也不介意身边多个甩手掌柜。反正女人治家总比男人强得多,丧偶式育儿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尤其在这种有钱有闲的大家庭,她有信心让孩子们感受到充分的母爱。 徐宁温声道:“表哥,你不是要香囊么?回头我写张单子与你,你自个儿挑挑,看装哪几味草药罢。” 帮他找点事做,省得给大人们添乱——徐宁有种预感,这次的风波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好戏还在后头呢。 王氏本就一时神智迷乱,回府之后很快苏醒,连忙抓着弟妹的手,“快,快着人去报官!” 二太太按着她胳膊款款道:“是,自然是要报官的,可这事只能悄悄的办,你得顾着馨姐儿名声呀!” 无论被人掳走抑或私逃,这么不尴不尬在外头过上一夜,任谁都会误会徐馨清白已失——倒不全是贞操的问题,仅仅这种猜测便足以三人成虎。 等馨姐儿回来,怕是只好去上吊。 王氏的手颓然滑落下去,口中喃喃自语,不知是埋怨自己太过粗心,还是后悔教养女儿不善。 旁观者清,二太太比王氏这个当事人冷静许多,“姐姐你想想,馨姐儿这阵子见过什么人,说过哪些话,可有异样之处?”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氏立马将徐馨院里的仆从尽数唤来,务必要拷问殆尽,若不肯说实话,休怪她家法伺候。 许是被主母疾言厉色的模样吓住了,到最后还是一个婆子颤颤巍巍出来,说道曾见大小姐身边的娟儿姑娘曾私自去竹林找过文先生,貌似还带了封东西。 但当时她只以为娟儿自己春心萌动,到底文先生模样不差,多的是小丫鬟对他倾心,可谁知道娟儿是帮大小姐保媒拉纤呢? 二太太啐道:“糊涂,越说越不像话了!” 心下却已认定八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姑娘近来文静许多,还当是学乖了,哪知不声不响闯出弥天大祸——放着好好的王府不嫁去投奔一个穷秀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婆子忙自扇耳光,讪讪道:“奴婢失言。” 见王氏没有别的交代,赶紧撤退。这家看来是待不得了,她也得另谋出路才是。 王氏尽管在震惊中,却还是差人去竹林查看文思远的房舍,不出所料,里头早已席卷一空,连衣裳被褥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见是谋划好的。 二太太劝道:“也不能十分怪大姐儿,人家存心不良,她能有什么办法。” 为的坐实徐馨被人“诱骗”。 王氏冷笑:“她可不傻,还知道姓文的没处安身,愿意为他遮风挡雨呢!” 适才搜检徐馨的屋子,发现抽屉里原本给她压箱底的三千两银票不翼而飞,可见徐馨并非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仍然要跟文思远私奔,甚至不介意用她的钱养活这个男人。 何止单纯,简直愚蠢! 二太太无话可说,临在徐家最风光得意的时候发生这种事,任谁都会唏嘘。 但与此同时,她又有种隐约的快意——大姑子乃家中独女,千尊万宠,又是王家嫁得最好的一个,连女儿也有幸将这份荣光延续下去,以至于王氏每每归宁,娘家人都如众星拱月一般。二太太夹在其中,滋味着实难言。 至少现在姑奶奶没法在她面前摆谱了。 二太太重新劝了一回,方才愁眉紧锁回荷香苑去——晚上吃什么好呢?昨儿六郎说那道荷叶鸡甚是酥烂、入口即化,那就还是这个罢。 王氏坐困愁城,惟愿丈夫早些回来,好商量个主意。哪知她盼星星盼月亮,快要化作了望夫石,才见徐建业姗姗来迟。 徐建业其实在府衙里就已接到消息,但王氏嫌丢人信上并未明说,徐建业便没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说实在,他与王氏之间早就相敬如冰,倒是方姨娘的温存十年如一日得他厚爱,一月里头歇在王氏府里的时间屈指可数,今日倒也差不多了。 说不定老妻孤枕难眠才催他早些回来。 徐建业瞧见王氏满脸怨怼,自以为幽默地道:“行了,我这不是到家了么?瞧你这急三火四的脾气!” 王氏恨不得狠狠挠他两爪子,馨姐儿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也是被她不着边际的爹养出来的。 她顾不上客套,赶紧将灵岩寺种种一五一十倒了个干净。 徐建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莫不是馨姐儿迷了路,误打误撞与你们走散了?” 王氏没好气,“灵岩寺又不在山上,况且香客众多,她不会问路?” 怕是有意避开耳目,生怕被人找见。王氏后悔为何要出来进香,早知徐馨心生异志,她就该将女儿关在家中,拖到成亲便万事大吉了。 大姐儿一向听她的话,若非被人挑唆,也不会翅膀硬了要从她身边飞走。王氏恨不得将那小白脸碎尸万段,原为可怜他赏他一口饭吃,怎料却是引狼入室,硬生生养出个祸端来。 王氏忽然想起,“老爷,松鹤堂必然知晓。” 京城居大不易,文思远家境潦倒,想要安身立命必得有人扶持,除了老太太谁能帮他——这老不死的,当初害了椿哥不算,还想害馨姐儿,她做了什么孽要被如此对待! 徐建业跟妻子想到一处,可他也清楚嫡母的为人,“母亲即便知道隐情,也不会透露半字。” 早几年文老太太就提起要给文思远觅桩亲事,顶好亲上做亲,徐建业本来一直装傻,可最近实在被催逼得太狠,便也琢磨着不妨让徐宁嫁去——宁姐儿的性子跟谁都能过得不错,她又是淡泊惯了的,想必能够安贫乐道。况且,自己总会给她一笔不菲的嫁妆,不会亏待小两口。 可谁知文思远胆大包天,竟把主意打到馨姐儿头上,虽不知他是几时起这心思的,但看馨姐儿不问一字便随他远走高飞,可知筹谋已久。 老太太更是乐见其成,大姐儿即便当了王妃也不会给她什么好处,可若嫁给文思远,便等于两家绑在一条船上,可谓终身有靠了。 徐建业自认是个心软的好人,既不能跟大姐儿断亲,也不能去质问嫡母——百善孝为先,老太太定不肯说,他能有何办法?难道狠心将老太太饿死? 只能发动现有人脉,悄悄打听他俩藏身之地,或是威逼或是利诱务必先将人带回,至于如何严惩,往后再说。 王氏见丈夫从容不迫安排下去,心情也平静了些,还是男人家有决断。她还真怕丈夫一怒之下宣布与馨姐儿断绝关系,放任女儿在外头自生自灭,可见丈夫虽然惊愕,并不怎么生气,她反而由衷生出点感动来。 哪知徐建业话锋一转,“待找回馨姐儿,你打算怎么办?” 王氏不假思索,“当然是与静王殿下成亲。” 可瞧见丈夫脸上讥诮的冷色,她蓦地醒悟过来,脸色也苍白许多。 无论馨姐儿是否失身,她都不可能嫁给静王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徐家丢女这么严重的事,当面不说,背地里却传得沸沸扬扬,早晚得走漏出去。 真让徐馨坐上花轿,反而是给王府蒙羞,结亲不成倒成结仇了。 她不能冒这个险。 王氏隐约觉出丈夫话里意图,“老爷待如何?” 徐建业当机立断,“换人。” 女儿在他看来不过是种政治资源,一座沟通诚意伯府与静王府的桥梁,既然馨姐儿承担不起这份福泽,那让旁人去也是一样。 方姨娘就曾半真半假抱怨过多次,让大姐儿去当王妃简直是桩笑话,她那样骄纵的性子,如何能治理好王府,在宫中与各位娘娘主子们左右逢源。这实在不算一步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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